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渊盘膝坐下,一边口述腾云与驾雾两种轻身功法的修炼口诀,一边手持一根拇指粗细的树枝在地面上写写画画,讲解其中比较难以理解的地方。
在秋子孺看来,这两种功法要比天玄剑法简单太多,虽然依旧不甚明白其中的奥秘,但有口诀可以借鉴,只要勤加练习、参悟,或许他早晚有一天能够完全掌握。
可天玄剑法不同,根本无迹可寻,需得全凭他自己去感悟。
回想之前屠渊所说的话,与其说它是剑法,秋子孺倒更觉得它有些像是父亲摆在书架上的道家经书、佛家密藏,晦涩难懂。
过了大概两个时辰左右,屠渊这才将两套轻身功法全部讲解完毕。
此时天色已然泛黄,无论秋子孺如何拼命掩饰,肚子里发出的‘咕咕’抗议声始终不能停歇下来。
屠渊见状,当即打消了趁热打铁的想法,牵起弟子的小手,准备让他亲身领略一下这两门功法,顺便还能快些赶回去吃饭,毕竟晚上还要继续修炼内功心法。
只见屠渊脚尖轻点地面,身子顿时腾空而起,还未等撞上头顶的树枝,腰身陡然再一扭,身体如陀螺般旋转着顿在半空中,左右两脚几乎不分先后地蹬落在树干上,两人犹如离弦之箭一般迅速窜了出去。
快。
快到让秋子孺觉得他们师徒二人随时都有可能一头撞在树上,快到他将口鼻大张,凉风直灌入腹,却还是无法呼吸,阵阵窒息感让他恐慌无措。
更加骇人的是两人速度如此之快,却偏偏诡异地没有发出任何声响,哪怕他们在路上偶然遇到一群鸟雀,都没惊动到其中任何一只。
神乎其技!
秋子孺面部被风吹得扭曲变形,内心却乐开了花,他不禁幻想起自己以后驰骋江湖时依靠这两种功法将敌人耍得团团转,看着他们拼命追赶的笨拙样子,自己肆意地畅声大笑。
等他想到痛快处,欲要张口大喊发泄时,这才猛然间发现自己已经站在了居住的木屋旁边。
秋子孺红着一张小脸,在屠渊不明所以的目光中跑去厨房点火添材。
煦风化雪玄鸟归,仲夜苦短梦千回,
枯叶荡漾湖中月,寒霜挂枝人未归。
白雪皑皑的山林之中,一名十岁的白衣少年正挥舞着一柄木剑。
初看时,他使的剑法会让人觉得平平无奇,无论是截、削、刺,还是撩、拨、砍、绞,一招一式都简单至极,没有让人拍手叫好的奇思妙招。
但看得久了,有些武功底子的人大抵是能看出些不凡的门道。
少年又舞了一会儿剑,许是有些疲累,一记直刺结束后,重重呼出一口浊气,缓缓收剑而立。
“该回去了。”
少年轻声嘀咕一句,不理会额头上的汗水,转身拾起旁边树下的兽皮裘袄披在身上,随后双脚一跺地面,身体好似一道闪电般窜出,几个起落便消失不见。
方才舞剑的地面上留下一串清晰的足印,若是俯瞰其形,那正是一幅阴阳鱼的图案。
风驰电掣的身影数次腾挪便来到山脚下的一间木屋前,旁边还有一处积了不少雪的废墟。
观其模样,似乎原本也是一间较大的木屋。
吱呀一声,少年推开略显老旧的木门,外面的寒风立时呼啸着吹进屋内,点点雪花随之飘洒进来,“师父,我回来了。”
少年反手关上木门,抖落掉身上的积雪,跨步走向屋内的木桌,点燃桌面上的蜡烛。
借着微弱的烛光,少年的面容终于显露出来,正是当年被屠渊救下的秋子孺。
当年的孩童样子略有些改变,个头更是长高了不少,眉宇间少了一些戾气,多了一些愁绪,哪怕是熟识之人也未必能够一眼将他认出。
秋子孺在进门时喊了声师父,奇怪的是他并没在意有谁能够回应。
因为早在两年前,屠渊便已经不辞而别,只留下一封信和一个约定。
秋子孺依稀还能够回忆起当时的情景。
那天师徒二人照常去山林里练功,等到他们返回住处,愕然发现居住的两间木屋已然倒塌,变为废墟。
附近不知何时多出一片妖艳的红色花海。
望着那片娇艳欲滴的花海,屠渊的脸色越来越难看,阴沉得仿佛能够滴出水来。
秋子孺本想要询问师父到底发生了什么,却被屠渊用几句毫不相干的言语岔开了话题。
等到两人在密室里吃过晚饭,他还想要再问时,屠渊只道没事,让他不要多想,赶快去修炼内功心法。
等到夜里他收功起身走出密室,这才发现屠渊早已离开多时,只在废墟旁发现一块巨石,上面放着一个包裹。
包裹里只有一卷锦布和一张字条,字条上的内容不多,字迹潦草,显然屠渊当时很是心急。
“事发突然,外出勿念,此地方圆十里均不安全,唯有在密室闭关一年,深居浅出,方可无碍。待到出关,是去是留,随你心意。若要等老夫归来,则以一年为限,期间可参悟锦布上所书秘籍。届时为师若还是未归,必须立刻离开山谷,勿要逗留。不要试图寻找为师下落,切记,切记!”
秋子孺从怀里掏出那一卷锦布,颇有些懊恼地低声自语:“历时整整两年,我却仅仅领悟了天玄剑法的一些皮毛,这锦布中还有比它更加高深莫测的三套剑法。徒自引以为傲的两套轻功也不过是另一篇轻功的基础。其他杂七杂八的学问,根本挤不出来时间去学,更重要的是……”
话音未落,秋子孺突然一拳砸在墙壁上,巨大的震动让顶棚上的积雪轰然滑落,“……为什么?为什么我苦修两年内功,还是没有摸到师父所说的身体临界点?难道这一切都只是师父为了不让我轻生才编造出来的东西么?谁能告诉我?师父您老人家到底在哪里!?”
憋闷积攒在心中的郁气陡然爆发,秋子孺整个人如同疯了一般仰天大吼,过了好一阵才重新冷静下来。
倒不是秋子孺精神不正常,试问任何一个人尽心竭力地去做某件事情三年之久,却没有获得自己期望中的成果,都会不由自主地想要发泄一通,或许他还算是比较有耐心的一个人。
将蜡烛拿得近些,秋子孺再次从头至尾浏览了一遍锦布上的文字,里面记载着一篇又一篇的武功秘籍,从剑法到轻功,从拳掌至暗器,另外还有许多例如医学、毒物等其他方面的知识,真可谓是包罗万象,无所不有。
每每这般看一遍锦布,秋子孺都会再次确信自己的师父并没有欺骗他,不然师父明知他不可能修炼出内力,哪里还需要留给他这么珍贵的东西。
只不过那些杂学还好,凡是武功秘籍都有一个共同的特征,缺少基础篇章。
剑法中没有天玄剑法,轻功中少了腾云、驾雾,其余也是如此这般。
恐怕这是屠渊为了防止锦布不小心遗失,落入别人之手,故意动的手脚。
按照秋子孺的推测,若是没有基础功法,冒然学习锦布中记载的秘籍,轻则不明所以,理解不透,重则让人走火入魔,爆体而亡。
除了剑法和轻功,秋子孺并没有学过其他基础功法,好在他隐居在这里两年,一次偶然的机会,他无意间瞥见了墙壁上的那些刻痕。
没错,密室石壁上的刻痕虽然大部分都是屠渊早年间研究武学时留下的记录,但还有一小部分正是那些武学秘籍的基础功法。
秋子孺将这些功法默背下来,并没有急着去修炼,因为他深知贪多嚼不烂的道理,更何况自己的剑法和内功至今毫无寸进,唯有轻功可以利用单纯的力量模拟出七、八分。
想到这里,秋子孺陡然一惊,双眸急剧收缩,慌乱地张开锦布来回扫视,最后颓然跌坐在地,满脸难以置信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