很快就要到我的生日了。
石刚来问我怎么办,我心里并没有多想过生日,有什么好庆祝的呢?庆祝我又白活了一年?
但是我只是说:“府里人自己摆几桌吧,爷还在战场上呢,我心里记挂他,哪有心思办生日呢?”
石刚听我这么说,看向我的眼神都多了几分温和。
他连连答应,跟我说:“这阵子都没什么消息传来,也不知道爷怎么样了。”
我看了看他,说:“菩萨会保佑的,爷那么厉害,肯定可以大败敌军凯旋的。”
石刚笑着说:“是了,是了,爷那么厉害,肯定不会有事的。”
生日那天晚上,全府一起在西厅摆了几桌。
我坐在正中的桌子那里,我两个贴身丫鬟坐在旁边,石刚等人坐在离我稍远的地方,其他下人坐在离我更远的地方。
我面前的桌子上摆着一盘红烧鱼头,一道肉丝炒茄子,一盘鸡皮豆腐,一碗四喜丸子,一笼蒸蟹,另有两道时新瓜菜,和一大碗葱花打底的裙边汤。
我看着这些菜,不是很有食欲。
倒不是不喜欢这些菜,它们热气腾腾很是诱人,只是我一个人坐在这里,心里难免有些孤寂之感。
勉强吃了半碗饭,实在吃不下了。
有脸面的下人们来给我敬酒,都说着好听的祝词。
我一一回敬着他们,心里多少有了些慰藉。
好不容易敬完了酒,我松了口气,就已经感觉有些许上头,脸烫起来了。
坐下歇了一会,翠蕉和若水都跟他们玩去了,都闹腾起来,喝酒的喝酒,划拳的划拳,倒是觉得很热闹。
若水玩了一会,看到我独自坐着,过来俯身问我:“太太,你是不是不舒服?”
我轻轻摆了摆头,跟她说:“酒喝多了,我坐会儿。”
若水问:“要不要喝碗醒酒汤?”
我笑了:“不用麻烦了,你去玩吧,今儿不用拘着。”
若水犹豫了一会,走开了。
我微笑着看他们闹,他们现在这样快活,哪里知道这样的日子终究不会长久呢?这时石刚走了过来。
他在我旁边弯着腰问:“太太吃好了?”
我点点头。
他就喊了一声,来了几个人把我桌子收拾干净了。
这时若水走了过来,她递给我一杯茶,我看了一眼,没有接。
“太太,这是醒酒茶,您喝下会舒服很多。”她依旧捧着茶。
我接过了茶,喝了几口,对她说:“难为你想着。”
“太太这话说的,这都是应该的。”若水笑了。
“太太,说书的来了。”石刚快步走了过来跟我说。
“什么说书的?”我一头雾水。
“太太,这是我擅自做主,因为您过生日,所以我希望热闹热闹,就擅自请了说书先生来,您不要见怪。”石刚笑着说。
我叹了口气,心里不太高兴,但是我又不好发作,就说:“难为你了,我很喜欢。”
石刚笑着走开了,他在厅里喊了几声,大家都不说话了,听着他的吩咐。
很快酒席都撤下了,桌子上换成了各色糖果,并摆着时新瓜果。
若水拿走了醒酒茶,给我换成了雨前龙井。
石刚就带着一个女先生来了。
那个女先生头上系着大红色发带,鬓边一朵红花,穿着大红色长衫,着眼处皆是红色,有些晃眼了。
她三十多年纪,四五分姿色,两张嘴唇薄似叶片。
她给我请安,然后放鞭炮似的吐出了一大串贺词,我心里暗暗吃惊。
接着她就开始说了。
她手里拿着扇子,挥了一下,十分正经地说道:“话说很久很久以前,不知是哪朝哪代,有个贾员外,这位贾员外呀有个女公子,闺名换作雨姚”
她皱起眉头停顿了一下,“这雨姚哪哪都好,女红做得好,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就是啊,面貌十分丑陋。”
大厅里安安静静,大家都认真听着她的故事。
“这雨姚自小就知道自己的容貌丑陋,所以从不愿出门,不愿见生人。”女先生摇摇头说。
“雨姚就在深闺里养到了二十来岁,还没人来提亲。雨姚身姿出落得亭亭玉立,看那背影,恍若嫦娥下凡,只是那张脸一露出来,就宛如夜叉在世,众人都说,要是雨姚不是这般模样,肯定求亲的人都要踏破她家门槛了。”
“这是得丑成啥样?”若水小声说道。
我挑眉看她一眼,她自知失言,对我吐了一下舌头。
“雨姚自己也听到了这些话,心里很难受,终日里在房里哭泣。”
“雨姚的父母就很着急,又不知如何相劝。”
“贾夫人就打算带雨姚出去散散心,可是雨姚死活不愿意,贾夫人就只好跟雨姚说,去求求菩萨,让菩萨保佑能找到一个如意郎君,并且让雨姚戴着面纱,雨姚考虑再三,同意了。”
“这天大街上人山人海,好不热闹。”女先生左右挥动手臂。
“到了庙里,雨姚四处张望,心里很是好奇。”
“这时她看见一位公子正站在庙门松树旁看她。”
“这位公子生的面如冠玉,身形修长。雨姚一看这公子盯着自己,不由得红了脸,低着头就进了庙里。”
“贾夫人拜完了佛,雨姚正拜佛的时候,旁边的蒲团上也跪下一个人。”
“雨姚偏头一看,是那位公子。”
“雨姚赶紧低了头。心里说着佛祖菩萨保佑的话。”
“雨姚闭着眼睛叩拜了三次,一抬头发现那位公子已经离开了。”
“雨姚站了起来,一看已经找不到那位公子的身影了。”
“这时雨姚发现那位公子跪拜过的蒲团上面有一个香囊。”
“雨姚偷偷捡了起来,收在衣袖里带了回去。”女先生真从手里拿出一个香囊,手心大小,她拿着在四周展示一番,收进了衣袖。
“回去以后,这雨姚就开始茶饭不思了,心里只记挂着这位公子。”
“眼看着人消瘦下去,贾员外和贾夫人心急如焚,四处求医,皆不见效。”
“直到这日来了个道士,疯疯癫癫,却说他可以救雨姚。”
“贾员外心下生疑,但无奈,让道士施法。”
“道士掐指一算,说啊,这雨姚小姐上辈子是个坏人,做了坏事,所以这辈子要受此劫难。”
“贾员外一听就慌了,这可如何是好?”
“那道士却闭着眼说不难不难,只要雨姚连续做好事,做满三年这劫就可以化解了。到了三年自己再来。”
“贾员外和贾夫人一听很是高兴,就带着雨姚做好事。”
“雨姚心里将信将疑,可又无法,就只好一直做好事。不出数月,雨姚已成了乡里有名的大善人。”
“将满三年之时,朝廷里来人到了雨姚家里,说是宫里有事就将雨姚一家人带进了宫里。”
“原来啊,这大皇子生了病,一直不见好,眼看着越来越不好,一个疯疯癫癫的和尚到了宫里,说是皇子生性纨绔,又生在宫里,缺了人气,需要世间年龄相仿的大善人女子的眼泪才得好。”
“宫里派人寻遍民间,找到了雨姚,就请她为皇子治病。”
“雨姚自是答应,戴着面纱去见了大皇子才知道原来这大皇子就是那日那位公子。”
“雨姚小姐和大皇子都大吃一惊,雨姚拿出身边带着的香囊,大皇子一见,连连叹道,自己还以为这香囊丢了,没想到啊,没想到,又听了雨姚所说百姓的疾苦,感叹自己往日所做皆荒唐,决意痛改前非,而雨姚看到心中时刻牵挂之人,则泪水涟涟。”
“大皇子病就好了,皇上感念雨姚救命之恩,又对她做善事褒奖有加,就有意让雨姚嫁给大皇子。”
“可是雨姚心里害怕,自己容貌丑陋,不能做皇妃。”
“这时那个道士又来了,他夸奖雨姚能坚持做好事,还说劫难已经解了,如今他再助雨姚一臂之力。”
“雨姚在他的施法下,容貌竟然变得异常美丽,众人又惊又喜。”
“于是雨姚跟大皇子喜结连理。雨姚心系百姓,依旧做着好事,而大皇子也关心民间疾苦,关爱百姓。”
女先生说到这里,“啪”一声收了扇子,弯腰说道:“这故事就到此结束了。”
我们愣了一下,接着掌声阵阵,我笑着说:“赏,赏。”
时间一晃就到了三更,好容易梳洗,终于歇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