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清对方的动作,不要轻易出手,更不能乱砍一通!”
“出手一次喊一次,你这是在提醒对手自己何时出招么?又不是在演大台戏!”
“下盘不稳!以后要勤扎马步,基础永远比任何高深武学秘籍更重要。”
“破绽太多,七分攻三分守,和任何人都打算以命相搏?愚蠢!”
“你的刀在我这,连自己的兵器都握不住,已经累了吗?”
严厉的呼喝声不断从树林里传出来,屠渊一改之前传授内功时的温和慈祥,对着瘫倒在地上的秋子孺不依不饶地喝斥,威严的气势让人无法轻易靠近。
仰面望着蔚蓝的天空,秋子孺突然觉得修炼内功是多么安逸的一件事情,心中无比迫切地想要回到那间密室,不过他累得根本无法开口说话,只能如风箱一般大口大口地喘粗气。
还没等秋子孺恢复力气,眼前突然被一张面容遮挡。
屠渊低头俯视着他,嘴角勾起一丝坏笑,下一刻便恢复严肃的神情,轻声问道:“如何?现在是否能够理解修外的重要性,或者……我们继续?”
“是……是子……子孺太过无知,还望屠伯伯……莫要再继续下去。”秋子孺强忍着胸腔的刺痛,摇头回应道。
他现在只想要好好休息一下,至于修外的重要性,已经理解得再透彻不过。
“很好,”屠渊也不想逼得太过,俯身将瘫成软泥一般的秋子孺背起,一边走向木屋,一边提醒道:“今天就到此为止,明天老夫会传你一门武功,你最好有些觉悟,以后的日子恐怕会比今天还要疲累,你……”
话还没说完,屠渊便听到后背上传来一阵阵鼾声,不知何时秋子孺已经沉沉地睡了过去,他的眉头微微蹙着,大概是梦见了相当痛苦的场景,或许就是以后修炼武功的艰苦日子吧。
第二日一早,秋子孺缓缓睁开双眼,立刻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如同散了架一般酸痛非常,脑海中凭空出现两个小人,一个劝他多休息休息,不然会累坏了身子,另一个则在不停地催促他起床练功,否则将来难成大器。
正当秋子孺的内心处于天人交战之际,木屋的房门吱呀一声被人推开。
屠渊大步走了进来,手中端着一盘吃食,“子孺,快些起来,按照昨天的约定,由今日起,白天你将随我一起去树林中修炼武功,晚上吃过饭,再去密室继续修习内功,再不可如之前那般惫懒。”
惫懒?
秋子孺听到这个词汇,全身不由得一震,一种浓重得难以形容的惭愧感猛然袭上心头,瞬间将他内心之中积压的怨气冲洗得一干二净。
血与火染红的夜色,亲人们临死时惊恐不甘的面容,原本已经沉淀心底深处的一幅幅画面再次浮现在眼前。
右手死死扣住胸口,牙齿咬得咯咯直响,秋子孺拼命压制着愈发强烈的哭泣欲望,心中苦笑。
他有什么资格埋怨苦累,又有什么资格心安理得地等待别人端来饭食。
能够活着就已经是上天垂怜,有机会学武更是屠伯伯赐予他的莫大恩情,如今自己竟然……竟然!
秋子孺缓缓松开右手,迅速起身下床,恭恭敬敬地接过屠渊手中的餐点,坐在木桌旁合着眼泪狼吞虎咽起来。
屠渊愣了愣,没有多说什么,微微叹了口气,摇头走出木屋。
他当然察觉到了秋子孺的变化,但却不清楚这种变化到底是好是坏,花费一年时间好不容易恢复的正常心性,如今再次泯灭,恐怕从今往后都再难看到这孩子本应存有的少年天性。
没过多久,秋子孺穿戴整齐地走出木屋,与屠渊一同来到昨天练武的地方。
一路上,两人之间没有任何交谈,哪怕途中突然窜出一些山林小兽,秋子孺也没像以往那样惊呼出声,更没有多看一眼。
两人面对面站在树林的空地中央,沉默了许久,屠渊才沉声开口道:“老夫今日本想传你一套掌法,虽不见得有多厉害,但是用来自保却绰绰有余。不过……欸,罢了罢了,若是以后有兴趣,大可再学不迟,这便传你另一门剑法。”
秋子孺闻言,身子轻颤,不声不响地跪拜在地,嘭嘭嘭连续磕了三个响头。
屠渊轻轻颔首,并没有闪躲的意思,算是默认收了这个徒弟。
两人之间的关系再进一步,屠渊所做的一切不再出于同情和怜悯,秋子孺也能稍稍舒一口气,不至于以后每晚都觉得自己受之有愧。
“这门剑法名曰天玄,是老夫年轻时在一处山谷中机缘巧合得到,按书中阐述,天代表天威,凡人不可逆,故而剑法刚猛异常、声势骇人。玄则代表玄妙,万千变化莫测难料,正应了一位大禅师所言:看山是山,看水是水;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看山还是山,看水还是水。”
听完屠渊所说,秋子孺陷入沉思,眉头越皱越紧,到了最后直感到头痛欲裂,可他却还是不能理解这几句话,“师父,弟子想不明白,按照书中所说,出剑如天威,必然要一往无前,可若是在其中掺杂些许变化,气势顿消。这不是前后矛盾么?至于那句禅语……请恕弟子愚笨。”
屠渊嘿然一笑,也不出言解释,走到旁边的大树下拾起一柄木剑,随手一剑刺向秋子孺面门。
秋子孺眼看这一剑由远及近,直至刺到自己额前半寸才堪堪停下。
整个过程说快不快,说慢不慢,可他却发现自己无论躲向哪个方向,都无法成功避开这一剑。
“懂了么?”屠渊收回木剑,笑问道。
秋子孺愕然不知所措,想要点头,却最终狠咬嘴唇,颓然摇头叹气。
“方才你若是敢说出半个懂字,老夫反倒要狠狠训斥你一顿,”屠渊倒转木剑,用剑柄轻轻敲了敲秋子孺的脑袋,以此来惩罚他之前一瞬间的犹豫。
“想要学好这门剑法,不仅仅需要你勤学苦修,还要悟透一个道理——相由心生。”
“相由心生?”秋子孺轻声念叨几遍,心中似是想到了什么,只不过他自己也无法说出个所以然来,唯有拾起旁边另一柄木剑,一遍遍模仿屠渊之前的动作。
屠渊静静站在一旁观看,不时点拨几句,却始终没有直接将那句禅语的正确解释说与他听。
秋子孺模仿了一阵,便站在原地闭目沉思,回忆师徒两人出招时的动作差异,等到他再次睁开双眼,表情或是迷惑,或是恍然,就这样反反复复地练了一上午。
简单吃几口早晨带过来的饭食,秋子孺想要继续练习天玄剑法,却被屠渊出言阻止,“这门剑法并非一朝一夕便可学会,接下来老夫还要传你另一门功法。”
虽然心底稍稍有些不舍得就此停下,但秋子孺并没有表现出来。
将木剑小心放回原来的位置,秋子孺转身跑回到屠渊身旁,聚精会神地聆听接下来将要传授的功法内容。
“老夫今日传你的第二套功法是一门轻功,名曰腾云。此乃老夫家传功法,本应传内不传外,只不过我膝下无子,也就没了那么多讲究。它其实还另有一部,名曰驾雾,合二为一便是腾云驾雾。”
屠渊顿了顿,眼眸中闪过一瞬难以察觉的忧伤,接着又道:“这功法取的名字不凡,似是想与那些传说中的神仙、妖魔一较高下,自然是有其高明之处。腾云追求快与高的极致,而驾雾则是想要竭力模仿神仙下凡时的缥缈出尘,故而在行进时无声无息。两套功法修炼到最后合而为一,倒也的确有几分仙魔的神韵不假。”
“不过……我们终究只是凡人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