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除了太子文麟对这件事不不满意外,还有一位对蒋乐行出征这件事情很不满意的人,而且在太子释怀以后他都没有释怀,这个人就是蒋乐行自己。平日里在京城逍遥惯了的公子哥,对于自己被安排要去西疆这个灾区驻守边关这件事情,实在是无法接受,他几乎是哭着问他的亲爹:“爹,你为什么要安排儿子去那么远的地方啊,儿子不想去啊,儿子想留在京城。”
蒋逢春实在是被自己这个不争气的儿子气到发抖:“你可知你父亲虽有爵位,并无民心,虽有战功并无战绩,如果我一直仰仗我当年帮助文恪皇帝登位的功业,迟早会被后辈替代,而你,靠着父亲的威信在京城横行霸道,留下恶名,将来一旦失势,必将万劫不复,你我父子二人,一定要趁现在西蜀尚未降服,建功立业,巩固实力,将来才能立于不败之地,即便未来太子即位,我们蒋家势力深厚,也能权倾朝野。”
蒋乐行虽然是个街头混混,习惯了锦衣玉食偶尔骗骗官员钱的生活,但他也明白,看这个情形自己势必是要去西疆呆个几年才能回来继续过衣食无忧的生活了,“不过也好,说不定建功立业了,以后还能不靠我爹就能升官发财,就是西疆听说日常干旱,但是临近的西南省份又在闹涝灾,不知道那里到底是个什么鬼光景。”幸好现在有个四皇子是自己好朋友,哪天实在干不下去了,还能让四皇子帮自己在皇帝面前美言几句。想到这里,他决定出兵前一定要好好辞行自己的好朋友文宏山。
天靖的西南省份水灾严重,与西蜀毗邻的西疆地区也受到了一定影响,况且主帅请辞,副帅也请辞,群龙无首,将士们毫无精力驻守,军饷剩的也不多了,许多人想着要不趁乱去灾区抢他一些赈灾粮食,也有的想要不直接打到凉川对岸,抢一波西蜀的粮食。一群人叽叽喳喳讨论着该怎么样去干土匪的勾当,抢自己人吧,来的快,没什么风险,不穿军服也没人认出来,但是良心上还是有点过不去,毕竟灾民真的太惨了,失去了自己的家园,还经常有人被饿死。抢对面国家吧,要穿过一条凉川不说,到了那还很有可能有部队驻守,本来粮草就不够,还要打仗,万一打输了还丢了性命,实在不划算。
虽然都是偷偷讨论,但是营中人人都知道,今晚一定会有人偷偷去抢灾民的赈灾粮食,也一定会有人去河对岸探探有没有士兵驻守。
夜幕悄悄降临,牛鬼蛇神也该出门活动了,这个时候,总指挥的营帐中突然吹起了号角,所有想要脱下铠甲的兵士。不得不又穿戴好盔甲,列兵营前,大家都在窃窃私语,此时的主营中,没有主帅,没有副帅,没有又副帅,连他们手下的大小将领都没有,那是谁吹的号角呢?只有他了。
一个儒生装扮的人走了出来,他没有这里其他任何一个人身体壮硕,眉宇之间甚至有几分清高孤傲,但是眼神却比在场任何一个决定做强盗的人还要凶狠。这就是他们的军师,一个没有任何官衔却呆在主帅营,一个连枪都扛不起来的文弱书生,一个不过二十出头的毛头小子,李矜。而现在,这个毛头小子不知道发什么疯,让号兵吹起了号角,集结了所有人:“各位将士,在下李矜,今日夜晚,有几句话要说与各位听。”
“明天说吧,今天太晚了,军师大人!”有人驳回他,其实李矜本无官职,全因韩揆欣赏他的才华才能留在军中指挥将领,在这期间多次整顿军纪,平时挺平易近人的一个人,一旦严肃起来竟然让不少人胆寒。因此即使韩揆走了,他在军中说话多少也有人听,但是也有人心想,老虎都不在了,你还怎么狐假虎威。
“救人之事,迫在眉睫,一刻不可耽误。”李矜扫视了一眼所有人。
“自己都要饿死了,还救别人......”有人小声嘀咕
“今日李矜所要救之人,不是别人,正是这里的三千将士!今日天靖西南受灾,官府拨款赈灾,但西南灾情未见好转;你我戍边将士,粮草将尽,因水灾阻碍,军饷迟迟未至。兵民同难,同病相怜。但是京城方才已经下了委任书,我们新任的又副帅将会从京城进发,十日后就可到达西疆,他会从京城带来军饷以供我军所需.....”
“十天后我们早饿死了!”
“就是!还不如抢他一把,以后大不了不回来了呗!”
“.......”
“不可!这正是李矜所说的救人之事!如果现在你们去偷去抢,确实可以缓解一时困难,但十日之后又副帅到了,你如何向又副帅交代,违反军纪按律当斩,如果你们侥幸逃脱,行偷盗之事,官府也会抓你们,西疆就这么点大的地方,你们能逃去哪。如果你们把心一横去到凉川对岸西蜀,是否能活着上岸且不说,即使能活着上岸,抢了东西,留在西蜀就是偷盗的通缉犯,回到天靖,就是违抗军令的逃兵......”
“当逃兵总比饿死强........”有人小声说道
“可惜这样的逃兵不是普通的逃兵。陛下在十六年前曾说过,天靖将不会主动侵犯西蜀,此事国人尽知,西疆将士也一直知道不可过凉川抢掠西蜀,如今若是有人侵犯西蜀,便是将当今圣上的脸面丢在西蜀人面前,你以为陛下会放过这样的逃兵吗?”
“.......”突然间没有人说话了,营帐前十分安静,只有火把燃烧的劈劈啪啪声音。
“这也不能那也不能,难不成真要饿死在这吗?”前排一个满脸通红的士兵终于开口了。
“如今我们的粮食还够两天的量,我们现在把所有粮食重新分配,以前每人每餐三两米,现在每人每餐一两米,每天只吃两顿,十日之后,军饷送到,大家就可以好好吃一顿了。”李矜说到
“一两米怎么够吃!每天还只有两顿!还不是饿死!”
看还是有人忿忿不平,李矜突然言辞怒目:“明日开始,每天只吃两顿,每顿每人一两米,我李矜可保各位不死,如若有人违抗军纪骚扰百姓,我李矜也可保他活不过这个七月!”
这件风波总算是停了,天靖的戍边将士还是安安静静地守着边关,虽然饥饿虽然辛苦,但是也很安定,因为有一个人说将会保各位性命,而这个人,是他们现在唯一可以信赖之人。
这边差点闹出兵变,一江之隔的西蜀却风调雨顺,民生繁荣,一江一山,将老天爷的灾祸全都阻挡在了东边。世外桃源般的西蜀,太子周瑜璋依然和好友叶向倾以及两个妹妹骑马射猎,品茶对弈。赛马场上,琬琰早就已经出师,常常和自己的哥哥比赛,琬玪却因为没有哥哥的悉心教导而落后了很多,只能由那个虽然每天见面却不怎么交流的叶公子教自己了。
夕阳渐下,绚烂的晚霞映在马场的草地上,马的鬃毛上,以及每一个人的脸上,马蹄溅起飞扬的尘土,两匹马在竞相飞奔,两位少年丰神俊朗的脸上洋溢着得意的笑容,琬琰公主一身男装,英姿飒爽,飞驰之间让人觉得也是一位男子,却比太子周瑜璋更多了几分俊俏。
而马场的另一边,一个温润少年骑在马背上,不停地看着身旁的少女,并且悉心地指导她缰绳上的力道应该如何把握,琬玪紧张地骑在马背上,死死低着头看向马的走向,深怕它一抖,自己摔下马背。另一边,她认真听着叶向倾的讲解,不住的点头。不一会的功夫,马渐渐平静下来,马背上的琬玪也放松下来,牵着缰绳缓慢地前进。两人这边倒也静美祥和,斜阳落下,仿佛度过了许多时日。
一时之间天突然就暗了下来,也许是受到天靖西南地区水灾影响,西蜀京都竟突然下起了瓢泼大雨,四位少年刚从马场出来,回不去宫内,只能暂时找个路边茶馆避雨,琬琰牵着琬玪的手进入了茶馆,茶馆里挤满了躲雨的人,琬玪显得有些怯生,琬琰却大胆很多,牵着妹妹径直走向柜台:“掌柜的,你们这里有......嗯......有......大的寝宫......”没有来过民间的公主明显对有些称谓不太清楚。“有雅间吗?我们一共四个人。”叶向倾接话道。“对!雅间。”两人相视一笑,虽是简单对视,却不经意间激起涟漪。
“有的客官!请随我来。”掌柜热情招待,叶向倾俯身对琬琰说:“你们先去,我和瑜璋去拴马。”声音温柔却中气十足,说完浅眼一笑,外面还在下着暴雨,屋里这个人却温其如云,明其如虹。
四人在雅间中喝茶谈天,一壶普普通通的茶水喝了两口便觉得无味,琬琰双手托腮伏在桌上,“唉,好无聊啊......”叶向倾看了她一眼,忍笑叫来了店家,悄悄说了两句话。不一会,两个小厮来到桌前,一人手捧棋盘一人手拿棋盒,琬琰看到围棋,满眼欣喜,叶向倾轻声说道:“放下吧,多谢了。”看着开心的琬琰会心一笑,而一旁的瑜璋却翻了他一个白眼。
“叶大哥,你真是太懂我了!太子哥哥,现在雨这么大,一时半会也停不了,来一局如何?”提到下棋总是很兴奋的琬琰兴冲冲地对瑜璋发出邀战,但是瑜璋自知难胜自己这个妹妹,若是应战,恐怕要在好友面前丢人,若是不应战,到有些像不战而退。“刚刚走了这么远的路,你不累吗?琬琰,先让哥歇会好吗?”
“嗨,真没劲,要不琬玪?”
“姐姐,我下不过你......还是...还是算了”
琬琰只能把目光投向最后的希望身上:“叶大哥,你一定会愿意和我手谈的对吗?”说完还冲他眨了眨眼,叶向倾忍不住笑了:“哈哈,好,我就陪公主对弈一......”“嘘......”
另外原本避之不及的两个人,听到这声,也忍不住笑了出来。
屋外雨声渐小,天色却已经沉了下来,琬玪焦急地看着窗外逐渐漆黑的夜色,再看看兴致勃勃的两个下棋的人,却开不了口催促。瑜璋玩弄着自己的佩剑,抬头看天色已晚,对弈的两个人却丝毫不知,便起身走到柜台前:“掌柜的,我们需要四间房,劳驾。”掌柜的却一脸为难:“公子,实在抱歉,客房已经满了。”
“掌柜的,现在天色已晚,我们实在是回不去,劳烦帮忙安排其他客人挤出四间客房,我愿出双倍的价格。”
掌柜的叫来了副掌柜,意思让他安排一下是否能腾出一间空房。
“公子,我们的客房都已经满了,要腾的话,可能最多也只能腾出一间房间来,不知您能否接受。”
“不行,我们四人都不惯与旁人一起睡,一定是要四间的。”
“公子,那我真的是爱莫能助了,您还是尽早看看附件有没有别的客栈有空房了吧!”
瑜璋有些气恼,准备回去雅间叫自己的同伴,却突然被掌柜的叫住了“公子留步,公子可是和字间的客人?”“嗯?不错。”
“公子,和字间的一位公子早些让我们送棋盘的时候就已经预定了两间房,方才没有认出您来,才发生误会的,请多包涵。”
“两间房?”这个叶向倾,做事情也太不妥了吧,怎么能只安排两间呢!
“公子,那位公子预定时,就只剩两间房了,而且这两间房每间都有两张卧榻,互不影响的。”
听到这话,瑜璋心中倒是多了几分欣喜:“多谢”
叶向倾一直都是一个稳妥的人,为人谦逊文雅,做事周到体贴,以后必然能成为国之栋梁,想到这里,瑜璋不禁嘴角微微上扬。他日如果自己荣登大宝,有向倾这样周全细致的人,西蜀定能成为繁荣强盛的国家。
正想着,却听见方才休息的雅间方向传来动静,似是琬琰的声音:“快快,把她送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