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一夜的大汗淋漓,季妈妈像是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几乎全靠一丝意识在苦撑着,等到听到婴儿的哭声时,她松了一口气便昏过去什么都不知道了。?
等到醒来的时候听到女大夫说:“啧啧啧,真是一个漂亮的娃娃呢,手长腿长的,估计长大是个大高个。”
每次季妈妈转述这段话的时候,季糖总是在心里暗暗怀疑,是不是因为自己小时候没有好好喝奶才没有像医生阿姨说的那样成为大高个。?
刚生完孩子的季妈妈,被一大家子人围着,明明是一个重男轻女的时代,可大家都对这个小人儿有着十二万分的喜欢。?
对于季妈妈和季爸爸来说,因为是头一胎,就算是女儿也无妨,而季糖奶奶已经有了孙子,所以就对这个最小的孙女疼爱不够。?
生完孩子的季妈妈被接回家坐月子,季爸爸没过几天就回县城工作去了,只剩下咿咿呀呀的孩子陪着季妈妈。?
生完孩子的女人本来就脆弱敏感,再加上爱人不在身边,季妈妈过得十分压抑,再加上婆媳之间天然的矛盾,虽然都不是什么大事,但日常的生活琐事才最是磨人,让她几乎应接不暇,要不是孩子还小,她真的想重新去县城工作。?
那时季糖爷爷在司法局上班,家里的农活都交给了季糖奶奶和季妈妈,当季糖几个月的时候,季妈妈每天的大部分时间都在做饭干农活,最忙的时候甚至要把孩子哄睡后锁在家里去割麦子。?
有一天季妈妈在门前的地里干活时突然听到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声,出于一个母亲的本能她知道那是她女儿,季妈妈顾不上手上的活慌慌张张地往家里跑,等到家的时候看到几个月的女儿挤掉了堆在床边保护她的被子,摔下了床,额角一个青色的包触目惊心,也不知道是疼还是被吓到了,孩子哇哇大哭。
那一刻,季妈妈的心都要疼死了,这成为了压垮她心里防线的最后一根稻草,她坐在床边抱着女儿嚎啕大哭,哭声引来了季糖奶奶和其他家里人,大家怕出什么意外就叫回了季爸爸。?
一家人坐在一起商量后一家之主的爷爷发话了:“结了婚又有了孩子,一直分开也不是个事,不如把孩子放在家里,两个人去县城工作吧,时间还长着呢。”?
“我想带着孩子一起去!”季妈妈的这句话说的声音不大,却异常坚定,虽惧怕季糖爷爷的严厉,但她更不能放弃她十月怀胎生下的女儿。?
“村子里奶奶带娃那么多不都好好的吗?你带着孩子也没法上班啊?”季糖奶奶开了口。?
“没事,我自己会想办法!”?
看着这样坚定没有转圜余地的季妈妈,一家人也就同意了她去上班的决定,毕竟她上班的工资是远远高于在家里种地的,对于一家人来说是只赚不赔的买卖。
抱着襁褓中的女儿,跟着心爱的丈夫,季妈妈又一次踏上了去县城的路,季妈妈漂亮大方,又活泼可爱,在以前的单位是很受领导喜欢的,所以单位一听说她又要找工作,二话不说就让她重新回去上班了。?
但孩子的事情成为了季妈妈头疼的根源,迫不得已的她给季糖奶奶打电话看看能不能帮着带一段孩子,季糖奶奶并没有推辞,对于这个最小的孙女,她是发自内心的喜欢的,再说了可以帮最心爱儿子减轻负担,她心里开心的很。
季糖有奶奶带着,季妈妈是放心的,但是本来就没什么积蓄的两个人租的小房子加上老人孩子显得十分拥挤,几乎小两口就没有独处的时间,但好在季妈妈收拾得一手好家务,十几平的小房子也让她拾掇出了温馨的味道。?
季糖外公有一次来看望外孙女的时候,看到狭促的小房间,还是忍不住心疼这个最小的女儿,临走时他给了季妈妈一点钱并嘱咐她好好照顾自己,季妈妈看到了季糖外公眼睛里的泪花,那一刻心里五味杂陈。?
有季糖奶奶和外公的帮衬,季妈妈和季爸爸也就一门心思地想多赚点钱,两个人的工作都慢慢有了起色,但一向由季糖奶奶照顾的季糖爷爷突然生了病,季糖奶奶只能放下孩子赶了回去。?
在的时候没有觉得重要,一旦离开了才发现那个人的必不可少,季糖奶奶一走一家人的生活一下子乱了套,季妈妈不得已只能请了长假,在家里照顾不满一岁的季糖。?
可是请假终归不是长法,到了实在撑不下去的时候还是季糖奶奶从家里找了一个值得托付的保姆,花了一点钱才解了燃眉之急,季妈妈也重新回去上班,丝毫没有发现自己的小家庭已经开始埋下了炸弹。?
从季糖出生到她一岁的这一年发生了很多事,季妈妈忙着照顾孩子,根本无暇估计季爸爸,等到保姆照顾孩子顺手了以后季妈妈才有时间和季爸爸多说几句话,但她却发现曾经把她放在心尖上的男人好像慢慢有了变化。?
先是季爸爸频繁地加班,有时候甚至大半夜才回家,接着季妈妈发现他对她和孩子也越来越不耐心,甚至连看都不愿意多看女儿一眼,很多时候她跟他说,他也心不在焉地敷衍。
季妈妈起初没当回事,以为是自己一心扑在孩子身上忽略了他,还想着等孩子再大一点就好好补偿补偿季爸爸,可是等她后知后觉地发现问题时,却是为时已晚。?
那段时间季爸爸不仅加班,回来还口口声声嚷嚷要做生意,总是不停地对着季妈妈叨叨:“你看现在下海经商多赚钱,人家一年都买房买车了,我要是也有一点资金一定能赚更多。”?
“现在的生活不是挺好的吗,起码不用风吹日晒也有钱花,再过几年你一升职就会很好多的,不要乱折腾了。”?
季妈妈说得有理有据,季爸爸没再说话,拿着衣服就要出门。?
“你要去哪儿啊,马上就吃饭了!”?
“加班!”?
“今天周六啊!”?
“临时加班!”?
不耐烦地说完这句话后季爸爸就摔门出去,这让季妈妈意识到问题恐怕不是那么简单,那一刻她突然怀疑这个她一心一意爱着的男人,是否也如此爱她,她让保姆在家看孩子,自己紧接着出门去了派出所。?
看着单位里灯火漆黑一片的时候,季妈妈的心也跟着黑了,虽然她并不确定他不加班去了哪里,但是凭着一个女人的直觉,她知道她最担心的事情发生了。
她以为的恩爱婚姻已经有别人闯入了,就在她为了孩子忙得焦头烂额时,孩子的爸爸早就在外面有了二心,只有她还傻傻地觉得是自己不够关心他。?
季妈妈边走边哭,走到家门口的时候调整了表情,露出来一个大大的微笑才进门去,她不能让别人看扁,家里还有别人和孩子,做戏也得做到底。?
那一夜季爸爸没有回来,季妈妈也没有合眼,第二天她就让别人捎口信给季糖奶奶来一趟,想让她把季糖带回去养一段时间。?
季糖奶奶是个聪明人,以为季妈妈终于想明白让她把孩子带回去就可以省下请保姆的开支,她还十分满意地觉得儿媳妇懂事了,但当她真的到了县城才发现事情不是那么简单。?
季糖奶奶看到原本恩爱的小夫妻俩基本上不怎么说话,季妈妈的脸色更是差的很,她吓了一跳,赶忙抓着季妈妈的手问:“闺女啊,你是生病了吗?”?
“没……就是没睡好,妈,你快坐,赶紧好好休息一会儿!”?
“你欺负她了?”季糖奶奶转过头去问季爸爸,季爸爸没承认也没否认,而是重申了一遍自己想做生意的雄心大志,季糖奶奶什么也没说,把季妈妈单独带了出去。?
“到底出了什么事?”?季糖奶奶很着急地问道,季爸爸可是她最偏爱的儿子,她不能容忍他们的婚姻有问题。
“他……他外头有人了!”季妈妈这一刻多日来的苦撑再也忍不住了,彻底崩溃地蹲在地上痛哭失声,而季糖奶奶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是不对,可男人不都是这样吗?哪儿有你想的那种爱情啊!也多反思反思自己的问题,女人家家的,要温柔,要懂得照顾男人!”?
听到季糖奶奶的这句话,季妈妈的心更疼了,浑身上下是一股直达心底的寒意,平时开口闭口的闺女,如今却是站在她儿子这边,谁亲谁不亲真是一目了然,只有她傻傻地把人家当亲妈。?
“麻烦你把季糖带回去一段时间吧,我们俩的问题我会处理的。”?
“可别吵架啊,我儿子可不容易!”?
季妈妈很想对着这个老太太发一顿火,问一问她到底是谁更不容易?她一个人带孩子工作,可曾有过一句怨言,怎么就她儿子不容易了,话到嘴边,还是咽了下去。
季糖被带回家的那天刚过完一岁生日没几天,第一次离开妈妈,孩子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一张小脸憋的通红,季妈妈也同样落了泪,只能抱着季糖轻声安慰着。?
直到孩子睡着,季糖奶奶才顺利带走了孙女,保姆也一道回去了,原本拥挤的房间只剩下两个人,显得甚至有几分空荡。?
“说吧,你想怎么样呢?”在床上坐定的季妈妈慢慢地开口,眼睛看着旁边,眼睛里看不出悲喜,并非她冷血无情,该哭的早就哭过了,她的骄傲不许她像个泼妇一样闹。?
“什么怎么样?”季爸爸装作无辜地问。?
“你每次的加班都是骗我的,还需要我拿出证据吗?”?
“那又怎么样,我出去和哥们儿喝酒还不行吗?”?
“哪个哥们儿呢?不如你说出来我去求证一下。”?
“你又不认识!”?
“我去了不就认识了吗?让你在家白吃白喝大半年的哥们儿我得备份礼去感谢人家啊!”?
听到这句话,季爸爸知道季妈妈已经知道了他的不轨行为,虽然不知道她知道多少,但她显然没有想给他机会搪塞,不然不会把女儿送回去。?
男人做坏事被抓包后的反应,不是死不承认就是倒打一耙,而季爸爸两样都占。?
“我不就是去加班了吗?你胡说什么呢?”?
“我再说一遍,我去过很多次你的单位,你加没加班你我心知肚明,再说了旁边邻居是和你一个办公室的,需要我去求证吗?”?
“反正我没有做对不起你的事!”?
“是吗?那这个呢?”季妈妈的手心里躺着几根长头发,在灯光的照耀下闪闪发光。?
“不就是普通头发吗?跟我有什么关系?”?
“我和保姆都是短头发,这我从你衬衫口袋里找到的长头发,什么意思还要我明说吗?”?
“谁让你不给我钱的,你哥你爸都有工作,借我点钱怎么了?”?
“我哥我爸的钱是他们辛辛苦苦赚的,和你没有关系,再说了我不给你钱你就出去偷人?”?
“谁偷人了,我们那是两相情愿!”?
季爸爸脱口而出的话让季妈妈的心一下子冷了,到了如今这个时候,他没有想过挽留,而是还要护着外面的那个人,她的爱情终究是被别人挤进来了。
“所以你是想选择她了?”季妈妈终究还是落了泪,她想不明白,为什么三年前还对她呵护备至的男人,现如今怎么就变成了这样。?
“她说了一旦和她结婚就给我十万块,她们家可不像你家,有的是钱!”季爸爸梗着脖子,两眼放光地说,同样是眼里有光,但此时此刻的光让季妈妈觉得反胃。?
本来季妈妈是打算好聚好散的,但是季爸爸的话让她突然不想便宜他们了,凭什么他们想要什么就有什么,伤害就全部留给她一个人。?
季妈妈没再多说话,季爸爸一如既往地出门去了,去了哪里她自然知道,第二天一大早季妈妈就请了假回了季家,她当着季糖爷爷奶奶的面把季爸爸的行为一字不落地转述了一遍。?
“我嫁过来不足三年,从来没有对不起你们家,孩子才一岁,你们做家长的总不能坐视不理吧?”说这些话的时候季妈妈几度哽咽,哭得梨花带雨。?
“让他给我滚回来!”季糖爷爷发了话。?
等季爸爸回来的时候,季糖爷爷已经很生气地发了两天的脾气了,几乎是见谁骂谁,颇有威严的老爷子几乎没人敢惹,全家人都只能避着省得挨骂。?
“爸,我回来了!”季爸爸刚进门,季糖爷爷手里的书就甩了过去。?
“你翅膀硬了是吧,我告诉你,收起你那些花花肠子!给季糖妈道歉,不准再跟那个女人来往,不然我打断你的腿!”?
“爸……我……”?
“你闭嘴!”季糖爷爷没有给他任何辩驳的机会。?
季糖爸爸不情不愿地道了歉,发了一个违心的誓,承诺以后不再提那个女人,好好回归家庭。?
季妈妈没有说什么,当时只顾着情绪激烈想离婚,可是季糖才一岁,他毕竟是孩子的亲生父亲,如果他真心悔改,她愿意给他机会。?
只可惜这只是她的一厢情愿,回到县城的两个人再也回不到过去了,动辄就是口角之争,答应好的事情也统统不作数,季妈妈知道是那个女人在逼她让位。?
可是他们越想在一起,季妈妈越不想轻易让他们如愿,就一直这样吵着闹着,几个月后季爸爸甚至搬出了家里,再也不回来。?
季糖的爷爷奶奶不是没有管过,但丝毫没有用处,看着季爸爸的心已经不再季妈妈这里了,季糖奶奶也跟着倒戈了。?
甚至有一次季妈妈回家看孩子,拿着手里的钥匙却打不开门,她才发现门上的锁都被换掉了,站在自己的家门口却进不去,她第一次觉得自己像浮萍一样,无依无靠。?
“你为什么换锁?”看到季糖奶奶,季妈妈一腔的委屈无处释放。?
“谁知道你会回来啊。”?
“我不回来也是这个家里的人,为什么换锁却不告诉我?”?
“谁知道以后还是不是我家里的人,我儿子看上你是你的福分,你非要闹腾,我也没办法。”季糖奶奶满口满心都是她儿子,丝毫没有把季妈妈放在眼里。?
这时季糖爷爷回来了,看到门上的锁立刻就明白了,训斥了季糖奶奶一顿才温和地对季妈妈说:“老婆子不懂事你别往心里去,他玩一段时间就收心了,你们千万不能离婚,不然苦的可是孩子啊。”?
季妈妈点了点头,为了季糖她也只能容忍,她不想成为别人口中茶余饭后的谈资,她挨了一顿打才嫁给了季爸爸,她更不能让季糖外公伤心。?
就这样乱糟糟的日子一直持续到了季糖三岁多的时候,季妈妈实在想孩子,反正和季爸爸也分居了,一个人也是孤单无依靠,就做主把季糖接到了身边。?
季妈妈甚至会抱着孩子去找季爸爸,只希望他能看在孩子的份上回心转意,可她没想到,更大的劫难还在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