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别想了,老老实实送衣服去。”霜花将自己手里的衣服也塞到春禾手上。
“路你也认过了,人你也识得了,衣服你也经手了,院子你也逛过了,我要回老夫人那里伺候了。”
春禾惊了,连说话都不清不楚。
“姐姐你才来了几日!我还什么都不会,不对!我还没从姐姐这里学得呢!”
霜花微微一笑。
“你心里有规矩,这就够了,记得我说的,少说多做。人哪那么多所得?经验而已……”说罢,霜花与她擦肩,朝老夫人的园子走去。
春禾抱着一堆衣服看着霜花离去的背影看了好久,最终她吐了口气,掂了掂手里的衣服,往南边走去。
果然,霜花走了,她的世界又恢复了安静。
她在这个世界,只是个陌生人,她没有熟识的好友,也没有明确想干的事,她还太小了,好多事情仅凭她一己之力根本无法做到。
所以目前她要做的,就是活下去!她要多做,少说!像霜花一样!
自从春禾来到这里,就逐渐习惯了这里的生活方式,她早上会起个大早去把园子给扫得干干净净,会在小厨房里让大娘留几个馒头给她,会把走廊的俯手栏杆擦的一尘不染,更会把每天老夫人院子里上上下下所有人的换洗衣物送到南边让洗的干净再拿回来送给大家,傍晚,她会去厨房帮着干活,直到老夫人的院里熄灯,她才会回,倒头就睡的那种。
她会纳闷,为什么老夫人总是睡得这样晚。
但最主要的其实送衣服才是春禾的主要工作。
但她不想闲着,她就想做点什么,哪怕是倒垃圾也行,她其实也可以很有用……
春禾不想回房,那个屋子冷冰冰的,床板硬硬的,枕头霉霉的,夜晚还只能靠几根短烛来照明,她不是吃不得苦的人,只是这越发恶劣的环境就让她越是对现代的科技想念的慌。
春禾突然觉得,这就是孤独。
不是一个人的那种孤独,是异乡人的难过。
可能孤独也需要日子来习惯……
“呸!你个小丫头一天到晚怎么神叨叨的。”王大娘将锅里的馒头拿出来塞到春禾手上。
春禾抱着馒头小小口的啃着。
“还孤独呢!大娘虽然没读过书,但也是知道这孤独是那些文人老爷讲出来的,你个小丫头片子凑什么热闹。”
春禾瘪嘴,“那人都有七情六欲,难过也不可以吗?”
大娘笑了一下,将锅刷的干干净净。
“谁不会难过,但这日子也得过嘛。”
“我家那个兔崽子,我恨不得拔了他的皮!”
“但是我有时候又想啊,赵娘子连个蛋都生不出来,我起码后继有人了……”
春禾点点头,继续咬着馒头听大娘讲她的琐事,她突然觉得,大娘肯定不孤单。
“然后赵娘子就恨不得吃了我!哈哈哈……你瞧我净顾着讲话了,我还得回家一趟呢,我晚点再来。”大娘将手抹了抹,赶走了春禾。
春禾几口啃完最后还馒头,拍拍手,她还要去取贵人们的衣服呢。
依旧如昨日,如前日,如大前日的来到南边的院子里,朱家是大家,家里有单独的洗衣房其实是很正常的,用的也非家里的奴婢,而是拿工钱的浣衣娘。
自己赚钱养家啊……
正发着呆,春禾被一双手大力的推进了院里,她一个踉跄倒在地上。
两个嬷嬷咬牙切齿的盯着她,这种感觉让她非常不好。
“快说,你把大夫人的珍珠藏到哪里去了!”
春禾摇摇头,试图站起来,“我不知道什么珍珠,你们搞错人了。”
两个老嬷嬷两爪给她又打回地上,春禾吃了一嘴的泥,她侧头瞪着这两个老巫婆。
“分明是你这个小蹄子趁着送衣服的空挡贼心起了把大夫人衣服上的珍珠给顺走了!”一个丑恶嘴脸的婆娘指着她的鼻子。
“呸”春禾吐了一口泥。
看来这种丑恶的婆娘无穷无尽啊。
“我没拿!你也没有证据证明是我拿的!”
“证据?”一个恶婆娘将袖子束起来,“这满院子的浣衣娘,都说是你这个来来进进的丫头是个眼生的,各个院里负责衣物的丫鬟婆子,她们摸得清清楚楚,不是你这个小贼顺走了大夫人的珍珠,还能是谁?”
春禾撑着一只手,试图听清这个老妖婆的意思。
“就凭我是个新来的?”
“就凭你这个新来的!”
新人活该背黑锅啊……
春禾扭头,咬牙道,“不服!”
“看来你这个小蹄子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了!”
两个嬷嬷摩拳擦掌的朝她走过来。
春禾扣了扣嘴巴里的泥,顺道看了看四周,嗯,那些浣衣娘都在一旁看着了,她们埋头或窃窃私语,或幸灾乐祸,或面无表情,只是没人愿意帮她而已,毕竟,谁会为了一个丫头去得罪大夫人身边的人。
很快,春禾被架起来,以她身上的二两肉,根本动弹不得。其中一个老妖婆就跟扇风一样的扇她的脸,很快,她的脸就肿的很高了,有血从她的鼻子里流出来,她只觉得自己的脸肿的高高的,脸辣辣的,跟涂了辣椒水一样。
“我看这种小贱骨头就要拿出去发卖!”
“那可不,卖的远远的,干脆卖去娼妓馆,还能回点本呢!”
“不行!”
两个嬷嬷讨论的兴致正浓,被突然打断,竟是这丫头肿着大脸朝她俩笑。
嬷嬷只觉得这笑容让她心里毛毛的。
“我可是老夫人的丫鬟,你们这群走狗有什么资格卖了我!”
鲜血流进嘴巴,春禾只觉得腥甜的让她作呕。
她明明什么都没干。
她只是个替罪羊。一个无辜的替罪羊。
就因为自己是个举足若轻的小丫鬟,她就该任人宰割吗?
这么久了,她哪天不是恪守本分?
为什么她想就这样活下去都不行呢?
有这么难吗?
活下来居然这么难!
进府这么久了,少说多做就对了吗?
不对!不对!不甘心啊!
“你个小蹄子,这个俯里,可是大夫人做主呢!就算老夫人来了,也没用!”一个老妖婆得意的走近,一只手直接揪起她的头发,头皮被扯的生疼。
“我是老夫人的丫鬟……”她喃喃。
“我是老夫人的丫鬟!!”她大吼了起来。
“有什么错必须老夫人来定夺!老夫人就算要给我送去军营我也没一句怨言,我要见老夫人!”
老妖婆看着吓坏的小丫头,笑的花枝乱颤。
“别想了,你见不到的!”
“你是不敢吗?”
小丫头散着头发,一双幽幽的眼睛盯着她,紧跟不舍的继续问她。
“你是害怕吗?”
“你怕老夫人查明真相,让我沉冤得雪,还是……你觉得大夫人根本不敌老夫人,老夫人为了占上风会因此维护我?”
嬷嬷对视一眼,干巴巴的笑了。
“一个丫头而已,你觉得你有多重要?老夫人会因此跟大夫人对立?”
“那你怕什么!”小丫头大吼一声。
“你怕什么?”
我怕什么?我什么时候怕过了!
老妖婆一巴掌又甩在春禾的右脸上。
“我才不怕,你个贱蹄子少故弄玄虚,我现在就带你去老夫人那里,让她亲自,把你这个狗东西给卖了!免得脏了我的手!”
春禾咬着嘴角,不知道是咬出的血,还是被打出的血,混在一起,看起来倒很是可怜。
“你不要后悔……”
两个嬷嬷相视大笑。
我告诉过你,你不要后悔……
老夫人正在专注的抄写佛经。
霜花轻轻吐了一口气,猫着身子出去顺便将帘子小心的掩上,用胳膊肘戳了戳立在门口待命的霜叶,“老夫人在抄经书,不便打扰。”
霜叶点点头,走到院门,朝着两个嬷嬷翻了个白眼。
“老夫人在抄经书,没空管你们。”又看了一眼被绑在地上的春禾一眼,眼中的嘲讽更加。
“丢人!”霜叶吐出这句话,就又摇摇摆摆的回去了。
两个嬷嬷对视一眼,一个老妖婆直接喊了出来,跟泼妇骂街一样的指桑骂槐。
无非是老夫人的下人仗势欺人,纵容恶仆,老夫人的下人目中无人,老夫人的贴身丫鬟更是自恃清高等等。
霜叶瞪大眼睛看着她俩,“你们怎么好生不要脸!跑到老夫人的院子这里撒泼!待会治你们罪!”
两个嬷嬷对视,又开始嚎老夫人的丫鬟罔顾王法之类的。
霜叶睁着眼睛瞪着她们。
怎么会有这样不要脸的婆子!
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