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与母亲长日在田里工作,妹妹在隔壁村上幼儿园,放假了的我,凭着手机吃不完的零食和不断的零花钱,逐渐称霸村里的孩子群。
父亲斥资给我买的小雪人雪糕,一概被我拿来分给小伙伴,每每母亲按着我要打的时候,父亲总是会在旁边乐呵呵的说到谁吃不是吃呀,不要动那么大的火气嘛老婆。
母亲这时总会被他逗得笑出声,对我的气也就消失不见了,每次看着父亲母亲恩爱的样子,我总会感觉幸福无比,毕竟,那时村里的人为了维持生计,每天不是吵就是打骂,母亲和父亲恩爱的模样,无疑在我幼小的心灵里画上了色彩满满的一笔。
唯独那次,那位叔叔把我放回家之后,我没有看到母亲的身影,父亲在院里一言不发的翻棉花,我不止一次的问他母亲去哪了,父亲含糊的说到母亲去外婆家住了,我信了便顺手打开了电视,拿了不少零食坐在床边一边吃一边坐着看电视,这样做的后果就是晚上开始肚子疼,以往遇到这种事都是母亲一边让我喝热水一边用手抹上香油给我捂肚子。
这次,母亲不在家,这个事自然落到父亲身上,父亲没经验极了,他没有别的办法只能倒了杯热水给我喝,一边用他宽厚的手搓热给我捂肚子,我在一阵温暖一阵疼痛中沉沉睡去。
第二天一睁眼,桌子上放着很多熟肉熟菜,如果是往常我定会高高兴兴的做到桌子前吃起来,但家里没有母亲的气息实在是太难熬了,那天上午,在父亲去地里干活的时候,大姨母骑车来接我去她家,我很兴奋,给父亲留了字条就上了大姨母的车,等我到了大姨母家我才发现气氛不对,听着她们的话我才明白是父亲和母亲吵架了,我诧异的厉害,在我的印象里父亲和母亲从来没有动过气,就算是少有的几次斗嘴,也是床头吵床尾和,这次好像厉害的超出我的想象。
我很识趣的跟表姐去了里屋看电视,听着门外大姨母大姨夫和母亲低低的交谈声有些心烦,我一直以为我的家庭就能这样幸福下去,这种父母吵架的事不应该发生在自己身上,但终究还是发生了,表姐看出我的不开心,从她的床边拿了零钱带着我出去买零食吃,在我抱着零食跟表姐往回走的时候,看见二爷的车开进了大姨母的家,表姐拉着我的手急急忙忙的往回跑去,他们在外屋交谈,我在里屋门口站着听。
半晌,终于知道他们这次吵架是因为父亲对母亲动了手,是因为田里浇地的事情,时间冲突而且夏天热心情暴躁,见父亲不说话,母亲拿了桌子上的一袋奶冲父亲扔过去,父亲烦躁的一挥手打在了母亲的脸上,母亲怔怔的做了半天,才起身拿了东西向门外走去,径直坐车去了市里,到傍晚也没有回来,父亲才着急忙慌的给大姨母打了电话,就在大姨母挂了电话要出去找母亲的时候,母亲才到大姨母的家,然后的事,就是今天的局面了,父亲告诉了二爷,二爷和二奶年从自家的小超市里搬了两个西瓜带着父亲到了大姨母家。
母亲在一旁坐着没有说话,大姨母冲上去对父亲一顿打,对父亲声嘶力竭的吼道‘我把她嫁给你不是让她跟你去受罪的,你知不知道你昨天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我都摊门口了要不是你姐夫拉我起来,我腿软的动不了,你自己摸着你的良心说自打她嫁给你了,她享过福吗,你看看她的脸色,她在我家可是当小姐一样养着的,怎么到了你家就成了个哈巴狗了呢,你妈欺负她,你上班不管她,她自己拉扯着两个孩子还要处处看着你爸妈的脸色,现在可好了,你也对她动手了,你们离婚行了,离婚吧。’
我这是第一次见大姨母失态,父亲眼圈通红,他无话可说,大姨母的每句话都是事实,母亲嫁给他就是受罪了,他们结婚的时候他甚至都没又给母亲买黄金首饰,母亲一直放在盒子里的不知是银子还是白金的耳坠是她唯一的首饰,甚至母亲连一瓶护肤品都没有,年复一年日复一日的在黄土地里被毒辣的太阳光晒着,脸上变得蜡黄长满了黑斑。
父亲一句话也没说,沉默的坐在那,他知道这个时候他说什么都是徒劳的,他知道大姨母说的对,也很清楚他给母亲带来了什么样的生活。
二爷和二奶奶坐在那苦口婆心的劝导着母亲,不知过了多久,我被人叫醒,母亲和我终究是跟着父亲回家了,在家待着的几天没有任何波动,直到我去上学父亲和母亲的关系也是相敬如宾的样子,在学校的十几天我还是心神不宁,生怕父亲母亲偷摸离婚,更怕我一回家就面临着要选择母亲还是父亲的难题,在忐忑中,终于迎来了下一个假期,所幸,回到家的时候家中还是一派祥和的景象。
父亲和母亲刚好从田中回来,父亲正在做饭,母亲在一旁守着洗衣机洗衣服,妹妹在旁边练着幼稚园的作业写着在我看来简单到不行的ABC,真好,又是以前的家了。
这种祥和的日子没过多久,祖母和母亲又吵起来了,母亲在二奶奶家的后院里哭泣,祖母自己盘腿坐在街中央哭嚎,二奶奶在屋中陪着母亲,村里的人都来拉祖母起来,一边拉祖母起来一边嘴里数落着母亲的不对,这些人的嘴中不知那些是虚情哪些是假意,我心里不知怎得委屈又愤怒,冲过去对着那些妇人又踢又打,那些妇人惊恐的松开祖母,祖母又跌落在地上,那些人又对着我指指点点,嘴里无非说着我不懂事不孝顺,我那时对着她们长舌妇一般的嘴脸心中一阵绝望,突然懂得一个道理,千万千万不要和这种人扯上关系,不然你做的一切,一切对的不对的合理的不合理的,在那些人眼里都会变成不对的,所有的所有甚至于你这个人,都会变成不对的。
每当在祖母和母亲吵架的时候,祖父总会装作听不见看不见,到也不是祖父懦弱,如若祖父参与进来,她们会因此吵得更厉害,祖父对祖母更多是惧怕,祖母对祖父不是骂就是嫌弃,祖父的布鞋从来都是穿到露出脚趾头,每每这时都是太奶奶戴着老花镜给祖父补鞋修衣服,打水洗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