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止跟辛卯分开了整整两万年,两万年没见过面,再见的时候说没有些生疏是假的。
她对辛卯有那么一点小私心却不愿意说开了。
说到底舍不得人家走,憋着一股劲想把人家留在南荒却不肯直说,怕人家不愿意。
又不想留一个心不甘情不愿的辛卯在南荒。
辛卯说她愿意留在南荒的时候,风止知道自己应该表现的冷静一点,但还是高兴的险些没压住嘴角当着秦苍的面乐出声来。
好歹还是把自己当成了个有身份的南荒帝姬稳住了南荒的颜面。
裴寒山一双贼兮兮的眼睛把风止看的里外通透。
觉得秦苍跟风止的事有门。
十分藏不住事的冲秦苍眨了眨眼睛。
但奈何风止好长时间没搭理秦苍,秦苍压根没心情读出他那眼睛里的深意来。
“裴大爷,上岁数了眼睛不好记得去治。”
上岁数了的裴大爷,“………”
秦苍其实明白裴寒山的意思,却总是觉得差那么一点,他不想逼着风止去想。
有些事情他等的来,他已经等了她两万多年了,如今这个境地算得上是从前想都不敢想的,能跟在她身边,没事还能逗她笑。
可人到底是有贪欲的得了一点甜头还想着再多要一点。
有的时候他觉得自己有点没出息,明明有些话就在嘴边上却怎么也说不出去嘴。
到底是等了太久舍不得把所有的话说出来把人吓跑了。
为今之计徐缓图之方为上策。
秦苍坐在裴寒山屋里跟他下棋,心里面慢悠悠的琢磨,出其不意,必自毙,这种事得顺着劲儿来。
裴寒山额头上的青筋跳了一下,“你知道我能听见你的心声吧?”
秦苍抬了一下眼皮,“你把我拖到你屋里陪你解闷,就应该料到这种下场。”
裴寒山翻了个白眼,“我真是服了你了,追女人又不是行军打仗,还出谋划策。”裴寒山撸了一把袖子,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指着他道,“你!你长成这个样子!你还徐缓图之,你直接赖在她屋里不走了,她能拿你怎么样?!过不了一年哥哥我保证你老婆孩子热炕头什么都有了!”
秦苍诧异的看着裴寒山,觉得这个老家伙在跟辛卯相处的这么长时间里还没被她一降魔杵抡死,绝对是看在摄提的面上。
裴寒山脑门上的青筋又跳了一下,“我刚才说了你知道我能听见你的心声吧?”
“我刚才也说了你拉我进你屋子陪你解闷的,就应该料到这种下场。”
裴寒山痛苦的走了一步棋,咬牙切齿道,“将军,我赢了,你快滚吧,滚吧!”
秦苍却没有走,他有点恍惚的盯着裴寒山的脸。
顺着那张脸,他看见了锁龙井,四面全是碗口粗的捆龙索,井里面站着一个披头散发浑身是血的人,那人浑身上下的血冒个不停让人怀疑她是不是下一刻就要咽气了。
他定了定神看清那血葫芦一样的人手里的降魔杵,看样子是辛卯。
辛卯旁边站着的是风止。
风止还是那个样子,却好像哪不一样了。
她换下了往日里的黑色长袍,改成了襦裙,很是好看。
只是手中握着沆茫剑指着什么人,眼中满是难以置信和愤恨。
裴寒山知道他又看见了未来的东西,没有催他。
等着他回过神来。
过了半柱香秦苍回神了。
裴寒山好奇道,“你从我的未来里看见什么了?”
秦苍还在出神,心里想的话顺嘴就吐噜出来,“我看见阿止了。”
“小凤凰?”
“嗯。”
“她有什么特别的吗?”
“特别好看……”
裴寒山糟心的看了他一眼,忍无可忍,“滚!”
秦苍被裴寒山赶出门的时候正好就撞见了刚哄完缙云华睡觉的风止。
风止看见他愣了一下,只觉得浑身上下每个地方都喊着要离他远点,眼睛却挪不开盯着他的脸看。
秦苍在风止的眼神里八风不动的开始胡思乱想,要不要把裴寒山那个老不死的话付诸行动,风止好像挺喜欢他这个长相的。
转眼间看见风止拧着劲儿的想要往后缩的脚后跟,瞬间就抛弃了这个想法,裴寒山这个老货能有什么好主意。
他冲着辛卯点头笑了一下权当打过招呼就回屋了。
刚关上门就又后悔了,裴寒山再缺德狗屎,好歹也是娶过媳妇的人,没准人家说的就是对的呢。
秦苍翻来覆去的半宿没合眼,纠结的如同一个养在深闺犯了相思病的大姑娘。
风止在他门口站了半晌,自顾自道,“他那脸上粘了一块白的什么东西?”然后回屋倒头就睡了个难得的好觉,一觉到大天亮。
第二天早上所有的人都养好了精神聚到了渔子山下。
郑小钱狗腿的看了一眼秦苍眼底的乌青,转了转眼珠子,“帝君,你这黑眼圈熬点黑豆枸杞粥喝喝就好了。”
裴寒山在一边感叹不已,“肝肾阴虚就该喝点黑豆枸杞粥补补。这是纵欲过度啊。”他说着举起自己的兰花指唱黄梅戏一样指着秦苍道,“呀!青云君夜生活挺丰富啊!”
秦苍,“………”我早晚得一道雷劈死你。
辛卯剜了裴寒山一眼,拉着风止边走边骂道,“狗嘴吐不出象牙,管的到他娘的宽,收粪车从你家门前路过你是不是都要挖一勺子尝尝咸淡?”
裴寒山,“………”他被辛卯一句话噎的半天缓不过劲来,半天憋出个屁来,“好男不跟女斗。”
秦苍在一边凉飕飕的添油加醋道,“过不去河赖裤裆大。”
说完就留给裴寒山一个潇洒的表情,飞上去跟着辛卯和风止去了。
独留裴寒山跟一个肉滚子和一个白毛娘娘腔在风中摇摆。
渔子山北依群峰,南对盘岳,西临平谷,东望金海湖。
几个人走到半山腰时晨间的雾气还没来得及消散,白蒙蒙的混在林子里,雾气打的身上的衣服都挂了一层湿漉漉的水珠子。
风止一直被辛卯拉着胳膊往前走,明明相距不过一臂,却眼见着就看不清人脸了。
这样下去就算有什么东西混在她们中间,估计她一时半会儿也发现不了。
她想着偏头往秦苍的方向看了一眼,低声叫了一声,“青云君?”
四五步远的地方响起一个有些惊惶的女声,“殿下?”
是辛卯的声音,那拉着她的人是,风止这边还没动手,就看见身侧猛地飞过一片嫩绿的柳叶儿,那片叶子轻飘飘的飞过去却能听见“唰唰”的破空声。
风止还没回过神来,那叶子就齐刷刷的斩断了拉着自己的那个的手腕,拉着自己的“辛卯”惨叫一声,瞬间就化成烟散了。
这精怪也只有拉着风止的那小半截袖子跟辛卯的一样,其他的地方长的皱皱巴巴的活像一块放久了风干了的腊肉,丑的骇人。
不远处的人声适时响起,“殿下,小心些。”
说着话那边的人慢慢靠过来,推出一道掌心焰照亮了大半个身子--是秦苍。
秦苍不急不忙的走过来道,“这是幻灵,殿下方才分心了,被他钻了空子。”
风止想了想自己刚才想什么来着,完了完了完了,好想是在想秦苍。
她半天没说接话,在原地傻站着。
裴寒山那个煞风景的老货踩点一样赶过来,“哎!你们怎么不走了啊?”
他这一身倒是能让人看清楚,浑身上下全都是蓝幽幽的鬼火,让人像仿一个出来都难。
辛卯恶心的看了他一眼,中肯的评价道,“辣眼睛。”
风止手像被烫着一样捏了个秦苍道衣服角拉着,亦步亦趋的跟在他身后。
心里又开始不受控制的胡思乱想。
两万年前她还是南荒小殿下的时候见过当时的青帝一面,那一任的苍帝是个出了名的不好说话,看谁都不顺眼,天神当到了一定的年纪就像是凡人七老八十了,大概便知道自己快要不行了。
开始琢磨着选下一任,雁回那时候想让风止长长见识去看过苍帝选贤。
四海八荒无数神君齐聚一堂,苍帝坐在结界外的山一样高的转轮镜前看那些人的前世今生。
数十万惊才绝艳的神君不过弹指一挥间就全都被淘汰了。
风止当时年纪小嘴没把门,顺口问了一句,为什么?
她现在还记得那一任苍帝的话,上了年纪的白胡子老头儿像个凡间晒太阳的老大爷一样,摇着蒲扇靠在竹藤椅子上晃晃悠悠的看着转轮镜冲她道,“东方主位,青云扶日。一念或可万物生,一念或可苍生灭。岂约谁人都可担之?”
她那时候只觉得那个糟老头子牛皮吹的蛮响的,后来等到苍帝身陨,人神开战之后才明白,司春之神保万物生长,就如同天上的太阳,平日里司空见惯可没了就天下大乱了。
“哎呀!累死了!怎么就不能飞上去啊?这山怎么没头啊!”裴寒山聒噪的嗓音打乱了风止的思绪。
她回头没好气道,“轩辕台上先祖英灵岂可随意待之?!”
裴寒山哼哼唧唧的扶着自己的老腰,“哎呦我的好姐姐,你可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这都爬了半个时辰了还没到顶,我这把老骨头可跟你耗不起了!在走下去我这条命就要撂在这山上了。以后别人问上一句上一任酆都大帝怎么没的,人家说直接累死的,你让我脸往哪搁啊?”
辛卯,“你死不死谁的儿啊?”
裴寒山,“你说话那么臭,嘴里长痔疮了吧?”
风止叹了口气,得美好的一天又要开撕了。
秦苍忽然道,“殿下,你看前面。”
风止顺着秦苍指的方向看去,那是列直通到天边去的石梯,足足数前级石梯齐刷刷的排向了云端。
石梯的另一端白蒙蒙的消失在了云雾缭绕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