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20
“等了这么久，谢总总算来了啊。”一个含着笑意的男声慵懒地响起。赵云磊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房间的中央摆着一张四四方方的麻将桌，桌边坐着两个男人。一个是年纪稍长的中年男性，另一个说话的则是看起来与谢芸年纪相仿的年轻男人，脸上挂着玩世不恭的笑，一双狐狸似的桃花眼，声音轻佻：“谢总今天居然还带了人？这倒是从没有过的事儿啊。”
谢芸走到麻将桌边拉开那男人身边的一把椅子坐下，抬起眼皮撩了一眼站在他身后一身红裙身材火辣的尤物，轻笑道：“怎么，就许你张谦带人来，不许我带？”
“开玩笑，小谢总不是出了名的挑剔么？难得有你看得上的人，不然介绍一下？”张谦旁边的男人悠悠地点燃了一支烟，也笑着插话。
“什么话，要说高眼光，我们这圈子里谁能比得上陆赫声。”谢芸一边说，一边招手示意赵云磊过来，“云磊，过来。“
赵云磊心里暗吃了一惊，陆赫声是电影圈大咖级别的导演，票房传奇，烧钱狂魔。他年少成名，在电影圈从业二十多年狂揽奖项无数，而且是难得的能够做到口碑票房双丰收的导演。谢芸居然愿意把他介绍给这种级别的人物？他顺从地走到了她的身边，任由陆赫声漫不经心地以打量商品的目光打量着他。
“这孩子是最近刚招进公司的，还没出道呢。我觉得他挺有潜力的，外形，实力都不错，这次把他带来也是想让他在各位大佬面前混个眼熟——日后还要靠陆导多提携提携他。”谢芸说。
陆赫声似笑非笑地，慢慢说道：“哎哟小谢总，有话就直说了吧，这么弯弯绕绕的可真不像你。”
谢芸说：“行，那我问你，你预计年后开机的那个电影项目最近不是在选角吗？你看看有什么合适的角色能让这孩子演吗？”
陆赫声说：“谢总，您要是想让您公司的艺人参演，就让他的经纪人带着他找我的选角导演去参加试镜。如果他真的像您说的那样有潜力也有实力，自然会通过试镜。也无须谢总您这样私下来对我说这事儿。”
谢芸说：“他是音乐学院出身，以前也没有演过戏，再加上也没有出道，半点人气没有，可以说是一张白纸。一般导演也不敢用，只能指望陆导了。”
陆赫声说：“非科班出身，也没有演戏经验。谢总，这样的人，不说一般导演，我也是不敢用的。《蜉蝣世界》我筹备了快五年，前期投资大概九千万，现在还在继续烧钱，日子过得紧巴巴，现在还在到处拉投资呢。”
这话已经说得很委婉了，尽管《蜉蝣世界》还未上映，但早已名声在外。自陆赫声上一部电影意外扑街以后，他已经快有五年没有出过新作品，似乎就是指着这一部来打一个漂亮的翻身之仗。还未出道的新人参演陆赫声的电影？连赵云磊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但很显然谢芸并不觉得这是什么稀奇事，反而摆出了协商的架势：“你现在差多少？你如果考虑把云磊加进去，我就能说服英华的董事会给你的电影注资。”
她这话说出口，连陆赫声都愣了一下，隔了良久才笑着叹气：“唉哟，谢总，您是有多钟爱这孩子啊？这样的资源，随随便便地给？不过这也不是我一个人能说了算的事情，也得问过别的投资人吧？”一边说着，一边拿眼睛看张谦。
一直坐在旁边没有开腔的张谦此时开了口：“哎，这事儿你可别问我啊，我只管投资，别的不管——再说陆导你绝对是动心了吧？你这么见钱眼开的一个人。加一个就加一个呗，你不是已经用了一个新人做女主了吗？再说云磊——别的不提，就算没有演技，光那张脸往那儿一摆也能圈粉无数啊。”
谢芸说：“什么？女主角就已经定了吗？还是新人？肯定也是带资进组的吧？背后的金主是谁？”
张谦说：“不好意思，正是区区的不才在下。小芸你还真是了解我啊。”
谢芸扭过头去看了一眼张谦，目光落到了一直安安静静站在他背后的红裙尤物身上，犹豫了一下说：“那么，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那个新人女主应该就是你身后的这位新欢了吧。”
“Bingo~”张谦打了一个响指，把他的新欢拉到自己腿上坐着，像展示什么新奇的宝贝一样，捏着女孩子的下巴将她的脸转向谢芸：“黎星，来认识一下，这位是英华娱乐的老板谢总，日后可能要靠她多提携提携你了。”
名字叫做黎星的女孩子像个毫无生气的精致玩偶似的任由张谦摆布着——她确实是个万里挑一的美人，乌发如瀑肤白胜雪，眉目浓秀唇红齿白，只是那美丽中总是少了几分灵动似的，透着阴郁冰冷的气息。
谢芸看了一眼黎星，转过头去问陆赫声：“陆导，你刚不是还说不敢用新人吗？怎么又用了这位黎小姐做女主角呢？如果光是看脸的话，那我们家云磊也不差啊？话又说回来——我怎么感觉你这部电影也要扑街了呢？”
陆赫声低头猛弹烟灰：“谢总什么话，那必然是不可能的。我用黎星是因为她确实有这个实力来担当我的女主角，至于票房——谢总大可不必担心，我的男主角就是我的票房保证。”
谢芸挑眉：“哦？哪位巨星给陆导这么大自信的？”
“那可是——super star！”陆赫声抬手看表，“他也是我这部电影的主要投资人之一……说起来也快到了，这桌麻将三缺一都好久了，还开不开局了？”
话音刚落，包厢的门就再次被推开了。屋外冰凉，清爽的空气涌入房间，冲散了满室烟草的味道。
“不好意思，工作耽误了一些时间，让各位久等了。”
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来，那一瞬间谢芸背上的汗毛都炸了起来，整个脊背都僵硬了。她强行忍住了自己回头的动作，一动不动，面不改色地端坐着。
来人态度自然地走到桌边，拉开谢芸身边唯一剩下的那张椅子坐了下来，身上带着清淡的白杉木香气。
她当然记得这个味道，是谢留最常用的一款香水的味道。是某个非常小众的牌子的，其实已经停产了，但是因为谢留喜欢，所以她专门请人找到了这个品牌的调香师买下了配方，花了高价请对方一直单独制作这款香水。
这是味道是谢留的专属，唯一一种被她的鼻子记住并且能够准确辨认的香。
她没有想到自己会和他在这种情况下再次见面。
“哪儿的话，您这位新晋谢总现在可是大忙人！能抽空赶来已经是让我脸上增辉的事情啦。”张谦的唇边挑起了一个浅浅的弧度，“既然人凑齐了那我们就开始吧？先来几圈玩玩。”
麻将桌上其实是最好谈生意的地方，因为一圈时间足够长，大家洗牌摸牌出牌，边玩边聊，不至于冷场。谢芸一直很习惯于这样的场合，也深谙在这种牌局上的聊天之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在什么时候对什么人说，都是有讲究的。说白了和谈判也差不多，都是一场漫长的拉扯，牌局不过是个幌子，没有人真正把心思放在上头，有的时候为了取悦对方故意放水也是有必要的。只是这一次，谢芸实在不知如何开口了。
她是第一次，和谢留坐在同一张牌桌上。她以前一直以为谢留是厌恶这种场面的，因为每一次她的朋友圈子里头有人开这种聚会，不论她怎么劝说，谢留都是绝对不来的。
她甚至都不知道谢留会打麻将。在她的印象里，似乎谢留就是应该不食人间烟火的，和这人世间一切带着庸俗气息的东西都不相关。
但是现在……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往旁边飘，躲躲闪闪地落在身边那只摸牌的手上——她一直觉得谢留身上最好看的地方其实是手——那只只在黑白琴键上跃动的手此时放在麻将桌上，居然，也不显得违和。
她看得有些呆了，突然很想知道他今天穿什么衣服，戴什么表，打什么领带。目光顺着他的手往上看，他的袖扣是她买给他的象牙北极星的那一对，外套脱下来搭在椅背上，是当年在意大利定制的手工款。再往上看，从尖削的下巴，到鼻梁，在到墨黑的眼——两人的目光相触，那一瞬间谢芸心里在想的是：
他是不是又没有好好吃饭，为什么好像瘦了？
谢留也在看她，眼睛里并不带什么情绪。两人就这样静静地对视了一眼，然后又各自错开目光。谢芸重新垂下眼睛盯着手里的牌，觉得这样的谢留有点陌生的感觉。
或许，即使是从小和他一起长大的她，也不能说是完全了解谢留吧。一直以来谢留所呈现在她面前的一直是一个虚假的形象。真正的谢留到底是什么样子的？连她也不知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