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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彼年豆蔻泪微凉

微凉遇上莫寒的那个冬末,网络游戏劲舞团正红极一时。微凉是不知道的,她算是比较落伍的一款,才申请的QQ,才开始涉足网络。初恋的伤痛足以让她颓靡,一下子,她就喜欢上了这个虚拟的空间,敛起锋芒,蜷缩到这个角落里。

没有任何悬念地,她遇到了莫寒。她记得好像是她加的他,莫寒是比她小的,喊她姐姐,说话口气和方式都像个十足的九零后,虽然他其实和微凉同年,同样是站在八零后的尾巴上。不过,他才读初三,而微凉,都快高中毕业了。

微凉不定时上网,每次,莫寒都在。

微凉每每看到聊天窗口里莫寒发过来“姐姐”两个字,就乐,身边的人几乎都是比她大的,在这一点上,莫寒算是满足了她一点小小的虚荣心。

“姐姐你不知道,我可是坏孩子。”莫寒坏笑。

“是吗?姐姐可是觉得你有着干净的眼神,我相信一定也有着干净的心。”微凉不明所以地笃定。

“姐姐,你都没见过我,怎么就相信呢?”那边有一阵子的迟疑。

“相信是用心的,就算见过,又怎样呢?眼睛能相信吗?”微凉唇角上翘。

“姐姐,我发现你跟别的女孩子不一样。”

莫寒邀微凉玩劲舞团,微凉尴尬的讪笑,初涉网络的她,不会玩网游,也兴趣缺缺。和莫寒一起玩,她基本上不怎么动,却总是饶有兴趣地看着莫寒那个一身装束的劲舞里的人物在舞台上放肆地出尽风头。

高二的最后学期,理化生还没有结课。这些课对于微凉这些文科生实在是无聊。于是微凉就在这些课上写信给莫寒,说一些无关痛痒的话,以及劝他专心学习少上网之类云云,这是微凉第一次写信给陌生人。

莫寒回了信,字不多,也写得不怎么好看。字里行间都是一派纨绔子弟的桀骜和不羁,大言不惭地宣扬自己作为“扛把子”的“英雄事迹”,署名却不忘加上句“爱你的弟弟”。

微凉读着手中的信,旁若无人地笑出了声。

下一刻,她想起“年少轻狂”这个词。

“好雨”知时节,当春乃发生。

微凉的初恋彻底结束了,这雨淋得她透心彻骨得冷。那个曾经跪在她面前求他的男生,她,再也不想多看一眼,有的事,不是说原谅就能原谅的。

微凉逃回网上,又遇莫寒。

莫寒再次提出让微凉做她的女朋友时,微凉浅笑,挺直了背,没有拒绝。

从姐姐变成女朋友,这似乎是微凉始料未及的。

微凉开始频繁的上网,跟莫寒在QQ里聊天。莫寒很会讲话,逗得微凉笑得前俯后仰的。微凉似乎一下子又活了,又成了以前那个嘻嘻哈哈没心没肺风风火火的女孩子。她不是足以让人惊艳的女孩子,却有着明媚的笑靥。

微凉坐在物理课上给莫寒写信,这一次,是以女朋友的身份,以一种很坚定的姿态。微凉写完信的时候手酸了。中午放学的时候直接跑去塞进了邮筒里,莫寒所在的地方其实离她不远,微凉却执意:要是下午放学再去寄的话,就赶不上开箱时间了。

莫寒的回信里喊她老婆,这个称呼让微凉莞尔。话很少,微凉翻来覆去地看了几遍。莫寒坦言自己平时不爱写字,有什么话他会在网上跟她说,并扬言“你老公我随机应变的本领是很强的”。微凉不甘心地撇嘴,眼底还是掩饰不住的愉悦。

微凉依旧写信给莫寒,很多很多的内容,有时自说自话。莫寒再不回信,微凉一如既往。她也讶异自己怎么会有那么多的话要说,那么多的字要写。有时候,在数学课上她都不会停,看着一行行的文字从笔尖渗出的时候,微凉觉得有种近乎悲壮的,酣畅淋漓的感觉。语文课上,老师讲到《孔雀东南飞》的时候,她一下子喜欢上“君当做磐石,妾当作蒲苇。蒲苇韧如丝,磐石无转移”这两句诗,抄下来,写给了莫寒。

莫寒似乎总在上网,微凉每次上线的时候,那个头像都是亮着的。有时候晚自习,微凉也跑去上网,跟莫寒聊天。不大的网吧,年少的微凉,常常为莫寒的一个字,或是一句话,皱眉,或开怀。她的心,随着莫寒的跳跃着的QQ头像上下起伏。

莫寒说过不久他就会来找她,微凉期待着。她想象着某天,他,莫寒,会在她猝不及防的时候,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她背后,轻轻地唤着她的名字。思及此,她轻笑。

微凉病了,去班头那拿了假条,出了校门进了网吧,莫寒不在,微凉皱眉,她发着烧坐在网吧等莫寒上线,等了很久。

微凉的一举一动一直是倍受瞩目的,这次亦然。

很快她就被禁足,即将到来的高考让所有的一切都显得黯然。微凉觉得自己像只被剪断翅膀的鸟,颓然无力。

莫寒,一年,给我一年的时间,等到我上了大学,就会重得自由。

微凉依旧在上课的时候啃着笔写信给莫寒,很长很长的信。有时候,她会用自己最钟爱的英文写,清亮的文字读着让微凉感到格外踏实和惬意,尽管她知道莫寒一定读不懂。信末仍不忘附着那两句她最喜欢的诗。

“君当做磐石,妾当作蒲苇。蒲苇韧如丝,磐石无转移”。

微凉偷偷地跑去上网,只有在QQ里,她才能遇上莫寒。

老婆,读你的信对我而言是一种享受,真得喜欢读你写的信。

我会一直写给你的,你可不能辜负我……微凉咯咯笑。

看着时光游走于指间,微凉无端的烦躁。她数次梦到莫寒,她清楚地了解自己想跟他见面的渴望,她下了决心要去找他。有了这个念想的时候,微凉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

4月底的时候,学校开运动会,微凉觉得自己逃逸的时机来了。她借此向妈妈讨得中午不回家的权利。然后从班头眼皮子底下溜了,跳上了去找莫寒的汽车。

17岁不到的微凉,心底的雀跃呼之欲出。阳光明媚,她侧过头,看着车窗玻璃上映着的自己的齐刘海和马尾辫。抱着膝,傻傻地笑。

微凉下车的时候,已经置身于那个有着千年古刹的镇子。辗转见到莫寒时,微凉竟没有丝毫原本预想中的陌生感,嬉笑怒骂中,他们的手就牵到了一起。微凉就让莫寒这样牵着,带进了网吧。莫寒这家伙,带了一群逃课分子,众人在不大的网吧里又玩起了劲舞团。微凉坐在莫寒旁边,侧目打量他,除了身形和眉眼,他怎么看都像个女孩儿呢,肤如凝脂,小巧的嘴唇不点而红。莫寒斜眼似笑非笑地瞟她,她嘿嘿地笑笑,然后正襟危坐,陪他玩劲舞团,虽然她玩劲舞的水平还是菜到了一种境界。

莫寒的话不多,微凉诧异他往日在QQ里的能言善道。在网吧坐久了,微凉闹着拉着莫寒出去。牵了手走在马路上,路边是生长的郁郁葱葱的树木,枝桠纷乱张狂。

微凉闹着让莫寒背她,莫寒拗不过,就由着微凉跳上他的背,趴在莫寒的背上的微凉笑得花枝乱颤。她侧目,看到莫寒的眼神,干净,清澈。

近黄昏的时候,微凉要回去了。莫寒有意让微凉留宿在镇上,微凉不肯,从小家教甚严的她还没有夜不归宿的经历。有人在一旁调侃,莫寒即表示出过些年就直接带微凉回家之意,知是玩笑之词,微凉依然咧开嘴角。在一片唏嘘声中,她仰头亲了莫寒的脸颊,然后离开。

微凉到家的时候已经华灯初上,迎接她的,是一场暴风雨。她低估了班头对自己的重视,一通电话打到微凉家里,直接给她判了无期。

微凉写信给莫寒: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

夏日的阳光射进来,在淡白的信纸上透出片片光晕,微凉突然有了种尘埃落定的感觉。

就在这样的光阴里,微凉悻悻地盼着高三的到来,继而,得来一个传闻。

他,莫寒,在他们学校,还有一个女朋友。那个女孩儿,不久前跟他有了肌肤之亲。

微凉惴惴不安地跟莫寒求证,莫寒由否认到逃避到沉默再到承认,微凉一下子僵直了身子,不知所云。

微凉在数学课上泪流满面地写信给莫寒,君当做磐石,妾当作蒲苇。蒲苇韧如丝,磐石无转移。现在,蒲苇依然韧如丝,而磐石,却转移了。

莫寒,这是我写给你的最后一封信。我终于明白,等待,是最初的苍老。

微凉忽然发现,从冬天到夏天,这似乎是一个很长的跨度。

那个女孩儿,微凉不久在QQ上遇着了,她趾高气昂地跟微凉叫板。微凉冷冷回应,女孩子,还是自重一点好吧。女孩不动声色,微凉,你是嫉妒我能和他上床而你不能吧?

微凉冷笑,随即下线。

微凉的月事好久没来了,去看了中医。没人会相信那么高傲那么飞扬自信言笑晏晏的微凉会患上抑郁症吧,微凉想着,接过难闻的中药一饮而尽。不几日,红得骇人的血如期而至,微凉蹲在厕所里,低低地抽泣。

杀人不见血的高三。微凉坐在教室里斜睨着奋笔疾书的男生女生。黑板旁边贴着的是模考的成绩单,微凉的名字是遥遥领先的。

微凉交了男朋友,她写了两封信换来的男朋友。以前从未有过任何交集的一个男生,内敛又乖张,他们都说他长得像女孩子,纳闷微凉怎么会跟他在一起。

每天下了晚自习,那个男生都会牵着微凉的手送她回家。班头找到微凉,微凉,你怎么跟他在一起呢?要高考了,以你的成绩,他以后怎么配得上你?微凉笑出了泪。

很快就结束了,那个男生说,微凉,对不起,我不能耽误你,我们,不合适。

微凉走在校园里,看着树木疯狂地掉叶子突然就忘记了说话。

广播里响起周杰伦的新歌《千里之外》。蓦地,微凉想起了莫寒,听他的朋友说,他去了千里之外的城市上学。微凉的眼底飘起了淡淡的薄雾。

那年冬天的时候,网络游戏跑跑卡丁车逐渐风靡,瞬间有取代劲舞团之意。微凉经常见到跑跑一族们坐在网吧里飙车的疯狂,微凉想莫寒肯定也好这个,莫寒对于网络游戏,向来是情有独钟。微凉想起以前陪他玩劲舞团时自己总是观战者,莫寒像个天生的舞者,一身的光芒璨目,教人移不开视线。

想你感觉,你永远也不懂

已是午夜过后,却没有丝毫的睡意,如一只飘荡的幽灵,找不到自己的归属,一次次在网络中徘徊着,寻找着一个影子,一个心中穿梭千万次的影子。最终,一次次的希望被一次次的失望击败,拖着破碎的心,躲在暗处将满腹柔情说给自己听。深夜里寂静的可怕,听见的只有心破碎的声音。泪,不知不觉挂在了腮边。想你就在心中。

低下身子捡起片片不成形的碎瓣,小心的兜在衣角,找出那思念的利针,穿上蘸满泪水的红丝线,回过头来,一针一针的缝补,一针一针的滴血,一针一份思念。今晚就是想哭,泪水蒙住了双眸,此时又多了一种声音,一种在暗夜抽泣的声音,压抑在喉咙处的嘶哑,真的想你,你在梦中听到了吗?

很久没有再为他人流泪了,是你,又一次刷新了我的泪腺,如果那晶莹的泪珠能穿成永久的相思琏,我愿为你收藏;如果那剔透的泪珠能化解你心中的沉默,我愿为你倾尽一生的泪。我知道你是永远也不会体会到的,想你的那份感觉,永远也不能懂,每次电话在手上的翻转,好想好想听听你的声音,但每次却都又放下来,只因为怕惊动了你的安宁,怕无数个梦里与你缠绵,与你靠近,与你相拥,是那么的真实,那是一份幸福满足的快乐,梦中,那颤抖的唇将要契合的那一瞬间——梦醒,泪已落下。不要怀疑我的眼泪,它此时正在努力冲洗着我的寂寞,划过嘴角,咸咸的。湿湿的滋味,快速在唇齿间漾开,漫过心房。

寂静的夜,面对的只有冰冷的电脑和一方没有温度的荧屏,找不到一丝取暖的火种,却翻出了一份幽幽的心疼,一份酸酸的思念,一份咸咸的眼泪。今夜来入梦的只有这酸楚的思念混着不成线的泪水。想你想你……想你依然如故!

今夜你是我梦中的眼泪,梦里我找寻你匆匆的脚步,破碎的美梦裂在我的心里,夜正长,梦不在。泪始干,给过的爱,难以忘记;碎过的心,难以复原;流过的泪,难以收回。但我不后悔,因为,你永远是我梦中的泪……

遇上对的人,莫等待莫蹉跎

他很清楚的知道她不合适自己,可是更确定的是他不会主动说分手。他只是耗着等着,直到有一天女生自己受不了忽冷忽热、若即若离的态度或是等到年华老去不得不下决定时,自己选择离开。

你的主动离开,我没有负心,反而是尊重与成全你的决定。

半年后发现,他居然可以跟一个只认识三个月的女生步入礼堂,令她晴天霹雳,才明白他不是不想结婚,不是真的不婚主义者,说穿了只是他不想跟你结婚!

八年的爱情长跑比不上三个月的感情。

这位故事中的男生是我的朋友,现在也已经结婚半年。当他听到刘若英的《后来》,居然会无法克制的流眼泪,想起的是他交往八年的前任女友。

为什么会难过,因为妻子身上有着前任女友的影子。他才明白其实他喜欢的就是这种类型的女孩。

可是人往往很矛盾,喜欢她的倔强与有性格,却受不了她的娇纵。喜欢她的落落大方,却受不了她的朋友一堆。

你爱她的小家碧玉,就不要怪她不够大方。

你爱她的活泼大方,就不要批评她象花蝴蝶一样。

恋爱谈的愈长,结婚的可能性就愈低,所以有时候恋爱的长度与结婚的可能性成反比。

喜新厌旧是人性,日子久了,会结婚不是为了爱情,而是责任感的驱使。婚后的他才慢慢的发现,当时的那一段感情其实不是不爱,只是时间太久了太长了,把爱情给磨掉了。

再遇到另一个女孩点燃了爱情的火苗,星星之火足以燎原,把枯竭已久的爱情给予生命,所以仓促的决定结婚。

等到真的结婚后,爱情降了温,才慢慢的发现其实妻子的身上有着许多前任女友的影子,他比较爱的人其实还是前任女友,可是他娶的却不是她。这样的情节不知道是不是也在别处同样上演着?

学生时代的爱情很单纯,出社会以后总想等工作稳定以后再结婚,工作稳定以后又想等有一点积蓄买车子、买房子以后再结婚,等着等着,等到爱情被时光给消磨,等到第三者介入点燃了对方心中激情的火苗,干柴烈火不可收拾以后,曾经在年少一起织梦的理想全都抵挡不了新鲜感的激情,所以琵琶别抱,到最后步入礼堂的都不是在一起同甘共苦、共同经历过寒、暑假,等当兵的人。

所以奉劝各位女孩子,如果对方真的是你想结婚的对象,不要想着有房子有车子有金子,有了一切再结婚。

现实是,等他有了一切,他的身价暴涨是有价值的单身贵族,他必须要面临的是更多的诱惑,你长久以来的等待与年轻时许下的山盟海誓都难以抵挡诱惑排山倒海的来。

就象我现在,若不嫁他,非得等到他有车子有房子还有存款时再结婚,那时新娘有极高的可能不是我。

因为要等到什么都有还要几年?

有能力的男人就象酒愈久愈香醇,女人则象面包一样有赏味期限,青春是女人的天敌。

如果我是他,等到我三十五岁,什么都有是个有上千万身价的黄金单身汉,我并不需要一个很有能力而年过三十的女人来帮衬我,我宁可选个如花似玉,年轻貌美的女生,也许没有什么工作能力,至少发挥了赏心悦目的功能,一个真正有能力的男人,不会在乎一个女人是否能在他的财富上加乘。

遇上对的人,莫等待莫蹉跎,也许没有房子没有车子,只要他认真上进,他就是张有潜力的积优股,早点进场获利更高。

也提醒各位男士,如果对方真的是你想好好疼爱的女人,别让他等太久,有她一起陪你奋斗应该是很美好的一件事,除非你心中有其他的想法,否则别让爱情等太久,把真爱都磨掉了!

泪眼婆娑

高三的最后一个学期,微凉几乎可以嗅到将至的自由的气息。上课的时候,她在课本上信笔涂鸦,写着晦暗生涩的小诗,写着曾经写过千遍万遍的乐府名句。

更多的时候,她写莫寒的名字,一遍又一遍。

她想他了,很想很想,她惊觉。这种念想让微凉感到背脊发凉。

微凉再上网时,看到莫寒的QQ资料,时下最流行的火星文,非主流,张狂地不可一世。下意识地点击进入空间,映入她眼帘的,是他孤身在千里之外的深邃的寂寞,他的日志,教微凉,霎时泪眼婆娑。

微凉打电话给莫寒,莫寒,我想你。

微凉,我也想你,你以前写给我的信我一封不差地全部保留着。

微凉又一次给莫寒写信,时隔近一年后,再次写信给他。

这是微凉写给莫寒最长的一封信,写了整整十四页纸。

信末,她写着:花自飘零水自流,一种相思,两处闲愁。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一天的时间,才搁笔,微凉的眼,觉着生疼。

下了晚自习她打电话给莫寒,问他要了地址。

莫寒,我自食其言给你写信了。莫寒,我想见你。微凉不再犹疑。

微凉,我收到你的信了,我看了整整两节课;

微凉,看了你的信,我感触很深;

微凉,我要去找你;

……

莫寒在电话里如是说。

微凉抬头看天,她第一次发现,高三的阳光,美得让人心醉。

去年的四月底,微凉去找的莫寒,这年的四月底,莫寒说好要来找微凉。

莫寒,我就在这儿,你会来的,不是么?

微凉,我临时有事,不能过去了。

莫寒,再一次食言而肥。

即将偃旗息鼓的战场,硝烟弥漫。微凉抬头,班头镜片下锐利的眸子散发的一闪而过的精光刺得她眯起了眼。

微凉交往了新的男朋友,单亲家庭的小孩,沉默寡言,功课成绩一流,颇受老师器重。

微凉微笑,抬头望着身边的高个子男生,你,千万不要喜欢上我哟……

男孩怔住,眸子黯了下,随即涨红了脸,哦,我知道了。

篮球场边无数“不怀好意”的眼神状似无意地飘过来,微凉不屑地撇嘴。

男孩木讷少言,微凉似乎还不谙与这种好学生乖宝宝的相处之道。

男孩冒冒失失地跑到微凉的教室来找她,微凉觉着别扭。

微凉去市里参加比赛,得两天才能回来。男孩给她打电话,她错愕,张张嘴,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难得的自由,微凉上了几乎一夜的网,和莫寒聊天,忘记聊了些什么。微凉从视频中看到ZIPPO火光下映衬着的莫寒的脸,陌生而又熟悉。

很快就结束了,微凉对男孩说,对不起,我不能耽误你,我们,不合适。高考这一天,是微凉18岁生日。

走出考场的一刹那,微凉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微凉坐上了北上的列车,12个小时后,就会抵达那个城市,那个据说富得流油的城市,那个有莫寒的城市。

曾经的悸动,期许,呼天抢地,不就是为了这一天的来临么?

火车上的微凉,一夜无眠。

微凉在雨中等了很久,莫寒才坐出租车过来。微凉嗔怪,昂首看他,挺拔魁梧了不少,皮肤比以前还要白嫩,眉宇间似有一股邪魅淡漠的气质,不似初见时的莫寒。都变了么?微凉心悸。

吃饭时,微凉要喝酒,莫寒不依,责怪微凉的举止不够淑女。微凉一怔,自己难道一直是个淑女么?莫寒,难道这么不了解自己么?看着跟朋友喝酒谈笑风生的莫寒,微凉突然觉得自己是个局外人。

招待所的床上,微凉躺在莫寒怀里,她清楚地闻到他身上淡淡的烟草味。莫寒侧过身吻上她的唇,旋即,他的手,抚上她的胸,她直觉地抗拒,推开,换来他的不依不饶。微凉感觉到莫寒赤裸裸的欲望,抬眸,却看到他脸上依旧一副小孩子天真无辜的表情。

莫寒坐着抽烟,微凉坐起身透过烟雾看到他的眼神,空洞乏力。

莫寒边抽烟边絮说着他的一些事,一副云淡风清的样子。

微凉挺直了背脊,努力保持着一丝冷静。

肮脏的性关系,糜烂的生活,不为人知的交易……

莫寒,这就是现在的你么?这就是这个物欲横流的城市所赋予你的么?你这么快就被这纸醉金迷的社会风气所同化了么?这,就是你所要的醉生梦死的生活么?

他,再也不复从前的莫寒,抑或是,她,从来不曾真正了解过他。

微凉,现在从他的眼里看到的只是再明显不过的肉欲。

她的心里,早就应该有底了吧。

一夜的纠缠,微凉最终没有把自己交给莫寒。一开始的不依不饶,到后来的兴味索然,他也便沉沉睡去。

天亮的时候,微凉睁开眼睑,看到跟自己赤裸相对的莫寒躺在身边,熟睡的他,却是蹙着眉,微凉叹息,俯身吻了他。

晚上的时候,微凉走了。莫寒前脚回了学校,她后脚就出门了,她害怕一个人住在这儿。莫寒不让她走,却又留她一个人。微凉脾气来了,就这么离开了。

微凉陪好友去见网聊了很久的男朋友。三个人去网吧夜机。好友和初次会晤的男朋友甜蜜地偎在一起,他手把手地教怀中的她开卡丁车,眼底尽是温柔。这画面炫目地刺得微凉流泪,教她想起第一次和莫寒见面的情景,心底顿生出了浓的化不开的惆怅。

微凉考上了西安的大学,她在QQ里留言给莫寒。

开学,办了新的手机卡,打电话给莫寒,莫寒草草挂了电话,言语似有不悦。

上网的时候,微凉发现她的QQ里莫寒消失不见。

黑名单,莫寒,将微凉的QQ号码放进了黑名单。

晚上,系里的男生过生日,喊了微凉同去。微凉空腹喝了许多酒,歇斯底里地叫嚣,半夜被送回去,吓坏了同寝的女孩子,心疼地喊,微凉,微凉,怎么喝成了这幅模样?

深秋的西安,微凉走在熙攘的长安路上,觉得脚踏着的这城,离自己好远。

校车上,微凉斜眼看身旁注视着她的男孩,心漏跳了半拍,这男孩,眉眼,身形甚至气质都和莫寒如出一辙。

微凉和他接吻的时候刹那间就泪流满面。

他送微凉回学校,在校门口说再见。再见,即是再也不见。

微凉觉得自己快要死了,艰难地张张嘴巴,撕扯喉咙,却咿呀不出半个字。只能低低地呻吟。从来没有烧得这样厉害过,烧得她动也动不了。微凉觉着自己仿若溺水将死之人,一身的负累,连呼吸都步履维艰。热泪就这样无声无息地滑落,渗进嘴角。

她从来不知道自己的身体有这么差,每次发烧都跟被抽了丝剥了茧一般,难受得死去活来。

西安的冬天,有这么冷么?

微凉,在西安找个男朋友吧。代替我们,在你身边照顾你。微凉,知道么?

微凉轻扯嘴角,挂了电话。

西安的第一场雪,微凉,遇见了林南。

微凉不知道南方的男孩子原来是不怕冷的。

再下雪的时候林南会在宿舍楼底下大声喊着微凉的名字,然后将红着脸瞪着他的微凉轻轻地拥入怀中。

微凉缩着脖子看着林南在雪中喜不自胜的样子,嗤之以鼻。

微凉,做我女朋友好么?我会好好地保护你,疼你。

林南,我们之间够了解么?我也许没你想得那么好。

微凉,我觉得你是最干净的女孩子,有最干净的心。

微凉心下一紧,这话,以前她仿佛对莫寒说过,很久很久以前。

她抬眼看他,这个大他几岁的男孩子,有着好看的眉眼,温润如玉。

草长莺飞的时候,微凉坐在林南的车后让他载着驶过西安的大街小巷,风乍起,长发飞扬,一如她的心情。林南身上散发的好闻的肥皂的味道让她莫名安心。

这个对她极尽温柔的男孩子,教她失了神。

总是紧紧地牵着她的手,生怕她走丢;

在马路上背着她,任她在自己背上酣睡;

无论何时,蹲下身,帮她系好松了的鞋带;

给她洗衣服,煲好喝的汤给她;

在意她的一颦一笑,一回首一驻足;

包容她的小性子,让她所有的坏脾气都融化在他宠溺的目光里;

分开几秒钟,便会念叨着,微凉,微凉,我想你;

……

微凉回眸看着车轮碾过的印子,心底溢出淡淡的甜蜜。

微凉围着厚厚的围巾踩着雪走在长安路上,咯吱咯吱的声音震得她的心微微地疼。西安的冬天,还是这么冷。银装素裹的古城,分外妖娆。

去年此时陪在她身边看雪的那个男孩如今已不在身边。

林南,曾经倾其所有给了她温暖和幸福的林南,在她大二伊始时签了外地的工作,不告而别。

微凉的幸福,曾经以为唾手可得的幸福,瞬间被现实敲击地支离破碎。

坚硬的城市没有柔软的爱情。生活,不会因为忧伤而风情万种,不是么?

快速的鼓点,匆忙的身影,麻木的眼神,虚假的笑容。这些,在西安的这一年,已经司空见惯了,不是么?

时间太短,指缝太宽。滔滔逝水,急急流年,那么多年弹指飞过,回首来时路,恍如一梦。

一回眸,依稀中,微凉仿佛看见了许多年前的自己,那个齐刘海,扎马尾的微凉。以及,唇红齿白的莫寒。

电脑散发的荧光在漆黑的房间衬得微凉的脸更加苍白。

“查找”——“添加”,输入那个早已烂熟于胸的QQ号码,微凉满心平静。

他居然在线。莫寒,午夜两点,亦在线。微凉抽气。她只是想再进他的空间看看,岂料被抓了现形。

寒暄,对峙,沉寂。微凉失笑。

有一年多了吧,微凉想着,维持这么久的平行线,怎奈又有了交错的时刻。凝视屏幕,视频中的那张脸,映着幽蓝的光,竟分外单纯无邪,微凉有一瞬间的恍惚。

言辞闪烁,狡黠反复,正经又轻浮,谦逊又张狂。如今的莫寒,居然亦跻身于名校本科生行列。“现实”二字,微凉又一次感受到它的分量。

遥想当年死于高考刀光剑影里的千军万马,微凉的好运比起眼前的莫寒算是微不足道。权势金钱可以助他逃离高考这场杀戮,难怪,这么多人对财势趋之若鹜。

盯着莫寒留给她的电话号码,微凉无力地扯扯嘴角。他,她愈来愈捉摸不透。

寒假,高中同学聚会,微凉出席。

觥筹交错间,有人问道:微凉,你那个高材生男朋友呢?

微凉心下一沉,笑而不言。

微凉没料到,她与莫寒的风花雪月,当年的纠葛,会在这次被提到酒桌上来,成为追忆高中岁月的娱乐之一。

“……女中豪杰……当代刘兰芝……网恋先驱者……”

喋喋不休的话语充斥着微凉的耳膜。

胡乱地拨号,按键,打电话,给莫寒。

不记得说了多久,不记得说了些什么。

突然,电话被抽走。

微凉醉了,就这样。

微凉抬起迷蒙的眼,是要好的高中同学。电话已被挂断。

吐到胃痛,然后趴在桌上,沉沉睡去。

隔一日,收到莫寒的短信:女孩子是不能喝酒的,除非是陪酒小姐。前天你失态了。

失态?微凉失笑。这能算作是关心么?莫寒,是关心她的么?

发来发去,再没了下文。

再上网时,又遇莫寒。

穿越火线,微凉尚不知如今的网游似乎已然成了CF的天下。莫寒醉心于研究刀法,武器装备,俨然一副大将风范。

莫寒发来自己的“艳照门”。照片里的女孩,环肥燕瘦,搔首弄姿,风情万种。

昔有冠希艳照被曝,今有莫寒自造艳照。微凉垂首,这艳照,如今已成为时尚了么?这时尚,若不是拜莫寒所赐,微凉,该是接受不了的吧?

又有艳照陆续传来,猥亵的画面刺激着微凉的视神经。

始作俑者,莫寒,正乐此不疲。

微凉,这些东西一般我不给别人看,你是第一个看了这么多的。

喔,我该感谢你给我如此殊荣和眷顾么?

不敢不敢。

莫名的气恼,迅速下线,只觉脸上冰凉,一抹,竟是泪。

原来,哀,莫大于心不死。

微凉抱着书兀自走在喧嚣明亮的校园里,高跟鞋踢哒踢哒的声音此起彼伏。

身旁尽是如花朵般鲜艳的女孩子,或嬉闹浅笑,或顾影自怜,或面无表情。风空空洞洞地吹过,安静,又沮丧。

脚下这榴花路,尽头有着怎样的风景,微凉不得而知。

偶尔跟莫寒聊天,通话。

听他的言辞调笑,轻佻,放浪。

沉默,或一笑而过。

上网的时候玩劲舞团,上了这么多年的网,可笑的是,网游,她只会玩这个,水平,还是和当年一般的烂。

双十年华,早过了歇斯底里呼天抢地的年纪,再无尖锐,或是激情,可以透支。

BEC,托福。

安定,温暖。

听悲伤的歌,看幸福的戏。然后,转身,心无旁骛。

午夜,惊醒,泪流满面。

呆呆地伸手覆上自己的唇,刚才,莫寒,吻过的唇。

微凉,微凉,我过得不好,并不好……

微凉,你是最懂我的,不是么?……

微凉,你的信,你的心,都给了我,不是么?

微凉,这么多年了,你最舍不得离开我的,不是么?……

……

莫寒的话言犹在耳。

莫寒,莫寒……微凉呢喃,眼神空洞。

微凉,第一次做这样的梦,梦里的莫寒,失了神采,带着令人心碎的绝望吻她,牵她的手在风中穿梭。

打电话给莫寒,忍不住,絮叨开来。

突然发现自己的嘴,前所未有的拙,连场梦,都描述不清。

莫寒,我了解你的,不是么?你不想要这种生活的,不是么?

微凉,或许是吧。

莫寒,我,还可以再等你么?

微凉,我不想再负你,所以,别再等我,我给不了你任何承诺。

……

微凉莞尔,下一瞬,想起纳兰的诗:

人生若只如初见。

彼年豆蔻,谁许谁天荒地老。

转身,泪已微凉。

我的告状路

高中毕业后闲着在家没事做,我就与妹妹一起来到广州一个老乡那里打工。

正赶上9月1号学生开学,火车上挤的水泄不通,我们踮着脚站了近25个小时才筋疲力尽地到了东莞。因那家工厂在夏岗还需在转车,到常平汽车站后,见210路公交车上写有长安和夏岗站点,我和妹妹就拖着两个沉重的行李上了车,坐到座位上,我无精打采问售票员:“两个人到夏岗多少钱?”她说每人12元。我看口袋零钱不够就随手递给她100元。她接过钱问我零钱有多少?我说20元。她反问:“就这么多吗?”我有气无力地说:“只有这么多。”她就从包里抽出100元说:“我找不开,20就20吧,两个人优惠4元。”我也没多想接过钱又装进口袋。

售票员走到过道边问座位上一对小情侣收钱,两个人说到夏岗,售票员收了他们24元,一分没少。我奇怪了:怎么她那么好心少我几块钱,公交车上按理说应该是统一票价呀,会不会看我们姐妹俩一副寒酸样没见过世面耍什么滑头呢?出门在外,防人之心不可无。我赶紧翻出口袋那100元,果真是假钱,右上方还缺个角。

我让妹妹看好行李,就跑到前面让售票员换钱。

她轻视地说:“笑话,公交车上我会给你假钱,你们外地人就这副德行,分明是你自己的钱想诈我,没门!”

莫名其妙的被人反咬一口,我火冒三丈:“你快给我换过来,如今公交车上售票员都敢明目张胆地掉包人民币,这以后谁还敢坐车,非投诉你不可。”

司机搭腔说:“投诉啊,你看有没有用。”

这时车厢里走出一位中年男子,他义正词严地吼道:“太不象话了,欺负两个小姑娘。马上把100块钱换给人家,不然老子跟你没完!”

售票员见有人为我们抱打不平就极不情愿地从包里掏出一沓10元钱甩给我说:“算我倒霉,以后在行骗,我可不吃你这套。”

我气愤地接过钱一数只有80块,又退给售票员说:“为什么扣掉我20元?少一分我都不要。”

司机嚷道:“不要拉倒,好狗不识人敬。”

中年男子又骂道:“在老子面前耍赖,你还嫩着。”

司机扭过头就说:“不想活了,大爷奉陪到底。”

我一看为100块钱,中年男子正在挽胳膊要打架就急忙拉他:“大哥,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别为我的事弄的你不高兴,算了。”刚好他手机响了,接过电话可能有事就匆匆下了车。

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气,而我自己手机又没电,就问车厢里的乘客谁手机借我打个110?

满满一车乘客无一人应答……

车子到长安车站后,司机让我们全部下车。我在车子绝尘而去之前迅速记下了车牌号,并乞求同时下车的一个男孩给我做个证,我想去派出所报案,他回了句没空就拂袖离开。

我让妹妹坐在车站里不要乱动等我回来,然后立即去车站派出所报案。

一个男警员听后说:“你从常平车站坐的车,应该回常平派出所报案,我们这里管不着。”

无奈,我又从长安乘车返回常平车站派出所。

里边一个当官的人听罢就问:“你怎么证明100元是售票员给你的?想要回钱,你去把当时那辆车找到,让司机来这里对质。”

我说我是中午12:50分从车站坐的210路公交车,他们两个人的相貌特征和车牌号我都记着,你们去车站查一下资料不就行了吗?我一个普通女孩哪有本事把人找来再送进派出所?我要有那个能耐就不用麻烦的来回坐车请你们处理了,不是人命关天的事你们就是不经心。

当官的立刻接过话说:“怕麻烦你还来报案?长安那边不管,我一样也有权利拒绝你。想请我们办事你还这个态度,你想不想要回你那100块钱了!”

这时天已经黑了,妹妹还单独坐在汽车站等我,又怕一会晚了没公交车坐,打的士贵,就失望的离开常平和妹妹来到夏岗。

夜里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越想越难过。这分明是一辆黑车。他们以后还会宰更多的外地人,100块钱是小事,售票员失德是大事,我只是想讨个说法啊!

第二天我打114查询广州电视台电话号码,一个服务台转一个服务台,花了不少话费,最后都是嘀嘀的声音。

下午再打仍然如此。

第三天,我买了一份南方都市报,顺着报料电话打过去,转了几个号码总算打通了。驻长安的记者说等他们去车站调查后与我联系。

我终于松了一口气,谁知第五天手机被偷,不可能天天住在旅馆等消息。我与妹妹急于找工作落脚,便无心追问此事,我的告状路以这样的结果收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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