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妍回到厨房时,发现原本放到水槽里的碗筷已经不见了。
她想到是父亲替她洗的,心中怀着感激的同时,不可避免地想起了围脖的事情。
她安慰自己说,父亲是作为个体的人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她不能按自己的想法要求他太多。
房间一年没住人,她做好了心理准备,面对冰冷的地板,然而打开门,一股暖气迎面而来。
房间里开了暖气?
当她意识到这件事时,她有些震惊地看向斜对面紧闭着房门的卧室。父亲居然有这么细心的一面?
她心中既难受又感到甜蜜。
行李箱紧靠着墙角放着。床上盖着白色防尘罩。
书桌上的黑色花瓶落满了白色的灰尘。她从抽屉里拿出黑色的笔记本,凭着记忆翻到了那张照片,习惯性地看向照片里女人眉尾上的那一颗痣。
一年不见,女人还是这么漂亮!
不过,每次看见照片上的女人时,她总不自觉地想起那个女人。久而久之,她都不知道看着这张照片,该抱着怎样的心情了。
在房间里呆了一会儿,灰尘的味道越是清晰。周妍打开了窗户。
一阵风猛然窜入屋子,仿佛要把沉闷的空气割裂成碎块,塑料袋哗啦啦作响。
目光所及的夜色里,两间房亮着灯。
站在这里的心情这么多年好像什么也没有变过。她一眼就看到了周峰家的房子,一眼就能看到樟树的位置。
七年前,周峰家翻修,由平房变成了四层高的楼房。四年前,作为村里夏季乘凉的好去处——那棵大樟树,无声无息地被卖了,现在只有树墩还留在原地。
呼出的热气温暖的,鼻头却是冰凉。
突然,周妍感觉对面房间的光线跳动了一下,就好像是石头重重地砸向水里,几乎没有掀起波纹,就沉沉地落入了水底。
是四楼的房间。
此时,厚重的窗帘,遮的严严实实,平静地和眼前的夜色一样。
是她的错觉吗?
刚刚那一瞬间,她的确感觉窗帘动了。
这间房,如果她没猜错的话,应该是周婷的房间。她若有所思地盯着窗帘看了一会儿。
微弱的灯光,将窗户的形状衬托得十分通明。窗帘后面,什么影子也没有。
她眼前浮现出扎着两条麻花辫的周婷穿着一身白裙子,躲在周婶后面哭得接不上气的样子。
她强制性地关上了脑海里的画面,不愿再深入思考。
自从生日那天,周婷突兀地发来了一条短信,她们便没有交集。周妍进了屋,带着疑惑和忌惮,掀开了床罩。
她的眼睛不自觉地看向墙角的袋子。她原本已经忘记了这茬了,因为想到周婷的事,她想起她还没来得及看一看周峰送给她的袋子里装的什么东西。
棕色的包装纸里,是淡绿色的盒子,周妍一眼看到了熟悉的字。
居然是眼影、口红这类的化妆品。
书桌上的镜子蒙上了一层灰尘,但还是能够清晰地照出此时周妍的一张脸,一张再朴素不过的脸。
在家里的时候,她是不会化妆的。
她垂下眼睛,紧盯着自己手上的纸盒,以及纸盒落在腿上的倒影。
周峰是怎么知道她化妆的?在她的印象里,她从没告诉周峰是她化妆的。
也许,他只是希望她能学着化一化妆?周妍出神地看着纸盒,突然想起了中学时代的一个人,正是这个人教她化妆的。
这个人当了她三年的“好朋友”,两人同进同出,将“好朋友”的形象演绎得很成功,一直到高考的最后一天。
最后一堂考试结束后,两个人在考场外碰头,彼此间什么话也没说,却默契地同时松了一口气。
因为今后她们都可以不用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