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陈一凡回到她和刘念那座位于城市中间的豪宅时,整个人有种虚脱般的疲倦。回家的路上,刘念“不经意”地通过车载电视让她了解了一下新地王的诞生,陈一凡什么都没说,她闻到了车里残留的香槟的味道,清清楚楚地看到了刘念在记者的簇拥下志得意满的样子,她觉得自己应该恭喜刘念夙愿得偿,最好像公司里的其他人一样,给他有鲜花和香槟的派对。但于公于私,无论是站在明德副总裁的角度还是站在刘念搭档的角度,她都说不出这样的话,为了不在车里闹到两个人都不愉快,她什么都没说,假装累极了睡着了。
刘念显然看出来了,但也没有再说什么,关掉了车载电视,调高空调的温度,还给陈一凡搭上了自己的西装外套。
第二天早晨,陈一凡起来的时候刘念已经准备好了早餐,看着他精心打理过的头发、笔挺的西装和与之相配的领带,陈一凡就知道了,果然刘念在她刚端起咖啡的时候就说:“上午十点中心街15号的媒体见面会,一会儿春雨会把新闻通稿拿给你,关于最后一个问题,你自由发挥就好。”
陈一凡点了点头,她在工作上还是愿意支持刘念的,但她此刻想说的是另一件事:“过几天是什么日子你还记得吧?”
刘念并不想回答这个问题,他急匆匆地站起来:“我先过去了,你别迟到。”
陈一凡看着他的背影,面无表情心里却不知是什么滋味,她知道一切都已经变了。尽管她依然假装不知道,时隔多年依然不愿意真正地探究惨烈往事背后到底藏着什么,但唯一能确定的是,他们回不去了。
而明德却在刘念的带领下,以一种近乎疯狂的速度向前冲。
记者们也是这么想的。
作为本城最擅长利用媒体给自己造势的明星总裁,刘念三言两语就把明德对中心街15号的投资包装成了一个“代表明德地产对社会、对商业、对公众的决心和责任”的理想型项目,就好像他们花四十亿是为了做公益而不是为了赚钱一样。
事实上这个成本可能确实也赚不到钱,而且明德恐怕还面临着巨大的资金缺口,更别提绝不会善罢甘休的四大集团了,只怕还有一场硬仗……陈一凡这么想着,表面上却不露声色,依然保持着职业化的微笑,向记者们清晰得体地介绍了开发计划。
要吸引眼球的媒体们对商业数据或者计划书的兴趣远不如八卦,他们不仅热衷于挖掘明德和四大集团之间的恩怨情仇,对刘念和陈一凡的“情侣档”也兴趣极大。一直以来刘念都很擅长利用这个噱头,他说的那个让陈一凡“自由发挥”的问题,很快就由一个十分脸熟的记者递到了陈一凡面前:“明德地产突然发生这么重大的转型,对你和刘念先生之间的关系会有什么改变吗?”
陈一凡当然不能说还能怎么变,我们早就分手了。她略一沉吟,记者马上追问:“恋人和生意伙伴,你们现在更偏向哪一边?”
“刘念……”陈一凡斟酌着词句,她用余光看了看那个正在跟记者侃侃谈着未来商业王国的人,心里悄悄地叹了口气,微笑着跟她眼前的记者说,“刘念是我认识的最优秀的人,我相信他可以解决一切问题,包括你提到的问题。这是我的回答。”
刘念显然听见了,他恰到好处地看向这边,在闪光灯面前,对陈一凡露出了一个温柔而充满欣赏和爱意的笑容。
2
如果柳青阳有收看新闻的习惯,他肯定能立刻惊讶地发现他昨天才认识的飙车美女竟然是明德的副总裁。可惜此刻的柳青阳正在赶回家中。他爸爸老柳也是干房地产的,也曾经有几年十分注重培养他这方面的兴趣,甚至还半强迫地让他大学选了金融系,可惜柳青阳自认为完全不是这块料,大学读了两年就退学去玩摩托了,对于金融地产这些七七八八,他连听都听不懂。
老柳总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看到柳青阳大白天拎着大包小包的礼物出现,就知道儿子又来要钱了:“放下吧,又要多少?”
柳青阳有点不好意思,毕竟在他这个年纪,多数人不仅已经能养活自己,甚至要独立供房供车,养老育儿,可是他又没办法,昨天在码头,跟陈一凡的比赛里伤了车,而他那个改车行这几年赚的钱……怎么说呢,还不够他们开的那几瓶香槟呢。他凑过去,给他爸捶肩:“那个,我车坏了……你知道我那辆车的,限量版,收藏级,这车就是我改车行的门面。不多,这个数就够了。”他低着头,两根指头在老柳眼前晃来晃去。
老柳叹了口气,从抽屉里拿了两万块。
柳青阳难得有点脸红,没接:“不是一般的磕磕碰碰,要换一个进口的发动机,我已经托关系要了最低价,二十万。”
他不等老柳接茬,就立刻用他最诚挚的表情保证:“最后一次,真的爸你放心,这是我们父子企业对企业之间最后一次输血,你就……你就当投资!低风险高回报!”
眉头紧皱的老柳似乎被他的保证打动了,他认真地看着儿子,喃喃地重复:“最后一次?”
柳青阳立刻拍着胸脯保证:“最后一次!从今往后,你看我怎么做一个全国最大的改车行出来!”
老柳叹了一口气,半晌从怀中掏出一张银行卡:“阳阳,你可以把兴趣当生意,但是一定要脚踏实地,爸爸能帮你一时,帮不了你一世……”
他似乎还想说什么,却又说不下去,只把那张卡拍在柳青阳胸前,就走到窗边去了。柳青阳听到他似乎又叹了口气,他依稀觉得爸爸今天有点不对劲,但是即将得到新发动机的喜悦已经冲昏了他的头脑,让他开始瞎保证一些“一定好好做”“放心吧老爸”之类,直到老柳烦得摆手让他去厨房看他妈,才忙不迭地揣起银行卡跑了。
3
在记者们忙着写“陈一凡刘念情侣搭档全新出击”之类的新闻稿的时候,陈一凡驾车离开了明德集团的大楼,一个人,她的呼吸急促,五分钟前才跟刘念激烈地争吵过。
这么多年来,他们只会为一件事吵架——梅先生。
梅远道梅先生是明德集团的创始人,也是陈一凡和刘念的恩师,更是陈一凡从小到大尊重如同父亲的人。五年前,因为他们俩做了一些事,梅远道离开了明德集团,他虽然还保留了百分之十的股份,这些年来却始终拒绝他们给的分红。陈一凡知道每年只有这么一小段时间,梅先生在国外疗养的妻子会短暂回国,总会和刘念一起,抽时间过去探望,而今天,刘念拒绝了她。
也许是因为拿下15号标地让刘念膨胀了,让他希望和明德过去的创始人划清界限,也可能是因为……别的什么,陈一凡甚至不敢细想,她心里的某个角落就像是养了怪兽的密室,被她牢牢锁着,自己都不敢看。
梅远道中年丧子,壮年退隐,现在的生活就是在郊外的别墅里喝茶和练习推手,不疾不徐,举重若轻。这位曾经的大学教授、商界奇才经历过很多惨烈的失去才学会了心平气和地面对人类搞不定的事,比如生死,比如爱恨。
跟过往几年一样,梅远道对待陈一凡的态度不冷不热,依旧对任何关于明德的消息都丝毫不感兴趣。若说今年有什么不同,就是他默许了陈一凡和他一起见梅太太的主治医生。然而尽管这位姓梁的医生有吓人的头衔,看起来也十分专业,结论依然不能令人满意——五年前,十八岁的梅恒遭遇车祸意外离世,对于她来说太过刻骨铭心,直到现在依然无法面对现实,医学几乎帮不了她。
职场上精明干练从来喜怒不形于色的陈副总裁差点被说哭了,反倒是梅远道十分平静,他和医生握手道谢:“我明白。儿子死了,我也不愿承认……但这件事,必须有个结果才行。无论如何,能让她从疯狂中平静下来,我已经很感激你们的努力。”
多留也只是徒增感伤,陈一凡借着替梅先生送梁医生,心事重重地离开梅宅,一路上都在琢磨如何找人找关系帮梅太太,没想到路过一个街口的时候,一个人影突然冲出来,差点撞上她的车。而更没想到的是,这个冒失鬼长得跟梅先生五年前失去的独生子梅恒几乎一模一样,就是她昨天刚刚认识的飙车狂柳青阳。
在他身后还有一大群拿着管制刀具和木棒的混混,追着他喊打喊杀。
往日和今日,记忆里的面容与现实重合在了一起,纵然梅恒和柳青阳的气质天差地别,陈一凡依然不禁一阵眩晕,她几乎是下意识地推开了车门:“上车!”
柳青阳快被这个从天而降的救星感动哭了,他一只脚才上了车,为首的混混却已经追了过来,伸手想要将他揪出汽车。
陈一凡微微皱眉,伸手拦了一下:“你们干什……”
为首的混混嬉皮笑脸,色迷迷地摸陈一凡的手:“美女来得真巧啊,想玩什么,哥哥……啊!”
这句猥琐的混账话还没说完,就被他自己的痛叫打断了。陈一凡手腕一转,也不见她如何发力,这混混就被推了出去,连退好几步,要不是被他的小弟们扶了一把,估计当场就要摔个大屁蹲儿。
这混混也急了,抄了手边小弟的大木头棒子就往陈一凡车上砸,同时吆喝同伙们:“都别看着,给我上!谁今天最勇这小妞儿就归谁!”
柳青阳气得还想跳出去打人,陈一凡已经从驾驶座锁死了车门,随即一脚油门,价值不菲的豪车瞬间提速,那群混混又骂又追了一阵子,就都看不见了。
“一凡啊,你是不是会变戏法?刚带头的那个,叫鸡哥,出名的混蛋,据说打架没输过,怎么你一下就把他给推倒了?”柳青阳看没有危险了,立刻笑嘻嘻地问个不停。
陈一凡从后视镜里看了他一眼:“安全带。”
“你飙车的时候怎么不系安全带了?”柳青阳嘴上这么说,却乖乖地拉上了安全带,“我得解释一下,我跟他们不认识,我也没得罪他们,我今天是来……”
“跟我没关系。”陈一凡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显得自然而冷漠,她不知道梅恒如果活着,二十几岁的样子是不是跟柳青阳一样,但却很清楚,再这么和一个像梅恒的人坐在一起,她早晚也会像梅太太一样精神崩溃。
“我是来找大鹏买新发动机的,就是上次派对的主持人,你见过的,没想到这小子得罪了鸡哥,正好被我给赶上了,呸,真倒霉。”柳青阳最擅长的就是按自己的意志自顾自地说下去,他顺势凑过去,盯着陈一凡的侧脸,“再比一场呗,新发动机,动力足,够劲儿。”
陈一凡皱紧了眉:“最近没空。”
“那你教我两招,怎么一伸手就把人给推倒了,上次在咖啡馆,你也推了我一下是不是?”柳青阳绞尽脑汁喋喋不休,“你救我一次,我救你两次,还没扯平呢,为了跟我划清界限,你也得先教我两招啊。”
豪车唰地停在了路边,柳青阳被吓了一跳,陈一凡指着前面一辆打着双闪等客的出租车:“我还有事,不耽误你了。”
“不耽误,我有空……”柳青阳脱口而出,说完才觉得不对劲儿,讪讪地解开了安全带,“那我先走了,今天……谢谢你了。”
陈一凡甚至都没再看他一眼,就这么走了。
4
大鹏向来办事效率,收了钱下午就派人把发动机给柳青阳送到了改车行,柳青阳忙活了好几个钟头,总算赶在天黑之前,完成了摩托车的改装。
摩托车酷毙了,真的酷,超酷的。柳青阳痴迷地看着爱车霸气的外观、流畅的线条,忍不住勾起嘴角,想到发动机有力的咆哮、换挡加速时车把给予双臂的强烈的拉扯感,他就心跳加速,更别提转弯时脚踏蹭地的小火花了,只要想一下,他都肾上腺素狂飙,浑身冒火,恨不得立刻放下手里的一切,跑出去开一圈。
其实绝大多数时候,他真就是这么干的,不管不顾,肆意妄为。
毕竟,他还年轻,他是个富二代,他最经常挂在嘴边的理由就是“老柳有的是钱”。有钱任性,天经地义。
他想着就蹦起来,打算呼朋唤友,到码头去试试新车。
还没来得及在乱七八糟的工作台上找到他的手机,修车行就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爸?你怎么来了?”突然出现的老柳把柳青阳吓了一大跳,他难得有点手足无措,一面把打架弄伤的手藏在身后,一面给他爸倒了杯水,“您喝水。”
“我看看我儿子的生意,不行吗?”老柳一眼就看到柳青阳手上的伤,问,“你的手又怎么了?这次又跟谁打架了?”
“没打架!”柳青阳断然否认,面不改色地编故事,“换发动机的时候,不小心弄的。”
老柳心疼地拽过来看了一眼,然而柳青阳早包得严严实实,看不出什么,他叹了口气,说:“以后你要少惹点事,你妈岁数大了,别让她总为你操心。”
柳青阳马上熟练地装出一副乖巧的样子:“知道了,对了爸,你来找我什么事啊?”
老柳今天显得有些心事重重,他喝了两口水,四下打量着柳青阳的改车行,隔了半天才说:“没什么事,就是过来看看你。你这买卖,一个月能赚多少?”
这个问题对于柳青阳来说还是比较尖锐的:“这……得看情况……现在主要还是圈子比较小,来的都是朋友……不过您放心,我这是投资给未来。”
老柳看着儿子,似乎有很重要的话要跟他说:“你这未来,不能太远啊。阳阳,你也不小了,小时候,我和你妈妈忙生意,不怎么管你,家里条件也不好,你跟着吃了不少苦……所以后来,我一直都任凭你自由发展,你大学才念了两年就退学了,你买了个假文凭来糊弄我,这事,你真以为我不知道?没关系,毕竟你上了两年大学,我连中学都没念完。你比我强。”他挥了挥手,示意柳青阳不必急着认错,接着说,“后来,你说你要做生意,我问都没问,就给你拿了笔钱,现在看来,这买卖也不好做吧?”
“爸,我知道错了!对不起!”柳青阳被他爸爸一说,想起大学时的荒唐,这两年的“混”,也有些羞愧,但人总是喜欢夸耀自己露脸的事,本能地回避丢人现眼的事,他嘴上认错,心里却有些不耐烦了。
老柳却笑了:“不用对不起,作为你父亲,你需要帮助的时候我都不在,没给你提供过什么有用的建议,说起来,倒是我对不起你。”
柳青阳快被他爸爸吓哭了。老柳接着说:“以后要多用心,千万别再混了……”
他似乎还有什么要说未说的话,却又说不出来,柳青阳也不敢说话。小小的改车行里,混着汽油味儿的空气似乎都被他们的沉默凝固了。
过了好几分钟,柳青阳终于忍不住问:“爸,您……没事吧?我怎么觉得您今天怪怪的。”
老柳摇了摇头,站起来,走到柳青阳的摩托车前,摸了摸最新款真皮减震的坐垫,又花了好几分钟端详那对超酷的复古LED灯,良久,摇了摇头:“以后不管车行做得好与不好,都要做个正事。有时候兴趣和事业分开,不是坏事。”
柳青阳被这种莫名的气氛搞得相当焦躁:“那二十万我肯定能还上,半年,半年就还。”
老柳最后瞅了儿子一眼,摆摆手,转身离开了。
“平时半年也说不了这么多话呀,今儿老柳是怎么了?”柳青阳盯着他爸用过的水杯思考了好几秒钟,不过思考真的不适合一个心很大的富二代,很快地,他就放弃了,重新开始拨电话找人试车。
5
真正的大都市永远不会真正入睡,江边的码头有飙车青年的狂欢,城里的商业街有灯红酒绿的热闹,而金融街的精英们,依然没有下班。
陈一凡没敲门就走进了刘念的办公室:“你要财务报表没用的。”
刘念的眉眼间掩饰不住的憔悴,他又灌了一口早已冷透的浓咖啡:“怎么,总裁都不能看一眼自己公司的报表了?”
“刘念,我们合作八年了,你在想什么我会不知道?如果你想借着上市来融资,我第一个反对。虽然上市在我们的计划之内,但是你别忘了,我们现在还有好多资金没有回笼,你在这个时候做这样的决定,只会让更多的人看我们的笑话。”陈一凡的语速很快,“我听说了,各大银行都拒绝了我们的贷款要求,其他的地产集团……段总、岳总、阮总今天没去跟你吃饭吧?”
刘念似乎被她最后一句话刺痛了:“你在看笑话吗?我别无选择,按照现在的市场环境,每延后一个月,投资的总额就会增加百分之五,甚至百分之十!四十亿的地王,拖不起。”
“你也知道是四十亿!这么大的事情,你事先没有跟任何股东打招呼,他们现在都非常不满,你简直就是个自大狂。”陈一凡也提高了声音,寸步不让。
刘念把玩着咖啡杯,想起助理春雨坚定的支持,不由得有点伤心:“一凡,我不知道我们怎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连一点点的信任都没有。没错,拍下地王的决定是有些冒险,但是这不代表我们一定会输。你能不能不要为了梅先生的事继续迁怒我?他儿子死了,老婆疯了,生意没有了,但那是他的命运,他必须承受!你何必还要折磨自己和我们呢?你就不能让这件事过去吗?我们像以前一样好不好?”
“这跟梅先生没有关系。”陈一凡惊异于刘念竟然能在这个时候说出这种话,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我已经受够了。刘念,你早晚会为你的自以为是付出代价。”
她走出刘念办公室的时候,看到他忠心耿耿的助理春雨拿着文件等在门口,她不想探究春雨眼睛里火一样的情感代表了什么,只想快点离开这个地方。
6
柳青阳没机会试他的新发动机了,他还没凑满几个纨绔子弟,死党张小同就闯进了他的修车行:“别跟那帮狐朋狗友瞎混了,你家出事了,阿姨让我立刻找你回去。”
他一回到家就惊呆了,平时只有父母在的家里到处都是人,男女老少,连凳子都不够,地板上都坐满了人。柳青阳顾不得打听这都是谁,跟着张小同上了二楼。他妈靠在床边,容颜憔悴,还有泪痕。
柳青阳赶紧奔向床边:“妈,你怎么了?”
柳母眼圈红红的:“你爸爸他……不见了……”
“不对啊,我下午还见过他。”柳青阳惊呆了,随即他想起下午老柳那欲言又止的样子,心里咯噔一声。
此时站在窗口抽烟的人转过身来,那是老柳的老伙计老齐,他叹了口气:“阳阳啊,你爸的工程停工了。外面那些都是你爸手下的工人。”
柳母平静了一下心情:“你爸开发的工程,一个月以前出事了,他一直没跟咱们说。”
“老柳谈的这个工程,其实一年前资金链就断了,他一直忙着拆东墙补西墙,一直到上个月,公司一分钱都没了,他说的再给他一个月时间……现在时间到了,他人没影了。”老齐把烟屁股捻灭在烟灰缸里,愁容满面。
“这……不可能吧……我爸昨天还给我……”柳青阳意识到什么停住了。
“齐叔看着你长大,什么时候骗过你?就算我骗你,外面一屋子人都骗你?他们都和我一样,是跟着你爸干了半辈子的老伙计,不到最后一步,谁愿意闹成这样?”
“我早就说,别把买卖做那么大,现在闯出祸来了……”柳母擦擦眼泪,对柳青阳说,“老齐说,你爸爸盘下这个工程,是拉着所有人集体入股的。他说只要做成,百分之百赚钱,大伙儿信得过他,把钱都投了。”
柳青阳心里又咯噔一声,想起老柳那天给他钱时说的那句“最后一次”,想起老柳在车行里跟他说的“以后可长点心吧”,整个人都像被冰水浇透了,他勉强安抚着母亲:“当务之急还是把爸爸找回来,我去找。”
老齐也十分仗义:“这里我先照应着,阳阳,你自己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