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长廷这个男人,简直莫名其妙!
姚小葳回到A区的办公室已经过了半个小时了,她脑海中还在反复回荡着刚才在公共播放室里的那一幕。
尤长廷的话回响在她耳边,也令她不得不开始怀疑,尤长廷根本一早就知道她在“远航”,而且今天就是冲着她来的。
但是为什么呢?
仅仅是因为希望她能为他打工,就要这么大费周章?
姚小葳叹了口气,又喝了口咖啡,觉得脑仁儿疼。
男人和女人,果然不是一个星球的物种,互相去“理解”只是自讨没趣。
直到袁冬青的电话突然播了过来,才将姚小葳从苦恼中解救出来。
……
姚小葳刚“喂”了一声,袁冬青的声音就哔哩吧啦的响起:“小葳,微博上有个小视频在讨论人工智能,我好像看到你了!你等等啊,我这就发给你看!”
袁冬青很快就将视频发给姚小葳,姚小葳点开看了几秒,就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那个的确是我。”
袁冬青:“哇塞,那和你吵架的帅哥是谁啊?你俩唇枪舌战的很精彩嘛,现在大家都在传阅呢,我还特别骄傲的和别人说这是我好闺蜜哈哈!还有人说,你俩是在拍偶像剧,看着对方的眼神很深情什么的……咦,不过话说回来,这帅哥好眼熟啊?”
姚小葳蹲了几秒,这才有气无力的说:“袁冬青,要不是看在你我认识多年的份上,我真的会拉黑你。”
袁冬青:“哎,我不就是问了两句么?快说,这是谁啊!”
姚小葳闭上眼,一手撑着太阳穴,说:“你听好了——这个男人就是尤长廷,你那个同学康柔的男朋友。”
袁冬青很快就带来第一手八卦消息:“纠正你一下,是前男友。他们分手了。”
分手了?
姚小葳睁开眼:“为什么分手?”
袁冬青:“我哪知道啊,我只是在朋友圈里看到康柔无病呻吟的发了几条消息,还自拍了一张流泪的照片,把我恶心坏了!诶,你说这女人是不是有自恋病和被害妄想症啊?都失恋了还不忘找个最美的角度,打开柔光,用美颜相机把自己p的跟整了容似的,顺便发出来秀一秀,这是什么脑回路才能干出来的事啊?”
隔了一秒,袁冬青又把正题拉了回来:“不过小葳啊,你和尤长廷怎么又碰上了?他来北京了?”
姚小葳“哦”了一声,说:“你倒是提醒我了,我刚才还在想这件事。”
姚小葳很快就将来龙去脉讲了一遍,包括尤长廷用不同的号码打电话骚扰她,被她几次拉黑,如今又突然出现在“远航”搞什么装逼演讲,还特意当着众人的面点名和她一问一答,最后被她怼了几句却一反常态的没有跟她生气,竟然还当众跟她道歉,等等。
听完整个过程,袁冬青直呼“峰回路转”。
然后,袁冬青问:“你说他想让你给他打工,在比利时就提出来了,你拒绝了。按理说他也应该见好就收啊,人才哪儿都是,干嘛非盯着你一个,干嘛还搞这么大阵仗就为了跟你道歉?难道他觉得只要这么做了,你就能冰释前嫌?”
姚小葳托着腮帮子,回道:“这么听上去,好像是我有点自作多情。我是不是想多了,会不会是巧合?”
袁冬青“哈哈”一乐:“要不就是巧合,要不就是有别的企图。”
姚小葳:“什么企图?”
袁冬青几秒没说话,半晌才问:“你们在比利时,除了公事上的合作,有没有其他接触?比如,喝醉了送你回酒店啊,比如,你不小心摔了一跤,被他抱个满怀啊,比如,你又不小心摔了一跤,摔在人家身上,不小心kiss了啊,比如,你发了烧,他照顾了你一夜啊……”
姚小葳愣愣的听完袁冬青的所有“比如”,最后从牙缝里龇出了一句话:“袁、冬、青,你以后再看那些狗血偶像剧,我就和你绝、交!”
袁冬青乐不可支,连忙说:“那我就想不到其他原因了,不过话说回来,他还是很了解你的。你看,你这么不好相处,又爱记仇,基本上得罪过你的人,在你这里就判无期了,尤长廷可能也是看出来这一点了,知道如果不这么做不足以表达他的诚意。而且在众目睽睽之下,他表达了诚意,你不接受就会显得你很小气。所以我觉得,他还是很有心计的。”
心计?
嗯,这一点姚小葳从不怀疑。
那个男人,就是典型的无利不起早。
……
姚小葳正在这么想着,这时就听到身后的玻璃门响起“叩叩”两声。
她挂断了袁冬青的电话,站起身去迎客,谁知开门一看,又是尤长廷。
尤长廷脸上依然挂着笑,神情温和,目光里毫无侵略性,和他们第一次在比利时见面时简直判若两人。
但姚小葳怎么看怎么觉得碍眼,也搞不懂这个男人突然这么“卖笑”是几个意思。
她靠着玻璃门框,面无表情的问:“尤先生有事?”
尤长廷双手插袋,微微点了下头:“我能不能和姚设计师聊两句?”
姚小葳没说话,只是盯着他看。
她在思考要不要让他吃闭门羹,但同时又在想这样做的后果,会不会又是一次“公开道歉”?
姚小葳问:“聊什么?”
与此同时,她也接收到四周很多看戏的目光。
A区的人陆陆续续都回来了,不少人也目睹了刚才在公共播放室里的一幕,如今正在指指点点、窃窃私语,还有人在传阅小视频。
显然,他们两人就这样立在门口对话,又一次成了“偶像剧”里的男女主角。
尤长廷说:“聊工作。”
姚小葳想也没想,就侧过身。
事实上就算尤长廷说出口的是“聊人生”,或是“聊AI”,她都会让他进门的,毕竟在短时间内,她可没兴趣再当一次稀有物种任人观赏。
尤长廷就这样坦然自若的进了门,他没着急坐下,先是环顾一圈,看着室内有趣的摆设和独具匠心的设计。
姚小葳指了一下:“那边有咖啡壶,要喝咖啡自己倒。”
尤长廷这才转过身,说:“这件独立办公室是你那位学长设计的?”
姚小葳看了他一眼,径自坐到转椅里:“你调查的很清楚嘛。”
尤长廷扯了扯唇角,给自己倒了杯咖啡,转而靠在姚小葳对面的长桌边,一双长腿随意交叠,手里握着纸杯,鼻子凑到杯缘闻了一下,又尝了一口。
姚小葳没说话,只是一手撑着头打量他。
她总觉得这个男人有些变化,但是哪里有变呢?她一时也说不上来。
尤长廷抿了抿唇,这时说道:“瑰夏?你的手艺不错。”
姚小葳一顿:“你喝的出来?”
所谓“瑰夏”就是这种咖啡豆的名字,产量远比蓝山还要低,在等级评分上相当严格,最好的品种要在拍卖会上才能遇到。
不过姚小葳买的只是普通货色,顶级的她根本没有渠道获得,却又抵抗不了这种咖啡豆萃取出来的浓郁香味,只好选择市场上能找得到的品种。
尤长廷说:“正好我也收藏了这种咖啡豆,下次给你带过来点。”
一说到“收藏”,自然就不会是普通级别的。
而且尤长廷在说话的时候一副“牲畜无害”的模样,也让姚小葳想到一句话——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姚小葳问:“你舍得?”
尤长廷非常老实的点头:“有舍才有得。”
姚小葳:“哦,那你想得到什么?”
尤长廷勾起唇角,连眉眼都在笑:“你的才能。”
果然,这才是正题。
三句话不到就露出狐狸尾巴,商人本色,一点时间都不浪费。
姚小葳:“我现在不给任何人打工。”
尤长廷:“不是打工,我也不希望以雇主的身份和你交流,咱们只谈合作。”
姚小葳:“合作什么,人工智能?不好意思,尤先生,我是反人工智能的。”
尤长廷轻笑:“我找你,自然是要合作室内设计了。”
姚小葳也笑了:“费尔公司给客户提供室内设计只是幌子,为的还是推广自己开发的人工智能设备,你这是找我当羊皮,卖你们的狗肉呢。”
对于姚小葳的一针见血,尤长廷没有一句辩解,他只是说:“你也可以这么理解。”
姚小葳接着说:“要把人工智能融入我的设计里,就需要我在设计图里做出相应的妥协,不能单纯只存设计角度去考虑,还要斟酌人工智能产品的使用。类似这样的事,Hi飞翔也一直在做,而且是由孙燕虹负责,我是一概不沾的。而且我在那里看到的最多的,就是每一个客户满怀希望和好奇心买走人工智能的家居设备,大张旗鼓的装修,却在使用几个月后回来找售后,发泄不满,怨声载道,花了大把的钱,想要营造一个舒适温馨的家,最后却成了最添堵的地方——不好意思,我已经看到了最坏的结果,所以我不想昧着良心助纣为虐。”
这番话就等于“逐客令”。
但尤长廷听了却毫不介意,只是笑问:“请问那些申请售后的客户,主要反映的都是什么问题?”
姚小葳:“哦,人工智能不够智能,更像是人工弱智,不听指挥,或是自作主张。”
尤长廷:“费尔研发的技术,没有这么弱智。”
姚小葳:“呵,我还没见过敢这么打包票的,你如何证明?”
尤长廷停顿一秒,从手机里翻出一张照片,递到她面前:“你可以亲自来试用。”
那是一张样板屋的照片,有一半还是毛坯房,另一半正在装修,地上摆放着很多人工智能家居设备的包装盒。
尤长廷介绍道:“这是费尔公司在北京设立的第一个体验屋,会找一些目标客户前来试住,里面配套了我们所有最新最好的人工智能设备,会根据用户在使用中的体验进行升级,保证其人性化。不过在我心目中,最适合的人选就是你。”
今天的尤长廷,真可谓是“礼贤下士”了,他还是第一次用这么nice的态度对姚小葳说话,最起码姚小葳是这样觉得的。
而且俗话说得好,“伸手不打笑脸人”,姚小葳也不好意思冷言以对。
姚小葳问:“因为我反人工智能?”
尤长廷答:“如果连你都认为它是可取的,不是更有说服力么?”
姚小葳问:“哦,就像酒店试睡员?”
尤长廷:“没那么简单。在试住期间,里面但凡是你觉得不合理,给你生活造成不便,或是觉得没有用处,甚至发生你刚才所说的Hi飞翔存在的问题,我们都会记录下来,并按照你的要求进行拆卸和改进。如果这样的数据在其他用户身上也出现多次,费尔就会考虑停止开发。再者,如果你有其它要添置的家居用品,费用都全权由费尔承担,这里面还包括你的生活费、交通费,你可以养宠物,也可以把朋友找过来开个Party,费尔一概不会限制。”
哦哦……
这听上去简直就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啊!
那么问题来了,为什么这么好的事会落在她脑瓜顶上?
姚小葳笑了:“但凡有好事找上门,背后一定有其它不好的原因。这该不会是个糖衣陷阱吧?”
隔了几秒,尤长廷也眯着眼笑了。
这还是他进门以来,第一次流露出“真实”的面貌。
他脸上挂着算计,说出来的话却倒是好听:“条件只有一个,我希望能和姚设计师合作。我也相信等你试住过我们的体验屋,你会改变先前的想法,也会有更多更好的灵感冒出来,设计图方面我不会干涉你,只要不是和我们的产品反着来就行。毕竟,客户说好才是真的好。”
果然,这就是糖衣陷阱!
姚小葳吸了口气,从椅子上站起来,只有三个字:“我拒绝。”
尤长廷也放下纸杯,站直身体。
他人高腿长,高了她大半个头,这样低眉垂目的看过来,无形中自有一股压迫感。
“理由呢?”
姚小葳微微扬着下巴:“我的经验告诉我,所有说‘我不会干涉你,一切都由你的设计为主’的客户,到最后都是彻头彻尾的事儿妈。尤先生,这才刚刚开始,你就跟我玩这样的手段,我哪儿敢接招呢?”
尤长廷不动声色,只是眯了眯眼:“就因为这个?”
姚小葳:“哦,还有一个原因——我不喜欢你。”
尤长廷挑了下眉,竟然笑了。
“公事合作,又不是结婚生子,你不需要喜欢我。”
姚小葳却已经走到门口,一手搭在门把上:“无论是公事合作还是结婚生子,都需要找一个自己喜欢,或是欣赏的对手,一个拿的是结婚证,一个拿的是合作协议,在过程中彼此付出信任,既可以共患难,又可以共富贵,守住自己的底线,同时做到不触及对方的底线,互相尊重,互相理解,互相扶持。除了付出感情,这两件事在本质上没有任何不同。不好意思,我和你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话落,姚小葳就打开了办公室的门。
尤长廷没有死缠烂打,更没有迟疑,或是进一步说服她,他只是立在原地安静的看着姚小葳,不过两秒,就迈开长腿走出办公室。
唯有挂在他唇角那抹笃定的笑意,有些碍眼。
姚小葳关上门,坐回到办公桌前,心里并没有因为刚刚送走了不速之客而松口气,反而因为他临走时的那种笑,升起一种不好的预感。
……
尤长廷前脚离开,后脚就将他和姚小葳的对话输入到Anne的系统里进行解读。
此前Anne一直说,姚小葳的资料太有限,令它无法做出准确的分析,贴近率最多只能达到百分之十五。
如今有了新的资料,那个指数已经从百分之十五上升到百分之十八。
Anne分析后,得出结论:“主人,姚小葳不喜欢你,而且从她说话的声线、语调,可以得出结论——她讨厌你。但这只是我的评级系统做出的判断,也许会有百分之三左右的偏差。”
尤长廷脚下一顿:“……”
半晌,他才说:“我不需要你加重语气提醒我,我要的是解决方案。”
Anne:“我在大数据库里找到几个办法。”
Anne很快就将“馊主意”呈现出来。
办法一,感情攻势。
尤长廷二话不说就否决了。
办法二,将自己变成会让姚小葳喜欢的类型。
尤长廷觉得这就是天方夜谭。
办法三,既然谈的是公事合作,那么就让姚小葳在公事合作上认可尤长廷,迫切的想要和他合作,并且期待这件事。
这一回,尤长廷没有提出反对意见。
所谓打蛇打七寸,姚小葳如今最迫切的需要是什么,他似乎可以朝这个方面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