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被灵力包围之后,那道阴寒的气息试图突破明乘风的封锁,却因后继乏力而被她的灵力逐步净化。
“卫”级上阶的水准?明乘风大致判断了出来。
“不对,从那东西逃窜的速度来看,它可能使用了某种隐藏实力的法门。”明乘风在心中思忖道。
毕竟,它要对付的这位郡守不过是个凡人。
当然,也不排除那只在芳於城作乱的妖邪本身就具有某种特殊的血脉禀赋。
“血脉禀赋”是某些强大的妖邪与生俱来的一种能力,大致可分为锻体、幻术、领域三个类别。
与那些实力至多止步于“士”级的精怪不同,拥有禀赋的妖邪大多具有成为大妖——甚至是传说中的魔族的潜质。
由八十一座缚灵塔组成的大结界虽将魔潮挡在了佑土之外,内部却屡遭裂缝侵蚀。
一旦这种有潜质突破“士”级界限的妖邪潜入了人间,便有从内部破坏大结界的可能。
因此,一旦发现了此类妖邪的踪迹,支撑大结界的上五家就会下发谕令,视情况严重程度而召集身在佑土的缚灵师,对它们展开不死不休的追缉。
“你发现什么了吗?”卢景驰突然开口说道,打断了明乘风的思绪。
她转过了身,看见提着灯笼的郡守已经站在了那摊碎片的边上,正蹙着眉头凝视着地上的那把长剑。
“是的。”明乘风答道,“我怀疑那东西并不具有切实的形体。”
她顿了一顿,环视了房间一圈,然后接着说道:“但它也不是怨灵、雾魅或是匿形怪,不,它比那些东西要强大得多。”
清霄郡的郡守朝明乘风投来了困惑的眼神,明乘风顿时反应了过来。
是了,既然她决定暂时成为卢景驰的侍女,那就意味着她得接下本应属于自家书童的任务,为这位郡守逐一解惑。
毕竟在名义上,现在的贺方坚才是清霄郡的司夜使,也是明乘风表面上的主人。
“怨灵是在人世徘徊不去的死者的魂魄,往往心怀对生者的怨愤。”明乘风解释道,“而雾魅往往只在雾中出现,它们无形无相,却能使人迷失方向,在无意间踏入鬼蜮。
“至于匿形怪,这是一种顽劣的小精怪,以捉弄他人为乐,没有太大的攻击性。”说到这里,她无奈地摇了摇头,“不过那些小怪物往往是成群结队地出现,处理起来比较麻烦。”
卢景驰轻轻颔首,却仍旧带着困惑的神情:“所以,你说的这些东西都是真实存在的。”在明乘风听来,此言更像是一句提问。
明乘风点了点头:“当然,处理它们是缚灵师的职责。”
透过黯淡的烛光,卢景驰再度凝视了面前的青衣女子片刻。
晚风拂过了青衣女子的衣袖,在她那缕垂落在耳侧的发丝上轻盈地打了个回旋,随后便自顾自地穿堂而过。一轮如玉石般纯净的银月照亮了女子的半边侧脸,使她那双明亮的杏眼之中好似盈满了澄澈的月华。
当她微笑着提起“缚灵师的职责”时,那双眼睛也微微弯了一弯,却是带出了三分自得的意味。然而,不知是否是卢景驰的错觉,他仿佛在对方的眼中看到了一抹转瞬即逝的悲伤。
“你——”他下意识地开口说道,“你叫什么名字?”
“大人唤我‘阿贺’就好。”明乘风平静地答道。接着,她向前走了一步,垂眸望向了地上的长剑,“这是您的佩剑吗?”
清霄郡的郡守顺着她的目光低头看去,似乎怔了一怔,接着便俯下了身子,把手中的烛台放在了地上,然后将那把长剑从一地碎片中拿了起来。
他将长剑归入了腰间的剑鞘之中,然后转过了头,望向了那张花梨木书桌的方向。
“大管事发现父亲大人时,他就趴在这张桌子上,他们原本以为他只是睡着了。”卢景驰以平静的语调轻声说道。他的上半身完全隐没在了无边的夜色之中,令明乘风无法看清这位郡守脸上的表情。
“起初,我怀疑父亲大人是被人毒杀的,而医官之言不可采信。”卢景驰说道,“因此,在父亲大人丧仪期间,我曾派人四下打探此事。
“然而,忠于我的人手实在是太少了。”他坦然地说道,“之后,我的人告诉我,城中起了不少针对我的流言。父亲大人尸骨未寒,有人就迫不及待地跳出来了。”
“您的父亲去世得太早也太巧了。”明乘风摇了摇头,开口说道。
“的确。”清霄郡的郡守向她走近了一步,目光中带着再明显不过的审视之意,“在回到芳於之后,我与父亲其实仅仅见过三面。
“第一回是在接风宴上,第二回和第三回都是在这个房间里。”这位郡守的声音中带着浓浓的苦涩,令明乘风不由在心底怜悯地叹了口气,“然而,我最后一次见到父亲大人的那回,他已经去世了。”
“在父亲大人去世后,此地就被封存了起来,只有几个仆役每隔两日会前来打扫。我曾几次像今夜这般秘密地前来此地。”说到这里,卢景驰露出了一个自嘲的笑容。
“您似乎对卢啸大人有着深厚的感情。”明乘风开口说道。不得不说,这位郡守与她来到芳於城之前的设想截然不同。
对于那位抛弃自己多年的父亲,卢景驰的心中似乎仍是孺慕大于怨怼的。
“如果此人表露出来的一切并非作伪,那么这或许会成为他的弱点。”然而,在这个想法闪过明乘风的脑海的同时,她的心中却莫名地浮现出了一丝欣喜。
“这也未必不是好事。”另一个属于她自己的声音轻声说道,“狡兔死,走狗烹,我可不像落得那样的下场。”若这位郡守真是重情重义之人,想必不会亏待功臣。
就在明乘风思索的时候,卢景驰又再度上前了一步。那双白色的葛履踩上了一小块盆景的碎片,发出了一声脆响。
“在明卿抵达此地的第一日,我就遭到了袭击。”清霄郡的郡守并不打算继续怀念父亲,而是看向了面前的女子,目光锐利得仿佛能够穿透人心,“而作为明卿的侍女,你又何尝不是出现得太巧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