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亲眼看见那株小柳树落到我身上,然后就觉得肚子凉了一下,所以,我着重在肚子上使劲寻找,又揉又按,反复摸了好几遍,却发现最后连感觉也没有了。
我恼火的盯住秦钧,想起他之前奇怪的眼神,这家伙八成在害我。
可这会儿,我发现他的眼睛就像一面镜子在反光,我一用力看,就觉得眼睛刺痛想流泪。我这才醒悟,这家伙肯定不是普通人。
我恨恨的挪开目光,质问道:“秦大师,我们平时玩的挺好的,你干啥要害我啊?”
秦钧摇摇头,“我没害你,我是在帮你。”
“放屁。”我也不知怎么了,一句粗话脱口而出,但是我也不管了,大声道:“你别骗小孩儿了,你说在帮我,鬼才信,有这好事儿,你怎么不放你自己身上啊?”
秦钧把脸扭到一边,对我的粗鲁很无言以对,半天才道:“你不信算了,我的确在帮你,你知道这株柳树是谁吗?”
我心里窝了一肚子火,吼道:“我管它是谁,你赶快把它给我弄出来,别以为小孩子就好欺侮啊?”
秦钧终于扭过头,嗤笑道:“你不是不当小孩子很久了吗,你不是一直都是老大吗?”
“这个,跟你有什么关系。”我恼怒的瞪他,“你这家伙,恩将仇报,我把那枚玉玦送给你看,你却不要脸的算计我,算什么英雄好汉?”
秦钧无语的看着我,忽然他的脸像戏台上的变脸术一样一闪,一幅完全不同的面孔就出现在我面前,我刚吃惊的瞪大眼,就发现这面孔十分眼熟,再仔细一看,妈呀,竟是我们学校的帅校医阳钧!他不是辞职去外地了吗,怎么在这里啊?
我的脑子这一刻全乱了。
阳钧拍拍身边的躺椅让我坐下,然后他手一抹,一个古色古香的竹椅出现在我面前,他在椅子上坐下,安静的看着我。
我也安静的看着他。
我想我们此刻诠释的境界大概就叫大眼瞪小眼。
终于,阳钧叹了口气,道:“现在你应该明白我为什么会在这里了吧?”
我呆呆的摇摇头,“不明白。”
“为了沐涯。”阳钧看了一眼我的肚子,我立刻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下意识的捂住肚子。
阳钧突然邪魅一笑,“你还没来癸水吧?”
我瞪着他,没吭声。
他又接着说,“我之前告诉你沐涯出国了,其实不是,他是受伤了,很重的伤,便化出本体休养生息,以便重聚魂魄。你也知道柳树是能够再生的植物,经过一些年的休养,他便能重新凝聚出魂魄,就像凤凰涅槃一样。但是,这新生的魂魄和老的魂魄,看似同一个魂魄,其实还是有些不一样。上一次沐涯受伤重生后,心性就改变了很多,我花费上百年才让他重新接受以前的东西,这一次我以为又得不知多少时候,他才能醒过来,可没想到,老天有眼,竟让你找到了这枚玉玦。”
说着,他把那枚淡青的玉环掏出来,捏在指尖把玩着,低笑道:“这上面的确记载着一种起死回生的方法,不过不是什么长生术,而是说莫空山灵琼崖下有灵池,池中灵液乃灵琼仙人采集天地灵草酝酿而成,可生死人,肉白骨,当然对沐涯这种魂魄有伤的人同样适用,所以,我打算去莫空山走一遭。”
我有种光怪陆离的感觉。他说,这株柳树就是沐涯,而这株柳树现在就在我的肚子里。他说有一种灵液可以救沐涯,所以,他要去,当然只要能救沐涯,其实我也愿意去。但问题是,他干嘛非得把这柳树放在我身上,放在他身上不是更好?
阳钧当然从我脸上看出了我的疑问,他苦笑一下,“把沐涯的本体放在你身上,是因为只有你合适。你也知道,柳树属阴,泥土也为阴,所以它能栽在泥土里。但是一旦离开泥土,就必须找一个既属阴又有活力的地方让它栖身,你就是纯阴之体,是最适合的人选,知道了吧?”
我半信半疑的点头,但还是忍不住怼他道:“你早点说我不就明白了吗?何苦做贼似的偷偷摸摸。你是不是以为我不愿意救沐涯啊,那你就想错了,我之所以找到这枚玉玦,本就是为了救沐涯的。”
“好好好,算我做了小人好吧。”阳钧不想和我在这个问题上纠缠,又问道:“你真的愿意去?”
我瞪了他一眼,“不愿意。”
他脸色立刻变了,看了我一会儿,方如释众负般吐了口气,“月仙子,你这一本正经吓人的本事,还没遗失啊!”
他又提到“月仙子”,再次勾起我的好奇心。忍不住问他,“月仙子到底是谁啊?你们怎么认识的?”
“这个,”阳钧摆摆手,“现在不是告诉你的时候,以后你自然就知道了。我们现在要想的是找个什么理由,让你妈同意你出去一段日子。”
“算了。”我知道他不会轻易告诉我,“你就欺侮我这个失忆的人吧。”
“别说的这么可怜,以前都是你欺侮我们。”
我没有理他。想着我这才出去刚回来,如果又要出门,该找个什么理由呢?
“不如这样,”阳钧道:“你说开学就要上初中了,县一中的学生都很厉害,你不想掉队,得去补一段时间课。”
这个理由的确比较容易通过。“可是,万一我妈问是哪个老师怎么办?”
阳钧比了个OK的手势,信心满满道:“你就放一百个心吧,一切有我。”
第二天,我沉着气老老实实在家呆了一天。第三天,我告诉我妈县一中很厉害,很多同学都在上辅导班,怕掉队,所以我也得去补课。
我妈很是不舍也很心疼我,“刚回来,又要去学校,知道学习是好事,可千万别累坏了,啊?”
“知道,知道。”我朝她摆摆手,背着背包落荒而逃。
骗我老妈总让我感觉良心亏的慌。
我和阳钧坐车赶到县城。阳钧说为了节省时间,我们要连夜坐车去省城,然后再坐火车到西安。
我还没出过这么远的门,只能一切听他安排。
阳钧说莫空山还有一个名字叫蓝水,在蓝田境内,是地仙张兆其的道场。灵琼仙人是张兆其的道侣,在灵琼崖下凿玉为池,集天上地下一百零八种灵草灵根化作药液,辅以玉髓为引,再经天地灵气千百年的恩养,遂成一池可夺天地造化的无上灵液,魂魄涅槃、肉体重生,于它不过是小菜一碟。
我不知道一枚小小的玉玦能不能告诉他这么多东西,但我们是怀着美好的期望来的,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吧。
阳钧舍得花钱,火车订的是卧铺。虽然上车时候看到人很多,但卧铺车厢却没几个人,特别安静。我吃了睡睡了吃,得闲就和阳钧闲聊些八卦,倒也不觉得时间难捱。
到西安时,是晚上九点多,我本以为我们会在这里休息一晚,没想到阳钧一刻也等不及,连夜租了个车就上路了。
幸好路不远,走了一个多小时吧,司机大叔说没路了,让下车。我揉揉眼,外面漆黑一片,只有车灯照着的地方,露出一片乱石野草。
阳钧正在抬头凝望面前黑幽幽的大山,司机大叔又小心翼翼的说道:“老板,帮忙把车费出了吧,我上有老下有下,您看?”
阳钧摸出几张红票子,司机赶紧接在手中,连声道谢,然后一溜烟把车开走了。
我真是很佩服这个司机的胆子,这时间,这地点,他也敢来!
只能说阳钧给的车费很有吸引力。
我也抬头往山里看,可惜司机大叔把车开走后,唯一的光亮也消失了,我什么也看不见。
阳钧也没动,他刚才还十万火急的,这会儿好像又犹豫了。
果然,看了一会儿,他转身对我说,“我们先找个背风的地方休息一会儿,等天亮再上去。”
“小样儿。”我在心里翻了个白眼,“果然是害怕了。”
正好我也不想大半夜在深山老林里转悠,于是我们就找了个大树,靠在一起,打盹。
迷迷瞪瞪的,我觉得自己像在飞一样移动,鼻子里是十分清新的草木清香。
我以为我在做梦,可等我猛的睁开眼,发现自己正在阳钧背上,两边的树林正飞一样向后闪去。
四周的光线还很暗,应该是天刚亮时分。这家伙果然还是很急。
我不知道他还要跑多久,无聊之下我又闭上眼睛开始睡。
只是,这一觉睡的却不是很安稳,我老觉得,有什么东西在盯住我们一样。
待我揉揉眼睛往四周瞅,又什么也没发现。
阳钧的速度已经慢了下来,谨慎的观察着四周的山形溪地。
天大亮了。明亮的日光从树叶缝隙里洒下来,水晶球似的在人身上蹦蹦跳跳的,可好玩了。
阳钧却有些愁眉不展。我小声道:“找不到路了?”
“嗯,与之前有很大变化。”
“那你多长时间没来了?”
“大概几百年吧。”
我吐了吐舌头,果然是老妖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