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暮深一觉睡醒已是中午时分,阿姨刚做好午饭。走出房间就看到秦烟正捧着电脑,扎着个丸子头在修照片。听到前方的动静她抬头:“醒了啊?”然后又瞥了瞥后方,“时间刚刚好。”她指的是阿姨刚烧好饭。
正打算放下电脑起身吃饭,一旁的电话响了起来,她在沙发里找了半天,最后许暮深实在看不下去,从一个靠垫底下拿起手机递给她。秦烟不好意思的朝他笑笑,看了眼来电显示:zal
“什么事?”对张安的语气向来如此,不那么友好。
“你自己不能去?”许暮深扭头看了她一眼,她正皱着眉一脸不悦的听着。
“我现在是休假期,什么叫休假期懂吗?”许暮深算是听出来了,电话那头的人是给她接了工作。
“我不去,要去你自己去。”说完秦烟毫不留情的挂了电话。
阿姨做好饭就离开了,屋里又剩下他们两人。
“哦对了,阳奉打电话来过了。”秦烟突然想起,抬头看他,“我替你接了,因为太吵,他太能打了,一连打三个都不带喘气的。”秦烟解释着她擅自接电话的举动。许暮深面无表情的听着她的解释。
以前的秦烟从来不会跟他解释这些,他的手机一向都是对她透明化,他所有的密码都是她的生日,直到今天也没有改变过。
说完之后秦烟发觉自己有些此地无银了,所以气氛陷入了尴尬,她嚼着米饭低下了头。
手边的手机亮起,是微信。张安发来的语音,她想也没想就点了开来。
“秦烟你要是不帮我去拍摄,我就把这些年追过你的男人全都罗列起来做份简报寄给许暮深。”张安威胁的声音顿时充斥着整栋房子,秦烟被吓得慌张的关掉手机。许暮深也意外的抬头看着她,秦烟心虚的移开目光,继续低头挖着米饭。秦烟的手机还在叮咚叮咚的响着,秦烟低着头忍着心头的怒火,此刻她有真想把张安抽筋剥骨来解心头之恨。
终于,秦烟忍无可忍,她啪的放下筷子,抬头时许暮深已经望着她。
“等一下。”她起身,拿起桌上的手机走到客厅的一角。
“姓张的你活腻了是吧?”电话一接通秦烟便咬着牙低吼道。
“你自己的活推给我,当初你别接啊。”
“前任了不起啊?谁还没个前任,你前女友你自己解决去,我才不去凑热闹,休假什么意思懂吗?不懂的话搜索引擎了解一下谢谢,再见。”
秦烟插着腰,气急败坏,对着电话那头一通低吼,她努力压制嗓音为的就是不让许暮深听到。
“你有几个前任?”身后响起的冰冷的声音让她吓的差点手机掉地上。秦烟忙转身,只见许暮深一脸不悦的看着她,他刚刚问她什么来着?有几个前任?秦烟知道她刚刚的电话被他听到了。
“嗯?”见她不回答,他再次发声。
秦烟忙摇头:“没有。”
许暮深一听扯了扯嘴角上前一步,顿时他们之间的距离近到让人呼吸困难。他低着头看她,在那一刻,秦烟有种许暮深要亲她的错觉。
秦烟的身子微微向后仰了仰,秉着呼吸目光怔怔的望着他。
“那我算什么?”许暮深看着她,眼底深沉却看不出此刻是愤怒还是什么。
秦烟的脑子飞快运转着,算什么?前任?说出来会不会更生气?现任?会不会自作多情?一连串的问题从她脑海中冒出,好像无论怎么回答都是错的,这简直是一道送命题。
她摇着头,说:“我没跟别人谈过,没有。”
许暮深看她一脸求生欲的样子差点没忍住笑,他睨了她一眼后转身离开。秦烟松了一口气,拍了拍胸脯表示好险。
晚上,许暮深带着秦烟去见那几位高中同学,临出门时,秦烟犯怂了。
“我还是不去了吧?”秦烟拉着他的衣摆说。
许暮深低头瞟了一眼她白皙的手指,语气平稳:“那你自己打电话给阳奉。”
秦烟看着他递过来的手机叹了一口气,从柜子里拿出自己的鞋子。许暮深在一旁望着她,她还是跟以前一样,一样懒。她穿鞋从来不会蹲下或者弯下身子去穿鞋,她可以把任何鞋穿成一脚蹬。
许暮深曾经为此说过她,为什么不弯腰穿鞋,她怎么说来着?她说,低头的话皇冠会掉。
“来来来,我给你皇冠扶着。”许暮深有时会配合她,做一些幼稚的举动。
而此刻,许暮深站在一旁看着他,镜片后隐藏的是他内心对过去的眷恋与挣扎。
“走吧。”秦烟穿好鞋后很不情愿的撇了撇嘴,这举动许暮深可以说是既熟悉又陌生。
约定晚饭地点驱车需要三十分钟,许暮深特地早点出发完美的避过了晚高峰。
秦烟随着许暮深走进饭店,刚踏进饭店没一会儿秦烟就听到有人在身后叫她。
“zoe?”
秦烟转身,走在前面的许暮深也跟着停下了脚步。
“哇哦,真的是你,我还以为我认错了呢。”秦烟看着面前的男人朝自己走来,越走越近。她突然伸出一只手挡在他的面前,制止他再靠近。
“你怎么在这儿?”秦烟皱眉,语气淡然。
“hey,babe,我们都多久没见了,你别对我这么冷淡好不好?你忘了我也是这里的人?”许暮深在听到这声babe时心头生出了一团火苗。
“哦,还真忘了。”秦烟嫌弃的上下来了他一眼,然后看向他身后不远处的身材苗条的红裙长发女人说,“啧啧,你的babe在那里,快走吧。”
男人往后看了一眼,冲着那女人眨了眨眼后又看向秦烟:“你该不会吃醋了吧?”
“。。。”秦烟无语的白了他一眼。
男人还在笑着,笑的同时目光瞥见秦烟身后的那个男人,他挑眉微低下头看着秦烟问:“你新欢?”
秦烟猛然反应过来,回头瞧见的是许暮深冷漠的眼神,在秦烟对上她目光的那一刻,许暮深毫不犹豫的转身离开。
“你新欢生气了?”
“林彦择。”
林彦择一愣,“在。”因为此刻秦烟正在发火的边缘徘徊了,林彦择知道自己玩笑过度了。
“piss off”
“yes madam”林彦择最擅长的是看脸色说话,他知道他在玩笑下去秦烟铁定发火,秦烟的脾气他多少还有些了解的,别看平时温温和和,要真发起火来可以什么都不管不顾。
“那谁啊?”林彦择搂着女伴离开,女伴回头看了眼就快消失的那个身影问。
“我女神,漂亮吧?”林彦择冲女伴挑了挑眉,打趣的说。
“暮深。”秦烟追上许暮深,忍不住拉住了他的衣袖。
许暮深垂眸睨了一眼,面不改色的挣脱束缚,只说了句:“他们已经到了。”
许暮深刚想往前走时一只手覆在了他的手心轻轻的握住,他怔然,低头看向两人交握的手又抬头看她。
秦烟满脸的紧张,她说:“Ring他是我在温哥华的学长,他这人性格一向如此,叫谁都是baby,只要是女人,不是baby就是honey。”她说话的语气极为小心,甚至有些卑微,她害怕他为此生气,她不想让他误会她跟Ring的关系。
许暮深承认,看到那个男人时他心里是不好受的,以往秦烟身边的出现的人都是他所熟知的,而那个人他不知。在听到他叫她baby的时候,许暮深嫉妒了,这个以往只被他叫做宝贝的人也可以被别的男人这样叫的,他嫉妒的发疯。
他怕他再看下去自己会忍不住冲上去将那个男人摁在地上打,他怕控制不了自己内心的怒火当着那个男人的面发出来,他不想让自己再一次变得那么卑微了。
所以他离开,假装毫不在乎,冷淡的转身离开。
秦烟的这番解释并未让他的心情好过一些,或许秦烟不知,但他能够看得出刚刚那个男人对秦烟并非只是她口中的学长。同样是男人,许暮深很清楚那人看着秦烟的眼神意味着什么。曾几何时,他也这样看过她。
许暮深在内心叹着气,罢了,他在计较什么,分别八年,他们早就不是从前的模样了,只要此刻站在她身边的人是他,又何必在乎曾经出现过谁。
秦烟随着许暮深走进包厢,冯鹿鸣和阳奉已经在了。在见到秦烟时,阳奉激动的走了过来,张开双臂想要给秦烟一个拥抱却被许暮深给挡了回去。
阳奉看着挡在秦烟面前的许暮深无语的说:“你能让让吗?我对男人不感兴趣。”
“滚蛋。”许暮深轻轻推了他一把,拉着秦烟走向餐桌。
相对于阳奉的热情,冯鹿鸣的态度就淡了许多,再见到秦烟时他只是点了点头,随手拉开了身旁的椅子。
“谢谢。”秦烟轻声道谢。
“叶紫也要来,不介意吧?”这话是对着许暮深说的。
许暮深点点头没说话,抽出秦烟身旁的椅子坐下。
菜上来时,叶紫也到了,只不过她不是一个人,身后跟着另一个女人,秦烟见过,在吕莹的婚礼上,那个被张安称作秦烟的危险,伴娘之一:方缘。
“不介意我带朋友来吧?这是我闺蜜,方缘。”叶紫走进包厢对着众人说。
许暮深的目光只落在方缘身上数秒便转开。但那方缘显然是冲着许暮深来的,一进门就一直看着许暮深。
秦烟看的出,这个方缘对许暮深是有意思的。
“zoe”叶紫看到了秦烟,惊喜的叫了起来。
“你好。”秦烟同她打了招呼。
“听鹿鸣说你们是高中同学,你不知道我有多羡慕他。”叶紫跑到秦烟身旁,挤开了冯鹿鸣坐在了她身边。
“阿缘坐那里吧。”叶紫指着许暮深边上的空位说。
叶紫的手搭在秦烟的胳膊上,略显娇嗔的说着:“鹿鸣跟你是高中同学这事他从来都没告诉过我,要早知道我们早就认识了。”
秦烟莞尔,说真的她不太喜欢不熟的人这样亲密的拉着她,但她是冯鹿鸣的女朋友她也就没有反抗。
“我们也已经好多年没见了。”
“是哦,你在加拿大。”
“原来你们都是高中同学啊?但吕莹婚礼时也没听你们提起。”方缘插进了这个话题,许暮深和秦烟两人同时望向她。
叶紫给秦烟的印象大大咧咧,有什么说什么,比较天真的一姑娘。但面前这位方缘她就不是很喜欢,总觉得这女孩城府之深,脸上的笑容过于假了。
秦烟朝她笑笑。
“zoe你知不知道在我们模特界里,你有多出名,当年为华郁芝拍摄写真集后有多少人想做你镜头下的模特呢!”
“是吗?秦烟这么红?”阳奉惊讶的看着秦烟问。
叶紫连连点头:“是呀,我们这个圈子里都知道加拿大有位华人摄影师叫zoe,但真正见过她的人很少,要不是几天前的拍摄我恐怕还见不到zoe呢,原来zoe这么漂亮。”
秦烟都被叶紫夸的不好意思起来,她尴尬的笑了笑朝许暮深看了一眼。
许暮深则没有多大的表情,静静地听着她们口中的摄影师zoe。突然觉得这个名字对于自己来说是陌生的,她的荣耀,她的名气都与自己毫无瓜葛。
这一顿饭无疑是大家各怀心事的一场交流。方缘的焦点离不开许暮深,动不动就找各种话题跟他说话。
叶紫全程和冯鹿鸣秀着恩爱撒着狗粮。
阳奉比较会调动气氛,饭桌上几次最高的热点都是他带动的。
“许先生,现在你可以给我微信了吗?”方缘往许暮深身边靠了靠,笑的无比妩媚。
秦烟抬头看去,那笑容太艳丽,以至于让她紧张起来。
许暮深看着方缘,阳奉等人也在这时将目光移到他们身上,阳奉小心的看着面前的三人屏住了呼吸。
叶紫为自己闺蜜的勇敢感到高兴,笑着看着许暮深,开始期待许暮深的答复。
突然,许暮深笑了,笑的深沉,那双魅惑的眼睛在镜片底下隐藏着,秦烟看到了。
许暮深笑着看着方缘说:“我微信不加陌生人。”
方缘不死心:“上次你就这么说,可我们已经不算陌生人了,这是第二次见面了。”
“是吗?”许暮深笑着垂眸,而后转向秦烟,秦烟心头一惊,紧张的回望他。
“你以前是怎么定义陌生人和朋友的?”
许暮深这么一问成功引来了所有人的目光。他们不解,但秦烟很快反应过来,这是他们在一起时秦烟给他制定的规矩,为了防止他身边那么多莺莺燕燕,她规定:“主动问你要联系方式的女人一律视为陌生人,不可以和陌生女人聊天。”
许暮深在等着她的回答,所有人都在等着,秦烟抿了抿嘴说:“主动要联系方式的女人都是陌生人,不可以和陌生女人聊天。”
这话一出,方缘的脸上的笑容立刻僵硬,渐渐地脸色也变了。
冯鹿鸣轻声笑了,阳奉也笑了,叶紫看了看笑着的二人有看了看自己的朋友,有些生气的踢了踢冯鹿鸣。
“你们?”方缘看着二人,疑惑的问。
“老许要是把微信号给你了,今晚就别想回家了。”阳奉看着二人狡黠的笑着。
最后,方缘面子上挂不住提前离开了,叶紫也随着离开,冯鹿鸣负责送她们。
一顿饭结束,阳奉和许暮深秦烟在饭店门口告别,突然他想到什么,趴在副驾驶的窗户上问秦烟:“对了,你之前说只是暂住在老许那?”
秦烟被他一问有些不知所措,她扭头看了眼许暮深后轻轻的点了头。
“要找房子吗?”
“要的。”她说,心想着:也可以不要,但也要看许暮深愿不愿意。
阳奉一拍车窗,直起身子:“行,包在我身上了,我有认识的中介,保证不收中介费,最低租金给你。”
秦烟笑笑:“谢谢。”
许暮深沉着脸,启动了车子。阳奉看着离去的车子笑着摇了摇头。
途中,许暮深的电话响起,显示:阳奉。
“开免提开免提。”阳奉极力要求着,许暮深看了秦烟一眼开了免提。
“秦烟。”
“啊?”秦烟显然没想到这通电话是找她的。
“你是想要长租的还是短租?”
秦烟怔愣,这个问题她还真的没有想过,但,下一刻她说出口的是:“短租。”
那头的人沉默了几秒,语气稍稍沉了些:“哦,那行。回头你让老许把你电话发给我,我没你电话。”
秦烟看向许暮深,发现他的脸色并不好。夜色深沉,亦如此刻许暮深的脸色,她不敢再开口说话。电话给许暮深给挂断,车里的气氛一下子降到零点。
车子疾驰进小区的地下车库,秦烟吓得抓紧了扶手,大气不敢出。
车子停稳,谁都没有动。
一分钟后,许暮深突然倾身而上,一手按在了她的后脑勺将她压了过来。
那双冰凉的唇紧紧的贴在了她的唇上,他在最后还是失去理智般的肆虐的吮吻着她。可她没有反抗。她知道他需要发泄,如果这样他会好过一点的话,她愿意受着。
不知过了多久,他停了下来,将脸在她的颈肩,她听见他闷声低沉的声音响起:“这八年,我不止一次问过自己究竟哪里做的不好,以至于让你想要离开我?我曾打算只让你等我两年,我花两年的时间去修完所有的课程,然后申请温哥华的留学名额,我有信心我可以做到的。。。如果我将这个计划告知于你,你是不是就不会跟我分手?”
如五雷轰顶,将秦烟生生劈开,她几乎失去了所有的辨别能力,四肢发麻。眼泪在这一刻是那么的放肆,毫无畏惧的跑了出来。
如果可以,她多想在此刻抱着他痛哭一场告诉他这些年她经历的一切。
当她的手抚上他的脸庞时,许暮深猛然起身,开门离开。
昏黄的路灯下,寂静的夜晚,所幸今夜无风不至于那么的冷。
秦烟坐在小区院子里的长椅上,脑子里不断的回想着刚才许暮深的话,每一字都是那么的痛彻心扉。
分别八年,这八年的每一天她都会想许暮深会忘了她的,她会想这个世间好的女孩太多,他会遇到那个比自己更好的,他值得。
她会安慰自己说,或许他会难过,可很快他会重新开始生活,从此秦烟就从他的世界彻底消失。
眼泪依旧没有停止,在这无人的夜里,她低头抹泪间瞥见的那双熟悉的鞋。
她不敢抬头,怕被他看到自己满脸的泪水和脆弱的心灵。可为何,在这一刻她会哭的这般难以控制。
许暮深望着她抖动的身子和不断滴落而下的泪珠,心里最后一道防线彻底瓦解。他想他是疯了,刚刚负气上楼,回到家的时候一眼就看见她穿过的那双拖鞋整整齐齐的摆在他的拖鞋旁,还有她放在客厅茶桌上的那台笔记本电脑和她早晨披在身上的那条灰色毛毯。那都是她的气息和印记。明明这是她住进来的第一天,为何他会觉得像是住了很久很久一样。
许暮深再没忍住,转身下楼寻她。他在花坛后面看了她许久,看她一个人孤单的坐在那里,倔强的擦着眼泪,就如那天他第一次在学校里跟她重逢时候,她也是这样,独自坐着,抹着眼泪。
他心疼于这样的秦烟,所以他妥协了,认输了。
当他蹲下身子半跪在地上伸手拥抱她的时候,秦烟终是没控制住情绪,哭出声来。
在许暮深面前她一向都如孩子般,她会突然间的撒娇,会被他训到抹眼泪,会霸道的要求他不准看别的女人。
她并非那么坚强,好几次,她都想抱着他,哭着告诉他这些年她过的一点都不好,她想把她的委屈全都向他诉说,他知道他一定会给她这个世界上最温暖的拥抱,最极致的关怀。
许暮深说:“有多少次在梦里,像现在这样抱着你,你在我怀里,对我说,‘暮深,我回来了’可每次醒来你都不在,拥抱是假的,笑容也是假的,就连最后一点想象都是假的。。。秦烟,你不知道,那天晚上看到你的时候我是什么样的心情。我对着黑夜,你离去的背影说,你终于回来了,我终于不用去梦里见你了。”
秦烟哭着抱紧了他,哭着说着对不起,那一声声,一句句都是她这些年对他最深沉的歉意,如果可以重来,秦烟宁可粉身碎骨,也不愿再放开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