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璃想着白天发生的事情，睡得不安稳，天还没亮就醒了。
小胖墩儿、破庙、无名村、长河、连续十多天的雨……长河郡水灾。
慕璃睁开眼在黑暗中盯着床帐神游了一会儿，才拉开厚实的床帘下床穿鞋。
寝殿的蜡烛彻夜燃着，经过一夜，刚好熄了一半。借着昏暗的烛光拉了拉床头的铃铛，不一会儿外面就传来敲门的声音。
“进来吧。”
慕璃一边对着镜子整理身上的朝服，一边应道。
庆嬷嬷端着洗脸盆推门而入，轻声问：“昨天那么累，今天怎么还起这么早？”
“长河郡发生水灾，这件事还是尽早解决的好。”慕璃整理好朝服，神情肃穆地走到梳妆镜前坐好，等着庆嬷嬷把洗脸水端过来。
“怎么把朝服穿上了？”庆嬷嬷走过来把洗脸盆放在旁边，一边搓帕子一边说，“今天是百官休沐的日子，乖乖忘了吗？”
休沐的日子……
看慕璃一脸地懵，庆嬷嬷就知道她确实是忘记了。于是提议道：“要不再去睡个回笼觉吧，反正今天也没什么事。”
慕璃低头看看身上笨重的朝服，叹口气，接过庆嬷嬷刚搓好的洗脸帕搭在脸上，闷闷道：“不了，去给我找身平常的衣裳来吧。”
“好吧，中午多睡一会儿也一样。”庆嬷嬷应一声就去找衣裳了。
等庆嬷嬷把新的衣裳拿来，慕璃已经梳洗完毕。
“现在几时了？”慕璃一边换衣裳一边问。
庆嬷嬷把她换下来的衣裳收起来叠好，“寅时刚过去没一会儿。”
“去传早膳吧。”
“昨晚的膳食不和口味吗，这么快就饿了？”
“不是，今天有正事要办。”慕璃淡淡地道。
“好吧。”庆嬷嬷应声出去。
换上常服，又对着镜子检查了两遍仪容，慕璃才走出内殿，这时庆嬷嬷也刚好带着早膳进来。
早膳摆好，慕璃喝一口肉粥，淡淡地问道：“嬷嬷昨晚又吩咐小凉要欺负谁？”
又……
庆嬷嬷嘿嘿一笑，“也没想欺负谁，就是让小凉教教刚进东宫的新人罢了。”
慕璃想到兰泽苍白虚弱的脸，对庆嬷嬷皱皱眉，“他一个孩子，就算了吧。”
庆嬷嬷点点头不说话。
静了一会儿，慕璃想到寝殿里那两条一模一样的宫裙，对庆嬷嬷道：“一会儿嬷嬷把寝殿里一些东西收拾了，以后寝殿就不用特别限制宫人进出了。”
“那不行……”庆嬷嬷一听就立马反驳。
慕璃抬眼轻飘飘看她一眼，“此地无银三百两。这寝殿被外人探过多少次了，嬷嬷你不说我也知道。”
庆嬷嬷努努嘴，最终没反驳。
“去把小凉叫来。”
“好。”
长河郡水灾这样大的事情，必须得知会安皇一声。因此吃完饭，庆嬷嬷留下来收拾屋子，慕璃就动身去见安皇了。
从来在皇宫里畅通无阻的慕璃，这次却在思月殿门口被拦住了。
“殿下，皇上还在休息。”慕璃刚要推门，常公公就开门从里面出来，见是慕璃，不仅没有像平时一样主动替她推开门，还动作迅速地把门关上了。
“知道。”慕璃奇怪地看他一眼，抬手把他推到一边，又要去开门。
“殿下！”常公公压低声音叫住她，“皇上和澜月美人正在殿内休息。”
慕璃转头盯着常公公看了会儿，只觉得脑袋一片空白。
“你知道你刚刚在说什么吗？”慕璃觉得常公公简直在说疯话。
“奴才说，皇上和澜月美人正在殿内休息。”常公公又重复了一遍。
“澜月？”慕璃不死心又问一遍。
“是。”常公公弯着腰再一次给出了肯定的回答。
嗡——
慕璃扶住脑袋，尖锐的耳鸣让她头疼。
不知维持着这个姿势站了多久，耳边尖锐的声音才消失。
慕璃抬起头来，冷漠地看着头顶高悬的“思月殿”三字牌匾。
上次这对狗男女在母后绣像的屏风前卿卿我我的时候，它就不该存在了。
常公公看她表情不对，“殿下你想做什么？！”
常公公压着声音惊呼一声，头顶的牌匾已经被慕璃一脚倒勾下来，在空中一个下劈劈成了两半。
常公公瞪着眼睛呆在原地，眼睁睁看着远远跟在慕璃身后的小凉走上前来检查慕璃是否受伤。
“思月殿”三字可是皇上亲自书写的，牌匾也是皇上亲自督造的……
常公公回过神来，马上转身要进殿禀报。
“站住。”慕璃冷冷地叫住他。
常公公顿在门口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尴尬地看着慕璃、小凉二人。
小凉不动声色观察着慕璃，轻声提议道：“殿下，要不先回东宫，先召刘大人进宫商议如何处理长河郡水灾的事？”
慕璃不回答，站在门口一动不动地盯着殿门，像要把门盯出个洞来。
小凉等了一会儿没等来指令，就屈膝告退，去让人通知刘园进宫。
慕璃就这么沉默地站在凉凉的秋夜里，看着思月殿内橘黄的烛光发呆。
虽然这两年常听说父皇给灵妃戴了钗子、给凤妃画了像，在灵妃宫里用膳，在凤妃宫里留宿。
但是这是第一次，慕璃像现在这样明明白白真真切切的认识到，父皇成了别人的。
即使母后在世时，她也没有被人拦在门外过；即使母后过世两年，她也从来没听说过有哪个后妃进过思月殿……
可是现在这一切都变了，就因为一个长得像母后的女人。
不知道就这么站了多久，晨光熹微，初露微凉，殿内终于传来安皇刚睡醒时有些沙哑的声音。
“常安。”
慕璃听到声音，突然从浑浑噩噩的状态中回过神来。脸上有些凉，一抹，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挂满了泪水。
常公公弯腰低头站在一边装瞎，听到安皇的声音，赶紧朝慕璃弯弯腰，小心翼翼推门进去了。
“皇上，太子殿下在门外等了很久了。”慕璃听到常公公进去第一句话就这么说。
“人家还没洗漱，肚子也还饿着呢。常公公就不能等会儿再说正事儿？”澜月嗔怨道。
本宫在外面等了这么久，难道还要等你个被人当礼物送来送去的小小美人洗漱好、吃饱饭了才能进去？
父皇会收拾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吧？
慕璃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捏住，脸上的肌肉也紧张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