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和她并肩站在窗边的九皇子脸庞干净,浓眉舒展,眼角弯弯,嘴边的痣也因露出的虎牙而不那么显眼。
“夫人果然聪慧过人。城门那班头十有八九会去找八皇子通报,但他不知道,八皇子为人自负又自私,他越说得急,八皇子就越不听他的。
这个时间还没有动静,多半是查到了我们在这里歇脚,所以暗中布置到外面了。夫人放心,大夏帝国百鹊客栈之内不可动武,我们不出去,他们便不敢进来抓人。”
说到这,他忽然坏笑着凑近她,伸手挑起她的下巴:
“所以...如此良辰美景,正适合与夫人春宵一刻...”
他没有见到预料中的反应:她表现得毫不窘迫,甚至连他轻搭在她肩上的手都没有躲开。
早就不是小女孩的她,觉察出他无心轻薄。仍倚着窗沿,看月光下,对面那片被遮挡住的昏暗角落,她面无表情:
“我没有不放心,也知道九皇子必定没有打算一辈子都躲在这里。还是别卖关子比较好。如果春宵一刻是你想要的报酬,脱离危险之后...”
“哎...算啦。”他叹气,没有让她说完。拿掉了搭在她肩上的手,有些受打击地坐到椅子上:
“我留下是为了帮你稍作易容,明天一早我们便可出发。”
听了他的话,她悄然回头,没有漏掉他撑起笑脸之前,那瞬间的失落。
默然关上窗子,她决定无视自己的心情,也无视他的情绪。
转身走到他对面坐下:“好,开始吧。”
“条件简陋,或许会破坏了夫人惊世之容,还望夫人不要生气。”他重新嬉笑起来,一边说着一边准备好了工具。
“没事。”她依然回答得平淡,闭上了眼睛。
看着这与娇弱外表完全相反的刚强性格,他无从得知她究竟暗自承受着什么。更不解自己为何会在意这些...心间不由怅然:
‘你昏迷中呓语的师父,只怕我问了也是徒然...明明还没有确定...明明我只要完成任务就好...简单的办法那么多,我为什么对你这么照顾...’
星稀云淡,连虫鸣声也没有的静夜,他仔细地帮她易容,指尖轻柔;她顺从地配合,不响不动。
直到月亮看得乏了,躲到另一边睡觉;直到太阳好奇得焦急,将光线透过窗子;直到一个清脆的吆喝声打破静谧:
“神医神药咯!包治百病起死回生咯!价格公道童叟无欺咯!”
随着吆喝声响起的,还有此起彼伏的嘲讽怒骂声:
“你个小骗子又出来替老庸医卖药!”
“快滚!上次买你药差点要了老子的命!”
那孩子却不慌不恼,仍用吆喝的语调回答:
“秋暑难当闷死人咯!阴天下雨天气凉咯!风寒热症都能治咯!”
“一大早卖假药打扰老子睡觉,再不滚老子去拆了庸医的破草铺子!”
骂声越来越多,街道也随之热闹起来。那孩子仍悠哉叫卖,渐渐走远了:
“神医神药咯!包治百病起死回生咯......”
客栈内的她也听到了窗外的嘈杂,长长的睫毛轻颤了一下,没有睁开眼睛。
九皇子无声一笑,最后抬手为她将鬓间长发拂到耳后:“好了,委屈夫人端坐了一夜。”
她睁开眼,看到他熬红了的眼眶,就要脱口而出的冷漠被咽了回去。
她虽坐了一夜,却也是睡了的,他轻柔小心的动作甚至没有弄醒她。抿了抿嘴,她看着他说了句“谢谢”。
他笑笑,起身为她拿来铜镜:“夫人可还满意?”
接过铜镜,她惊愕地瞪大眼睛:镜中映出的是一张英气十足的脸,丝毫没了娇弱的气息。只有那双神韵内收的丹凤眼没有变,而且更适合现在的五官。
‘竟和自己这么像…是巧合么,还是…’她抿了抿嘴,没有说话。
似乎察觉到了她的满意,九皇子有些得意地开口:
“夫人的眼睛最好看,本皇子实在不忍改动,便配合了眼睛,改了别处。若夫人愿意,随时可以出发了。
啊对了,拿着这个,一会或许用得到。”
她看着被放到手里的精致骨针,大小与竹签别无二致,却通体泛白,针尖处隐有小孔。
轻掂了一下,以此重量,此针的内里恐怕不是骨心。
见她熟练的动作,和一副了然的表情,九皇子细微地眯了眼睛,补充道:
“这是南宫家真正的骨针,若正面对敌,以你昨日发出金钗的力道,也能轻易破防,透骨而出。”
果然,两人没出客栈多远,便被团团围住。锦衣玉冠的八皇子被簇拥着缓缓走到人前,站在两人对面:
“九弟,许久不见,怎么来玉华城也不和八哥我打个招呼?听说九弟和南宫家走到一起了?可是怀中这女子?”
说着,悄然瞥向身后。
九皇子和羽寒也看到,昨日那班头正躲在八皇子身后偷瞄。
“八哥误会了,南宫家女子已经去寻医了,这美人儿,是我新寻的尤物...正要带去向八哥问安呢。”
九皇子笑嘻嘻地揽着怀中美人上前,稍一弯腰算是行了礼,而后侧头说:
“秀儿,还不见过八皇子?”
“是。”羽寒闻言恭敬地回话,又规规矩矩地跪地作揖:
“民女秀儿见过八皇子。”
见身后班头轻轻摇头,八皇子不再打量羽寒,转而对九皇子嘲讽道:
“九弟常年流连花丛,喜好的都是香喷喷的花蝴蝶,怎得今日换了口味?”
九皇子非但不羞不恼,反而显摆似的指着自己的眼睛回答道:
“八哥有所不知,这和普通蝴蝶不一样,这是个蝴蝶精!看小弟我昨晚被折腾的,整夜未眠啊!眼睛都熬红了!”
“嘁,没出息!南宫家人竟然会和你同行?”八皇子毫不掩饰轻视之意,傲慢地白了他一眼。
听了这话,九皇子反而更得意了:
“你说巧不巧,南宫家少主一直不能将夺魄骨针淬毒,日夜苦练,结果劳累过度,不小心受了伤,恰好被我搭救。
我把她送回去,又对南宫家说玉华城有一神医,能起死回生...”
说到这里,九皇子伸手挠了挠头发,做作地用害羞掩饰着得意:
“哈哈哈...可能是九弟我太讨女人喜欢,南宫家少主才主动要求我陪同。老爷子也只好同意。”
八皇子皱着眉,满腹狐疑,阴冷地笑问:
“南宫家老爷子有这么好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