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一夜的暴雨,如同神灵把大地从新洗礼了一遍。
次日清晨,雨滴逐渐减少直至天边的日出把第一缕阳光投射出来,给寒冷的夜晚带来温暖。
由于下雨的原因无法生火。这可把关山一行给冻够呛。他们哆哆嗦嗦半梦半醒的熬过了一宿。
体质最差的关里旺更是发了高烧,此刻也没完全退烧,头脑还是晕乎乎。
等雨停下了,他们第一件事就是赶紧生火架锅。也幸亏头一天准备了柴火堆在帐篷里,并没有沾染雨水,现在拿出来点火刚刚好。
当然,这些事情不是关山父子来做。他们离开长城的时候,王卫铜派了四名族人一路照顾的。
此刻,正有两人忙活着生火,另外俩人出去看看能不能找到肉食。
一名年长一点的族人把煮开的热水倒在碗里,又从包裹里拿出一块沙米饼递给了关山。
“谢谢你,乔大哥。”
关山客气的说道。
那名族人憨厚一笑。
“爸,咱们还有多久能到啊?”
躺在一旁的关里旺无精打采的问了句。
“快了,今天差不多就到了。你先吃点东西吧。”
关里旺摇了摇头,他感觉这个简单的动作现在做起来就像脑袋里的脑浆在左右翻滚。说不上来的难受:
“我不饿。”
“不行,你一定要吃点,这样身体才能够恢复的快。”
关山说着把沙米饼掰碎泡在热水里,然后用勺子不停的搅拌。不一会成了米白色的糊糊,递给了关里旺。
又从儿子的头上摘掉了毛巾,在盆里投了投继续敷在了头上。
“爸,如果说这次迁徙没有祭品的话会怎样?”
儿子的这句话把关山给问住了。他也听出了这句话里的潜在意思:
“这恐怕只有哈日瑙海知道了。毕竟,我们还从来没有过这种先例。”
“以前你跟我说过,只有我们塔拉人在迁徙的时候才拿活人祭祀是吗?但是那些拿动物祭祀和干脆不做祭祀的异族也同样迁徙到了鲁鲁岛上。”
“别想这么多了。先把米汤喝了吧,要不凉了。”
关山拍了拍儿子的肩膀。
关里旺的话一下触动了他。在他内心深处勾起了一个大胆的想法,仿佛是一个从来没有向他打开的大门出现了一条缝隙,甚至有些亵神。这是他自己从来不曾想过的领域。
和十四岁的少年不同,他已经是快四十的人了。从小到大的生活背景已经使他的信仰根深蒂固。他已经不再是能够接受新鲜事物的年纪了。
他的父亲高喊着哈日瑙海至上冲进战场的最后背影是他铭记一生的骄傲。他完全继承了父亲的意志,把能够成为哈日瑙海的子民当做是一种荣誉,这种荣誉一直以来使他在其他异族面前显得与众不同。或者说整个塔拉人在所有异族面前都有一种骨子里的骄傲:
我们是神眷一族!
而刚刚儿子的话,让他对哈日瑙海产生了质疑,坚固的信仰出现了一丝裂缝。
不过很快这种质疑和裂缝就被自己的潜意识给否定了。
他绝不会承认自己一生都在追随的哈日瑙海是一个不够完美的神。他更不能接受自己坚守的荣誉、骄傲和父亲的死毫无价值、毫无意义。
他这次回族最大的伤悲还是来自于自己妻子白日娜的突然死去。而关于雯雯祭品一事,他虽然也很难过,但在难过的同时还掺杂了另外一种情绪——骄傲。
他对于自己女儿能够成为祭品,永远侍奉在哈日瑙海身边感到骄傲。
这种情绪并不是因为他重男轻女的思想在作祟。换作是他身边任何人包括他自己,他都会感到骄傲。
但他也不是一个信仰狂热分子,如果拿自己女儿的生命和这种骄傲做比较的话,他同样会选择自己女儿的性命,舍去骄傲。
他一直都知道自己亏欠大女儿太多太多,但在这样的大环境下他又无从选择。
从体质上来讲,男人永远要强过女人,这是不争的事实。尤其是在以体质决定生存的弱肉强食的世界上,这本身就不存在任何公平。在战场上厮杀的始终都是男人,这也是唯一能够给自己带来地位和财富的凭证。
虽然女人上战场的例子也有很多。比如曾经的乌拉特部落首领白其格,又比如东坝荒原的蛮族和另一块大陆的异族夜之子。可关山还是不想这样做,他只是通过传统观念在尽力的保护着女儿。他清楚的知道男人的战场有多可怕、多残忍。
关山正沉思着,不远处,那两名打猎的族人也回来了,从他们肩膀上扛着的庞然大物就知道今天的收获不小。
看来这场雨不仅给大家带来了饮水,也带来了食物。
“关统领,看我俩带回来了什么。”
一名族人兴奋的把肩上的东西往地上一扔,飞起几根黑色的羽毛。
“鸵鸟!”
一旁的乔大哥有些意外的喊道。就连关里旺也睁开眼睛瞅了瞅。
“这肯定是一看雨停了跑出来找食的。平常可轻易的逮不着。还真有你们的。”
关山在一旁说道,对着那俩人竖起了大拇指。
“今天咱们六个可有口福了,嘿嘿。”
另一名族人也开心的说道。
几人热火朝天的忙了起来,就连关山也搭了把手。拔毛、烫皮、剁块、下锅煮。关里旺想吃烤的,又单独给他拿出一块大腿肉架在火堆上烤。
在这种寒冷的早晨,没有什么比喝一大碗肉汤更能驱寒的了。
几人吃饱喝足了准备上路,拔掉的羽毛也都装了起来。鸵鸟羽毛可是最适合严冬保暖的材料。
关里旺的烧也退了下去,已经没有一开始那种晕乎乎的感觉了。关山拆开脚上的绷带,发现伤口已经全都愈合,并且还长出了新肉。一走起路来脚心痒的难受。
关山知道,自己的女儿和最小的儿子在族里无依无靠。这些天来最煎熬的就是他俩了。雯雯更是扛起了这座大山,用她坚强却单薄的肩膀守护着弟弟。
“雯雯,市儿。爸爸回来了。”
关山心里如是想着。眼神变得更加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