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卯正二刻天蒙蒙亮,还不曾见天边半点红,只是灰蓝色氤氲了一片。初雨小心翼翼的推开了屋门,悄悄地走到了还正在酣睡的喜瑞身边,不忍心的戳了戳软乎乎的姑娘。
小声道:“姑娘,姑娘该起床了。该去和张夫人请安了。”
昨晚只璇玉一句戏言便一直萦绕于脑,换了各种姿势躺在床铺却也不能安然入睡,折腾到半夜寅正时才刚入睡,现下不过一时半刻又要被叫起。喜瑞满脸不悦,盯着两只黑眼圈哈气连天的端坐在梳妆台前,等初雨为其洗漱打扮。
初雨连听着喜瑞打了个四个哈欠,不由得好奇道:“昨晚姑娘用完膳便躺下来,细细算来也约莫着是四个时辰之多,为何还如此困乏?”
喜瑞一阵心虚,瞬间来了精神,瞪圆了眼睛,面不红心不跳的瞎扯道:“啊?昨夜里不知怎的睡到正是香甜之时却又被唧唧声吵醒,待我醒来往地上一瞅,原来是一只拳头般大的黒耗子在我屋内乱窜,当时又惊又怕,又不愿惊扰你们,便没声张,等到黒耗子蹿出去了我才入睡。”
初雨无奈的笑了声,也不揭穿喜瑞,顺着话头道:“姑娘乃是千金之躯,奴婢们都是皮糙肉厚历练出来的,什么样式的黒耗子没见过?更何况这院子里婆子也是好几个,姑娘下次再遇到耗子,只管着叫我们起来为姑娘驱赶就是。”
喜瑞连忙应声承诺。
“还劳烦妹妹快些为姑娘梳妆打扮,现下大相公、夫人、柳姨娘以及大公子二小姐三小姐的都在等着小姐去用早膳呢。”
绿如推开了门,迈小碎步急匆匆的奔到了喜瑞身边,将这一事实相告之,喜瑞满脸苦涩,却要忍住,故作安静。
“你等先去通报爹亲与夫人,说我即刻就到。”
绿如闻言也只好如此,又转身急匆匆的奔向了明珠阁。
“我只当是宫内规矩繁多,却不曾料想在宁府也一样难过。活生生的活成了寄人篱下之境遇!”
那撕心裂肺之言飘在屋顶余音绕梁三日不绝。初雨忍着笑也加快了手上的速度。
刚一进屋就是齐刷刷的六双眼睛盯着自己,那阵仗叫一个凌厉威严。喜瑞冷却却地打了个寒颤,也只能硬着头皮的装作看不见,讪讪的笑着拘礼:“还望爹亲夫人姨娘责罚,是女儿来迟,让爹亲夫人姨娘等了这么长时间。”
宁绍先满目温和慈祥的笑了笑,招了招手:“昨日奔波劳累,起晚了也是正常,你且来我身边做着先用膳罢。”
喜瑞低眸起身谢过之后,缓缓的走向了宁绍先的身侧。张氏虽也和善微笑,眼底却是闪过一丝冷嘲。倒是柳姨娘一脸淡然,云淡风轻,满不在乎。早膳席上的菜品都是喜瑞素日里爱吃的,长年养在寿德宫,饮食习惯也如同太后娘娘大差不差,为喜甜不喜酸,喜辣不喜苦。而早膳上咸辣菜品居多,还配有一碗荷叶瘦肉粥。用膳时,宁绍先多次为喜瑞夹菜,张夫人成灵连同竹墨都深有不满。
待用膳后,宁绍先又将喜瑞叫入书房内。
等都散去后只留成灵和竹墨二人在屋内后,张氏才满脸不悦起来,坐于案前怒视二人。
“枉费老娘废了九牛二虎之力生下你俩,你们今日可瞧见了你爹亲对喜瑞的态度?墨儿我且问你,前几日夫子说在尚学堂不见你是为何?”
竹墨不耐烦的拍坐在凳子上:“这不是娘让我多与京城内的富家子弟来往吗?那我自然是去同富家子弟增深兄弟情义去了。”
张氏眉头紧蹙,怒而拍案:“我叫你去多来往就是叫你连学堂都不去了?你倒是挺能举一反三!怎么?现如今翅膀硬了,连你娘的话都不听了?你若有出息能中举也好,但若没出息来日隔壁的那个小贱人生下儿子,你在你爹亲的眼里就什么也不是,诺大的家业怕是分毫也落不到你手中!”
竹墨闻言不敢反驳,只气闷闷地捏紧了拳头。
“娘亲,今日我想去寻仙仙玩?”
“你都多大了还成天的寻思着玩,你看元仙仙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更是天下闻名的才女,而你呢?刺绣女红这样简单的玩意儿你都拿不上台面!达官赫家的公子就能瞧得上你?”
“我爹亲是当朝丞相,圣上眼中的宠臣,而我又是宁家嫡女,元仙仙再有才华也只能屈居我下。”
“屈居你下?你倒是挺能给你自己长脸啊。当朝郑妃娘娘,四皇子的生母也是她的姑母!你怎知来日她不是四皇子妃?”
成灵不再反驳,心有不甘。论相貌,元仙仙如何比得上自己?更何况现在四皇子又不是已经指定了她为皇子妃,来日方长我怕什么?
书房内的气氛与明珠阁的却大不相同,一片祥和。
“你在家里住的可还习惯?昨日夜里可冷吗?府内路径也熟悉了?晚膳用的可还好?”
宁绍先端坐于喜瑞对面,二人中间放着一尊白玉雕刻的陈旧的棋盘,零星的摆着几个璞玉的白子与黑子,触手时微凉渐而温暖。手着黑子,眼睛望着棋盘,心中却若有所思。饶是十四年才见到自己的女儿,满肚子里千言万语一时之间竟不知如何从何说起。寻思半天才硬生生的开口:“昨夜睡得可还好?屋内温暖吗?晚膳可还合胃口?照应你的侍女是否觉得人数稀少?”
喜瑞琢磨着局面,定睛了一处,轻放下了棋子。
“晚膳女儿尝着倒是和宫内的膳食很相似,屋内要比在宫内的还温暖呢,至于侍女等,女儿觉得其实也不需那么多人,二三个丫头婆子的也能应付。爹亲莫为女儿担忧,还是应当好好保重自己的身体,凡事多听李御首之言。”
“正所谓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久病成疾,想要根除,怕是艰难。而今为父也已年纪大了,生死也看淡了。命由天不由我。”
“不过四十左右的年纪,能大在哪里?街上老人八九十岁的比比皆是,爹亲还不足他们一半呢。女儿相信上天不会薄待爹亲,定能长命百岁,儿孙承欢膝下。”
“你倒是嘴甜,为父现今就期望你们兄弟姐妹的早日成家过上欢乐一生。你,可有想要学医之心?”
喜瑞一顿,愕然抬眸,见宁绍先未有玩笑之意,出口问道:“爹亲之意可是让女儿随李御首学习医术?”
宁绍先含笑,落定了黑子,坐直了身子,望着女儿黑如墨的明眸:“医者仁心宽厚,救世救民,还能自保。”
“那女儿在此谢谢爹亲!”
正在二人沉浸在其乐融融的父女和谐的氛围中时,却又小厮通传,说是三皇子发高烧病倒在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