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
东陵城北
大理寺监牢中
寺外兵甲无数,皆为重装重甲的银枪锐士,远处更有二十人一伍的精锐游弩手,面甲缝隙中偶然漏出的目色尖利如鹰。
寺内最是防卫森严,设三门六岗十二哨,瓦上廊间等阴暗处更有无数强弓利弩挽弦如月,只待劫狱之人现身便将其攒射成刺猬。
“这狱中关的是何人?值得大人如此警惕对待?”一满堆笑的老卒子在往值夜官手中使着银子。
有钱能使磨推鬼。
值夜官半推半就下也就收下了,这老卒子在这里呆了也有些年头了,平素看着还算懂事。
“你问这干吗?”不过他还是有些警惕。
“嘿嘿,”老卒一脸讪笑,“咱不是没见过这种大场面吗?多少知道些以后和晚辈吹吹牛皮也好。”
“那好,不过老王头你可得答应我,咱哪说哪了。”值夜官不似玩笑。
“大人放心,那是自然,咱老王嘴严着呢。”老卒笑的憨厚。
“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那好,你可听好了,”值夜官吞了吞口水,“那关的可是咱东陵,不,整个陵地的第一猛将!”
“真是玄甲将军?”老卒瞳孔陡然一缩。
“嘿,你这老卒还算有些见识,”值夜官抖抖袖袍,比指作剑,“正是那先帝亲迎三十里,授玄甲战旗,更作诗以赠之的那个玄甲将军。”
“如假包换!”
他轻收肚腹,神色豪迈。仿佛他才是那个面覆玄甲的绝世杀神。
看来这大腹便便的值夜官也有个金戈铁马飞沙走尘的英雄梦。
“那首诗如何吟来着?”唤作值夜官的大人轻敲脑壳,自言自语。
似乎觉得此刻应该吟诗一首方衬自己英雄气概。
“金雕不破娄金甲,一剑霜寒十九州。”老卒轻轻出言。
“本官知道,何需你个小老儿聒噪?”值夜官忽而有些恼火,觉得他是在故意卖弄,折煞自己风头。
他右手习惯性的扬起便要赏他一个大大的耳光,就如同平素一样。
可今天他高高扬起的右手却迟迟没有放下,他紧紧盯着面前这个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老卒,突然有种毫无缘由的心悸。
他竟猝然发现看不见老卒的眼睛。
老卒半张脸隐在烛光之外,佝偻的后背也不知何时挺直起来,竟还是个颇为高壮的老汉,一股苍凉之气以老汉为中心缓缓蔓延开来,直刺的面前之人骨寒心更冷。
这面前之人怎个如此陌生,好似换了个人在,今夜的值夜官大人暗暗心惊。
还有些胆寒。
“老王头!”值夜官乍起胆子大喝一声,“你休要装神弄鬼!”
一双挤在脸上的豆眼上下打量着老汉,全无平素的嚣张态势。倒像是偶遇老猫的耗子。
“这......这是?”他一眼便望见了老卒腰中之物,那是柄做工精细作风粗旷的悍卒刀,漆黑的刀鞘,凌乱的血槽,无一不突显它作为夺人性命之物时的凶狠暴虐。
“第一代玄甲刀,”老卒声音嘶哑,“当年大将军被授玄甲将军后先帝特命军械局日夜赶工打造的。”
“只授第一代千余玄甲将士。”
老卒缓缓抽刀,只见刀光清亮如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