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炉山上四面全被一层层的厚厚的白雾罩的严丝合缝让人一点都瞧不清里面的样子。
一条蜿蜒起伏的山路藤蔓一样盘在山间。山上不同于寒山城的外面的寒冷,山间鸟语花香,生机勃勃,四处野花盛开,正是一片盛夏好时节的样子。
一行人走到山脚下正赶上一户送亲的停在茶摊边上,看样子是要翻过山去先在山脚下歇会儿积蓄体力好继续赶路。
送亲的队伍里全是虎背熊腰的壮汉,还有两个手执拂尘的道士站在人群中。
新妇坐在轿子里哭的正伤心,一旁的喜婆往里面送着帕子轻声说着什么。
风止堆出一脸笑来走上前去道,“几位可是要翻山?”
喜婆停下手里的活,谨慎的扫了几眼三人,“你们几个不是寒山城的人吧?”
风止点头称是,“大娘好眼力!”
喜婆将她从头到脚都扫了一眼,低声道,“我从小长在这,寒山城拢共就那么几个人我还能分不出来?”接着清了清嗓子,“你们几个是要翻山去生祠岭吗?”
风止转了转眼睛看来着新娘子是要嫁到生祠岭去的,她想了想道,“我们是外地来的,途经此地。看见你们就过来问问能不能结伴同行。”
喜婆没应声朝道士那边扫了一眼,其中年长的走过来道,“此处路途凶险,新娘子是赶着吉时迫不得已从这走。诸位还是绕道而行吧!”
一旁的秦苍突然走过来扛着算命幡拉住风止的胳膊,哭道,“姐姐,这可怎么办啊?我娘快要不行了,再不回去我怕是连她最后一面都见不着了。”
风止,“………”可以但没必要好吗。
说着竟然趴在风止的肩上小声哭了起来。
风止想了想反手揽住秦苍,摸着他的脑袋凄凄惨惨道,“人家仙师都说了不行了,这都是命啊!”
那道士面漏难色,万分挣扎的看着秦苍那算命幡,艰难开口道,“这位小兄弟也算是半个玄门中人,在山上时还望三位跟紧在下尽量少生事端,我受雇于新嫁娘,所以几位出了事在下不会管的。”
秦苍靠在风止肩上一脸哀婉,抽抽搭搭道,“多谢仙师。”
郑小钱,“………”这对狗男女确定是昨天才认识的吗?
那新娘子一群人修整完毕,老道士走在最前面,小道士在队尾护着,十几人就沿着山路进山了。
走到半山腰时,风止隐隐听见远处传来一阵银铃声。
她刚要偏过头去向出声方向看去。
秦苍低声在她耳边道,“姐姐,别看。”
风止道,“怎么了?”
“邪祟会对最先发现他的人下手,姐姐别看就是了。”
“哦。”
话音刚落就听见身后的郑小钱吼道,“何方妖邪还不速速现身!”
风止虽觉得他做的对但突然却有点烦他,也不知道为什么烦他。
那铃声像是听见了这一声暴喝,再响起时铃声似乎就在身边。
风止看了眼漆黑一片的四下,抓着正东张西望的秦苍道,“离我近点,别乱跑。”
秦苍愣了一下,“好。”
众人身后的小道士连忙掏出怀里一沓提前画好的黄符纸,密密麻麻的连成一片绕着众人围了一圈。
那朱砂画的符纸在黑夜放出淡黄色的金光。
那小道士浑身上下抖得厉害,却强做镇定安慰众人道,“不怕,只要不出这个圈子就没事。”
说着将拂尘一甩,抽出背上的剑和那老道士一起御剑飞了出去。
郑小钱分外焦心的看着外面那师徒二人,将手里的绣花帕子都绞的皱皱巴巴。
一扭头看见风止和秦苍又凑到一起去看热闹一样抱着胳膊,指着外面说的正开心。
秦苍,“姐姐,那个小道士剑使得不错。”
风止点头应声,“确实不错,剑拿的很稳,只是年纪尚轻剑意有些急躁,假以时日定能成大才。”
秦苍就笑着看向风止道,“姐姐说的对。”
郑小钱跺着脚气得快要哭了,“你们两个干嘛呢?没看见外面打的要出人命了吗!”
秦苍百忙之中施恩一样瞥了眼郑小钱,“你急什么这不还没出人命呢吗?”
“你……你……你……”气的咬着下唇受气小媳妇一样瞪着风止等她评理。
可怜的钱山居士跺脚跺的地都快要塌了,都没等到了风殿下腾出空来看他一眼。
外面的银铃声愈发急促,时不时的“嘭嘭”的砸在小道士拿符纸做的屏障上,每撞一下那屏障上的灵光就会暗淡几分,屏障内的人哭喊声也就越大。
终于有个抬轿子的受不了了,趁没人注意就要闯出去。
他刚迈出去一步,肩膀猛地被人扣住,那男人惊慌失措下破口大骂,“这个破玩意儿马上就坏了,还不如让那俩道士拦着,我们现在下山去!”
风止背着手走过去,撇了一眼那汉子脸上的刀疤,“行了,秦苍,你先放开他吧,他乐意走就让他走吧。”
秦苍闻言顺从的将手送开了。
那刀疤脸汉子有些疑惑的看向几人,他分神之际,他落脚的屏障外围猛地“咚”的一声巨响。
刀疤脸一屁股坐在地上,腿抖得如同筛糠一般,一张脸顿时如金纸一般吓得蜡黄。
风止逮住机会,冲秦苍道,“在这待着别动!”说着猛地向前跑了几步化作一道银光,针一样从屏障的灵光里穿了出去。
郑小钱提着绣花手绢道,“殿下你等等人家啊!”
他嘴上着急却没法像风止那样出去,想了想在手心处画了个符,“嘭”一声往地上一拍,遁地走了………
风止那边刚出去了就迎面装上了御剑飞往这边的小道士,堪堪错过剑芒,转身跳到小道士的剑上去道,“专心御剑,别往后看!”
小道士被她那一跳惊的险些栽下空去,“姑娘,你快下去回到阵里面待着………”
他话还没说完感觉剑身一轻,看见风止不知何时飞到了半空中去,四面八方的黑气朝她奔涌而去像要把她生吞活剥了一样。
小道士惨叫一声,“姑娘!”
那黑气处奔涌不止,接着爆出万丈金光,风止莲坐于半空中,紧闭双眼。
四面风声呼啸不止,山间万物为之战栗,山上的凡人被吹的只能趴在地上稳住不被怒风刮走。
远处似乎传来千万只鬼魂哭嚎之声,那声音自天边而来,转眼间就跌落云端,声音渐行渐近。
接着是山上树木成片折断的声音和怪物嘶鸣的声音
大抵过了一柱香后风止身侧的金光渐渐淡了下来,风声缓缓止住。
乌云散去,天边露出了半轮暖黄色的月亮。下起了雾蒙蒙的小雨。
是妖物要被度化的兆头。
郑小钱听着渐渐弱下去的铃声,伸手在掌心幻化出一把五尺长的铁弓来,也不见他取箭,只瞄准了铃声的方向去,“嘣”的一声拉动弓弦。
接着不远处一声惨叫应声而起。
郑小钱直接冲着惨叫声大步奔去。
不一会一声雄浑有力的尖叫声突兀响起,“啊!!!!好多血!!!”
风止,“…………”造孽啊!
她想了想跟那道士师徒二人说明原委,让他们先送着那群送亲的人下山,这交给她就好。
目送着那群人彻底走远了,她才转身往那边走去看看那个天杀的孽障到底又怎么了,突然觉得头顶上的雨停住了。
转过头去是秦苍的侧脸,如玉一样的小公子冲她眨了眨眼睛,“姐姐,我跟你一起去吧。”
风止刚要开口说不行。
秦苍道,“姐姐放心,一有危险我肯定跑的最快。”
风止叹了口气,“那走吧!秦大仙!”
两个人跑到密林中找到郑小钱时,郑小钱正把满头的银发散下来拿着木梳仔仔细细的梳,边梳边骂娘,“你个小贱蹄子,不知道人家的头发不能乱碰吗?你知道我在这头发上砸了多少钱吗!贱人!贱人!贱人!讨厌死你了!”
风止,“………”造孽啊。
一直拍在油纸伞上空的雨似乎停了下来,秦苍却未将伞收起来,依旧拿着那把画着美人执剑图的伞。
风止不觉得秦苍碍事,也就懒得多管他,绕过小山一样将香炉化作的精怪挡的严丝合缝的郑小钱,走到那妖物面前去。
是一个十七八岁模样的姑娘,样貌很是清秀,穿着一身藕荷色的罗裙,正使劲扭着身子想要挣开身上的困灵锁。
风止走上前去有来道趣的看着那姑娘。
终于把人看毛了,“你看我干嘛?你们要问什么就赶紧问,看着你们我就恶心!”
风止一脸普渡众生的宽厚样子,无奈的摇了摇头,道,“你为什么残杀寒山城中稚子?”
那姑娘扭着身子浑身拧着劲的想要往风止这边凑,“那是他们自己不想活了,我杀了他们算是做了大善事!”
风止道,“那些孩子里年纪最大的也不过十岁,怎么会如你所说不想活了?”
那姑娘听见她这话,忽然扭着身子哈哈大笑起来,笑够了后,抬起头恶狠狠的瞪着风止,“寒山城是什么地方?镇压阴邪的地方因为阴气太重,整个城必须拿活人的阳气顶着才能压的住!所以这个地方一年只有冬季。”
风止面无表情道,“这是天族所做决定于我无关,我问什么你说什么。”
那姑娘嗤笑一声,也不恼她,“寒山城穷乡僻壤,刁民未曾开化。以为这世界上就只有自己这么大点个地方。有一天天上的神仙来了,他们傲慢无礼高高在上却不断的用自己的言行举止告诉这些人自己是他们此生此世永生永世都无法企及的。这些凡人面上敬畏却心里不服,自己不行,就让孩子上。他们愚昧无知鲁蛮蠢笨却说是为了孩子好。不知道从哪听说我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好歹也是个神仙,就把孩子赶上来碰机缘。那些年幼的孩子被双亲赶到山上饥寒交迫有家也不能回,他们难道会想要活下去吗?”
郑小钱在一边插嘴道,“那你在山上为什么不去救他们。”
“我呸!真不要脸!这会儿不说我是妖物了!让我去救人了?真会跟老娘安排事干!你们神仙是干什么吃的?什么他妈都让我干!”
郑小钱被迎面吐了一口痰,那姑娘说的话一个字也没来的急听就惨叫着跑一边去洗脸了。
风止倒是冷静,这事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靠她以己之力肯定是解决不了。
她叹了口气,道,“姑娘,此事我没法做主,去天庭吧。”
那姑娘见她说这话也不慌,抿着嘴歪头笑道,“你觉得我刚才说寒山城为什么这么冷,是在与你说笑?”
风止道,“姑娘这话什么意思?”
她偏着头看着风止道,“我两万年前见过你,你是南荒的了风殿下。你那时昏迷不醒身边跟着两个姑娘对殿下真是忠心耿耿。”
风止皱眉不解的看着她。
那姑娘说着晃了晃自己的脚,银铃声响起,没了之前嘈杂的碰撞声,清脆的声音在寂静的黑夜里愈发显得声音欢快好听了。
她眯着眼睛听着铃铛响的声音道,“殿下不觉得这声音耳熟吗?”
风止瞬间脸色惨白,这是庚寅刚小时候刚到她身边时,法力不够高总控制不住变回原形。她送给庚寅用来压制原形的,后来庚寅渐渐不总变回原形了却一直系在脚踝上,在耳边时时能听见。
如今那人一晃动,她一听就听出来了。
风止赤红着眼睛道,“你把她怎么了?”
那姑娘笑道,“殿下这话可说反了,是她上门找的我,可不是我找的她。”
说罢那只穿着绣花鞋的右脚猛的从她身上“咔吧”一声折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