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仙观牌坊前聚集起越来越多的百姓,武卫将军命众虎士严正以待。
不知为何,涌上来的人越来越多,牌坊前被堵得水泄不通,连临仙观中修行的道长都惊动了。
“将军,新来的小宫女一时疏忽,走漏了十公主在临仙观祈福的消息。”年轻的校尉浓眉拧紧,他刚说完,将军的脸色霎时就阴云密布。
此行秘密,如今搞得人尽皆知。
回宫之后,太后,太妃必定责难。
“戚校尉,让兄弟们盯紧点,别出岔子,这可是脑袋别在裤腰上的活。”语毕,锐利的目光环视围过来的百姓,似乎要从这些人里辨认出,行踪可疑之人。
“是。”
小宫女虽是新来的,若无有心人诱导,又怎么会轻易把公主的行踪说出去。
这宫女不能留,回去之后必定严加审问。
武卫将军快步走到少年身侧,悄声说了一句,本就面露不愉的少年,目光深沉。
被宫娥搀着的十公主萧灵,对四周围观的百姓浑然不觉,她仍旧心心念念的跟着心上人。
少年皇帝萧昭呈见状,冷哼一声:“速速回宫。”好一个邱恒亭,连天之娇女都不放在眼里。
尚公主,还委屈了他不成。
“四郎,四郎。”萧灵急切的低唤着人,奈何对方脚步反而加快了,她索性甩开左右宫娥的手,提上间色长裙:“四郎,你等等。”
邱恒亭走到陛下的车辇一侧,便不再动作,垂首等候,准备护送萧昭呈上车回宫。
方才他任性了,走到车前,才恍然清醒,君臣有别,自己要尽人臣本分。
气喘吁吁的萧灵,在垂首而立的青年跟前刹住脚步,肩上的披帛随着动作飘落。
桃粉的披帛轻灵,好似风过云霞,留下的一抹。
“哎,四郎。”萧灵娇嗔的看着自己的披帛落在心上人的脚旁,她刚被拒绝,可心里又舍不得恼他。
仍旧窃喜,期盼,小心翼翼的等着邱恒亭回心转意。
“我的披帛。”
“男女授受不亲,恕微臣无状。”
萧灵心口猛缩,表情渐僵,自心口有一阵钝痛蔓延到四肢百骸,她险些站不住,如葱根白玉的十指交缠着宝相花纹的裙摆。
他当真如此决绝,不留一丝情谊。
当真是,不喜欢自己么······
“少傅,朕命你为公主捡起披帛。”萧昭呈走到二人之间。
此情此景,他对不识抬举的邱恒亭心生厌弃。
亦或是,十二公主那样的才能打动他不成。
难道,自己曾经的太子少傅,也选择了韩王不成!!
“臣,领命。”
语毕,邱恒亭退开一步,作势弯腰去捡,萧灵看着他在自己面前屈膝,她想起那次寒梅初放,小黄门粗鲁地把高处的梅枝拽低采花。
路过的太子少傅怜惜白梅被人摧折,奈何身为外臣,能做的只是负手愁立,在束莲栏板后,凝梅不语。
他怜坠地无色,他怜残蕊在犹稀。
负气出走的萧灵,蓦地闯入梅园,数步远处,仙人高冠如芙蓉,霞月落衣裳。
萧灵呼吸一滞,只是一眼,少女便迷失在仙人星汉交垂的眸中。
那时的梅,今时的他。
到底是不愿用皇权去折辱四郎的一身傲骨。
她还是舍不得。
“不用了,元夕。”她唤来贴身宫娥,睫羽下转眄如琉,情深不可诉,然而邱恒亭还是把披帛拾起,转手交给了一旁的元夕,元夕接过披帛收入手中,外男碰过的东西,她并不能再给公主戴上。
萧灵颤着樱唇,眸中隐隐有泪,她迅速落下帷帽的纱幔,眼前一片朦胧,他冷峻的神情反而无比清晰,不能再看,再看,她便要失仪人前。
邱恒亭依旧不为所动,他好似站在巍峨的高山上,俯瞰世间的人和事,抽身于物外,如此情态,刺痛的不止萧灵,还有萧昭呈。
他怒火中烧,又不愿在姐姐面前怒斥她的心上人。
也只能别开头,不去看怨女错付真心的画面。
满小星站在人群前端,身前就是御前护卫的长戟。
有个一直往前拱的富家子,急吼吼的要去一睹公主芳容。他的仆从扯开围观的百姓,给自家肥头大耳的公子清出一条路来。
心有盘算的满小星只是不屑,今天算他运气好,不然定在这金猪身上劫富济贫。
富家子不知看到哪个踢不动的铁板,收住风风火火的脚步,不敢再按原路往前冲。
此路不通,那就绕过去,他转头看向站在左侧的一对乞丐母女,不屑的撇撇嘴,公主天姿国色,也是她们这种乞丐可以窥视的。
富家子抬手示意,仆从立马上前,伸手就要拖拽唐娘子。
这仆从是富家子精挑细选的壮汉,功夫了得,以一当十不在话下。
仆从也是助纣为虐的心肠,他若只是虚张声势,满小星还不会下狠手。
可勇壮的男子,走过来,抬脚就要往丐妇腿上踢。
力道刚猛,习武的人,一眼就懂,这是要踢断腿骨的劲!
岂有此理!
满小星嘴角一抹冷笑,迅速一个侧踢化开仆从的攻击,随后一招攻其下路。仆从脚下一崴,咚!
护卫眼前一座山似的黑影倒来,他翻手抽刀,手起刀落。
血溅三尺!
“怎么回事儿!”武卫将军大喝一声,戚校尉领着一队人将马车四周团团围住。
护卫抽刀,寒光凌冽,一堵人墙后,萧灵不知发生什么,欲撩开帷帽去看,元夕立刻劝她。
“公主,莫言看。”
“血!”萧灵还是看到那只血淋淋的手,被削去手掌的仆从,哀嚎着,在地上打滚。
“四郎……”
面色瞬间惨白的十公主,双腿发软,由元夕扶着,她仍渴望的看向心上人,祈求他能分自己一星半点,一个眼神的担忧。
然而,邱恒亭给予她的依旧是那个冷峻的背影,他就像临仙观西南侧的绝壁独峰,挺拔,孤寂,可望不可即。
萧灵的心,彻底被揉碎,七零八落,零落成泥。
呵……
求不得,成了贪嗔痴念。
成了摆脱不得的咒。
御驾前见血,是大事。
萧昭呈绷紧身子,心中思绪电转。
谁?
是刺客否?
若是刺客,幕后主使会是何人?!
“何人犯禁!”戚校尉上前,富家子同仆从已经被扣押。
满小星和乳娘,同仆从靠得最近,也被带到围圈内查问。
“在下,在下……”被架在脖子上的刀吓破胆的富家子,一脸横肉哆哆嗦嗦,语不成句:“在下,是,是……”
戚校尉武人,直性子,被这胖子弄得心烦,随即,抽出佩刀,沉声说:“把舌头捋直了!”
富家子吓得冷汗落面,被横肉挤成一条粗线的眼睛,紧紧盯着雪亮的长刀,心跳如鼓,就怕自己身首异处。
“在下,米商林进财之子,林宝。”
“他可是你的仆从。”戚校尉再问。
已经虚脱的林宝,勉力点点头。
唐娘子紧紧挨着满小星,她身子微侧,以保护的姿态站着。戚校尉目光炯炯,落在这对乞丐母女身上。
衣服虽不是破破烂烂,衣不蔽体,可也称不上好。
布块大小不一的拼成衣服,全是灰扑扑的颜色,补丁和拼布都混在一起。
二人容貌端正,和寻常百姓并无二致。
“你们和这男子,是怎么回事。”他指着跪在血泊中的仆从问,虽然戚校尉年轻,不过二十五六的年纪,到底是习武的,横眉冷怒的样子,总让人害怕。
更何况他手里有刀!
“曹功历,把那对母女带过来。”压抑着紧绷感,故作镇定的声音,在最里一圈响起,萧昭呈见过几次乞丐,大概就是前面那对母女的模样。
他余光看向姐姐,又转向邱恒亭,怜惜的眼神立刻结上冰凌,心计上来。
萧昭呈要挫一挫此人的傲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