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婉表情有些微愣,她思索着这些话语,渐渐她放下双手,整个人放松下来,旋即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这些话我倒是第一次听,即便我的律师也未曾这样对我说过,他真的是找对了人,找到你这样好的律师”。
清蝉只是浅浅一笑,“其实接到唐德先生的委托后,我反反复复看了无数次案子资料,包括八年前的那次离婚诉讼,我一直不明白,那时只要唐太太你出席,法院便会宣判离婚,可是您却缺席了,没有留下任何说明”。
方婉没有回答,没有开口解释。
清蝉倒是接着继续往下说,“但是在见到您之后,我就明白了,您还爱着唐先生是吧”。
这次方婉开了口,喃喃道“爱?”她看着窗外来回穿梭的人流,神情有些涣散“如果我还爱他,为什么要提出离婚呢?”
清蝉低垂了下眼,说了句“两个人结婚未必是因为爱情,而两个人离婚未必就没有爱情”。
方婉闻言转头望向她,清蝉浅笑,“唐太太一定是深深爱着唐先生,不然不会在八年后再提起时,还会有那样的怨忿,都说时光是最可怕的,什么爱恨情仇都会在时间长河里消散,我来见唐太太时最担心的便是您会云淡风轻的说起往事,可在您开口的那一刻我就知道了,原来您还是爱着唐先生的”。
“呵”,方婉嘴角的笑意有些苦涩,“那又怎样,我爱他,但他恐怕是早已经忘记了对我的爱意了吧,在他背叛我后,不,在更早吧,也许在我生小杰后,或者是在我们结婚后,他就再也不是当初那个一心爱着我的唐德了,既然如此,为什么还不放手,八年前是我放不下,八年后我都已经彻底放弃,要给他自由了,他为什么不放手”。
方婉话落,服务生将两杯摩卡咖啡端了上来,放在两人面前,热情道了句“请慢用”,随即离开。
看着桌上的咖啡,方婉刚才心中升起的怒气与怨愤霎时消散了些,神情变得恍惚起来。
清蝉也看了看面前纯色杯体中醇香粘稠的咖啡以及那上面漂浮着几分俏皮的勾花图案,自然道“我听唐先生说起过你们年轻时的事,一个少不经事的穷小子,一个校园内众人倾慕暗恋的女神人物,明明如此云泥之别的两人却相恋走到一起,不顾周遭人质疑的世俗目光,即使面对父母的反对,您也依旧选择爱情嫁给了唐先生,也因为你一路的陪伴支持,唐先生才慢慢将生意做得风生水起,婚后那几年唐先生常常需整宿熬夜工作,您也会陪在他身边,亲自为他烹制一杯摩卡咖啡,后来这习惯也一直保留着,直到您离开,唐先生说,从那以后,他再没有喝过咖啡”。
提起往事,方婉恍若未闻,面上又恢复到平静无波,只是搅拌着杯中咖啡,将那勾花图案搅合得七零八碎。
清蝉也搅拌了下杯中咖啡,“唐太太,有件事我想告诉你,这件事不是唐德先生告诉的,而是我无意间发现的,我觉得您需要知道”。
方婉放下勺子,问“什么?”
“唐先生其实是对花生酱过敏的”。
“你说什么?”方婉的表情明显难以置信,“这怎么可能,他喝摩卡都没事……”说着说着方婉似乎意识到什么,瞳孔微微放大。
“是轻微的,不会危及生命,每次食用少量后,他便会偷偷吃药,顶多是身上有些发痒,因为唐德先生是归鸿事务所的老客户,所以各项资料比较全面,我在接手案子时,习惯将委托人相关资料全部翻查,也是在这个过程中,我知道这件事,后来私下也跟唐先生助理确认过。摩卡咖啡的配料里有少量的花生酱,唐德先生不会不知道,但是他从来都是喝下,因为是您亲手调制的”,清蝉说完看着对方的表情。
方婉愣神着,许久才喃喃说出几个字,“这个傻子……”
是啊,傻子,可是这样的心情,清蝉却是理解的,因为她也曾做过一些傻事,为那个人。
清蝉叹息了声,敛了情绪,“其实来之前,唐先生跟我通了电话,您一直对他避而不见,所以有些话只好让我转达给您,您现在愿意听一听吗?”
方婉内心隐约猜出些什么,她其实大可以冷漠拒绝不听,可在得知他那样伤害身体也讨好自己时,便真的无法再强装冷情,终究是耐不过内心的挣扎,问“他想告诉我什么?”。
清蝉用沉稳平静的语调道,“他说,他犯了一个最不该犯的错误,伤害了一个最不该伤害的人,是他对不起你,所以八年前您要离开,他也不敢留下你,只敢远远地关注着你们,保护着你们,唯一一次背叛他用八年的妻离子散来惩罚自己,甚至他愿意承受更长时间的分离,等待你们有天回家,但是他却不能放手,因为你是他的妻子,他承诺要携手一生的妻子”。
听完方婉忽地将头扭向一边,用手遮住眼角的泪,她吸了吸鼻子,缓了缓情绪,这些话句句都有着分量,险些击溃她的心理防线,但她不能再陷进去了。
方婉抹了眼角的泪,再次冷静下来问清蝉“你我同作为女人,你觉得我会原谅一个出轨的丈夫吗”。
清蝉摇摇头,“唐太太这话不该问我,我虽是女人,但我有自己的立场,况且也没有人真的能够设身处地站在你的视角去衡量审视这场婚姻,我只是想问一句,您与唐先生如此相爱的两个人如果最后以分离散场,真的不会遗憾吗,曾经不顾一切拼了命也要在一起的心,真的不会疼吗?”
怎会不疼,方婉已经疼了八年了,只是一双唇瓣微颤,半晌说不出什么,连她自己都说不清现在是不是还爱着那个人。
清蝉看到方婉面上的挣扎,适时说“唐太太,见一见唐先生吧,无论最终结果是什么,你们都应该正视彼此的内心,好好谈一谈,而不是匆匆给这段感情一个终结。即使是分手,也要好好地跟对方说再见,不是吗……”
听完这番话,方婉面上的挣扎一点点消褪,过了一会儿,她终是长长叹了口气,旋即望着坐在对面的清蝉轻轻一笑,“好,我答应跟他见面”。
清蝉也微微笑着,“很高兴您做出这个决定,至于何时何地见面,完全听从唐太太的安排”。
看着从容自信的清蝉,方婉问“你似乎早就预料到我会见他是吗?”
清蝉摇头,“我没有那样的本事,只是听了您与唐先生的故事后,很是羡慕钦佩,我想,从始至终您都很在意这份感情,我能明白的是您的那颗心,赌的也是您这颗心”。
方婉了然地点头,略带着自嘲轻笑了下,“你看得倒是比我这个‘局中人’通透”。
待离开时,方婉说了句“你告诉唐德,三天后,在我们初次遇到的地方见面,他知道是哪儿”。
“好的”,清蝉应下,站在咖啡厅门前目送着方婉进了福利院,可当方婉的身影消失不见后,她还是久久站在那里,望着马路上来来回回的车流,神思涣散。
方才两人的对话,也让清蝉一点点明白为什么严Boss要把这件案子交给她,四年前的清蝉不也是另一个“局中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