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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海南岛的河有许多弯,同一条河在同一座山里流出去又流回来。它忽而在山南,忽而在山北,山南山北景观、温差、雨量、水深和动植物群落也绝不相同。有一首黎族民歌很有意思,那是一首流传于大革命时期的民歌,外祖母唱得非常好。“五指山上五条河,你知哪条流水多?你知哪条流下海?你知哪条流回来?五指山上五条河,西边那条流水多,蒋家兵败流下海,父母胜利流回来”。

这是外祖母的摇篮曲。它有着昂扬的革命内容却又有着凄美的旋律,一种委婉的忧伤自始至终像弯曲的河水,缓缓地冲击着心扉。我不知道是因为河流的弯曲而有了这首歌呢,还是大时代里有太多的期待,多得像那丰盈的河水,不知所终却此爱绵绵,永无绝期,故而有了这首歌?

世界上没有哪一条河会流回来,可是,我确信万泉河是会流回来的,因为那是一条女人河,是外祖母的河,父母胜利与否,它都会流回来,仅仅因为外祖母。她曾是世界上仅有的一支女子军的战士,尽管她始终没有把自己当成一名战士。

在这个世界上,男人是注定要走出的,他们可以不回来,而女人注定是要回来的,不管她们走出多远。我是在不久前,才体味了外祖母生前的这些话,对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的意义。

外祖母安息的山丘上,长满了低矮的野杜鹃,野杜鹃有着镶金边的绿叶,秋天时绿叶泛着棕色,有一种富丽堂皇的豪华。山丘连着一洼谷地,谷地边缘站立着许多凤凰树,5月时节,凤凰树如火如荼的红花会烧遍整个天空,像一片片红云在山谷中游走。几年前的清明,我和母亲曾到外祖母的墓地去,那时还没到凤凰花盛开的时候,但树梢上绿叶间已经有了星星之火。我想,等到这星星之火燎原大地的时候,我已经人在北京无缘见外婆的火凤凰了。我发誓一定在有生之年,在一个5月,到外婆的山丘上来。

我曾经问过母亲,记得外婆安葬的时候,这座山丘只是一片小小的丛林,并没有一棵大树,十几年过去,山丘上却长出了一片密匝匝的凤凰树,这些树是谁种的?

母亲轻描淡写地说,是邻家阿伯种的。她所说的邻家阿伯,是一位人称鬼仔根的老人,一位和善但是委顿的老人。他好像还在,样子老得不能再老。母亲并不喜欢这个话题,她只是轻蔑地说:“没人要他种,他要种就种吧!”她的话里有一种很复杂的意味。“不过,你外婆倒是很喜欢凤凰树的。”这我清楚,每当凤凰花开的时候,外婆会从地上拾起一片片的落英,放在一个大竹篓里,最后,将它们漂进河里去。我不知道她为什么要这样做。

关于这个叫鬼仔根的人,我只知道他是村中唯一的阶级敌人,好像说是叛徒,自我懂事起,我就看见他每天背着竹筐,放几头水牛,拾着牛粪,永远是一个人,没有人和他来往,他也没有人可以交往。我老是觉得,他和外婆似乎有着一些什么关系。小时候,我和外婆在村路上遇见他时,外婆会和他说上几句,但总是匆匆忙忙,似乎怕被人见到似的。他和外婆说话时,也始终低着头。外婆每回都会藏着掖着塞给他一点什么吃食。

凤凰树已长成一片树林,每年5月,万泉河畔的山丘上就会飘起一片红云,在葱茏的河岸上遮天蔽日的逶迤。说是逶迤,是当你驾着漂流船在万泉河上漂流,不断转弯的河水,总是绕着山丘,你总会在不同的方位和角落,或远或近地看到这片红云。你会以为又遇到另一片红彤彤的凤凰,你会以为万泉河上有许多片看来有点相似却远看近看各不相同的凤凰树。漂流船上隔不多久就会又爆发出少男少女们的惊叫,大惊小怪地惊呼:又发现了一片比刚才更美丽炫目的火凤凰!

我自然很得意,外婆的火凤凰。

可惜现在不是5月。凤凰树总是在每年5月,稻子开镰的那一天,不快不慢地准时绽放花朵。

许多年以后,外婆已经入土为安。有一次在北京国家图书馆查阅资料,我走过一张书桌,有一个大学生模样的男青年正在那儿读书,我不小心撞掉了他桌沿的一本资料。我拾起来还给他,顺便看了书名,这是一本广东省革命文史资料,在他翻开的地方,竟然记载着关于海南岛女子军特务连的事。我记住了这本书。后来,我认真地阅读了这本书。书里有一个时间让我激动不已,我仿佛找到走进外婆心灵的路口,书中有一段话这样写:

“关于女子军特务连正式宣布成立时的盛况,王时香、庞学莲、黄墩英、曹家英等十多位老战士,在我们最近召开的一次座谈会上,她们兴致勃勃地谈到:在火红的凤凰花盛开时节,1931年5月1日上午,乐会县苏维埃政府和红军三团在乐会县第四区赤赤乡内园村的操场上联合召开群众大会,庆祝中国工农红军第二独立师第三团女子军特务连成立。红军独立师师长王文宇、政委郑大礼等领导同志特地赶来参加大会,并检阅了队伍。红三团团长王天俊带领全团指战员出席了大会,此外,参加大会的还有乐会县苏维埃政府主席符,良清和各地代表,以及当地劳动童子团、少年先锋队、少年先锋模范队、赤卫队员和群众一万多人。当时,会场里群情鼎沸,兴高采烈,英姿飒爽的红军女战士,佩戴女子军红袖章,全副武装,庄严整齐地排列在军旗面前,连长庞琼花走上台接过师部授予的一面连旗,鲜红的连旗上写着——中国工农红军第二独立师第三团女子军特务连。琼崖特委派琼崖妇委成员王时香任指导员。”

女子军特务连的建制是三三制,即三个排,每排三个班,每班十个人,全连共一百人,其中有三个男性,分别是庶务、挑夫和小号兵。

女子军成立不久,琼崖特委根据上级党委指示开展党内肃反运动,连长庞琼花因受嫌疑而调往母瑞山学习审查,冯增敏接任连长……

70多年前的往事历历在目。可是已经事是人非。

我非找到叫“鬼仔根”的老人不可。我爱我的外婆,我就不能不同时也关注这位叫“鬼仔根”,有着如此不雅绰号的老人。他心中一定包藏着一个属于大时代的秘密,同时也藏着终身未嫁的外婆爱情的秘密(母亲是外婆收养的养女)。这些秘密已经有大半被藏进火凤凰树底下的泥土里。

我不知道我为什么突然在此刻对外婆早年的经历发生如此浓厚的兴趣。当一个人失恋的时候,只有两种可能,或者是疯了,要不就是突然明智起来。

南霸天站在祖祠废墟前,背对着烧黑的残垣断壁,似乎不忍心去看。

在强烈的阳光下,他眯着眼睛,遥望着远山,吴琼花的这把火非但没有烧灭他的野心,反而激起他将把方圆百余里地构筑成固若金汤的欲望。他在心中嘲笑吴琼花,一个小丫头,烧了一片屋这算什么能耐?不过,他喜欢这种性格,如果这小丫头没死,他南霸天倒想多方面见识见识这个女人。烧了几根梁几根柱算什么?他心中释然,这几天同时发生了几件事,几件事都来得突然,也很凑巧。洪常青突然造访,还是先人世交。吴琼花抓了跑,跑了抓,还烧了祖祠,现在又生死未卜。这些事与洪常青似乎有关系,又看不出什么关系。总之,管他好事坏事,水来土掩,没什么大不了的。倒是我南霸天也许时来运转,乱世出英雄。他正想得海阔天空,工头捧着算盘,噼噼啪啪地打了一阵,毕恭毕敬地:“南爷,重新修复还得需要280根木料、1000块石料和5000片瓦。”南霸天面无表情地:“时间。”工头:“三个月之内。”南霸天:“太慢了。”工头:“两个半月。”南霸天盯着他。工头低下头,一咬牙:“两个月!”

南霸天:“好,两个月后我来举行庆典。”工头连忙说:“可、可我所报材料得三天内备齐。”南霸天:“老四呢?”老四跑过来:“南爷,我在。”南霸天:“听见工头的话了吗?”老四:“听见了。”

南霸天:“两天之内,把修复南家祖祠所需材料全部给我拉到这里。”老四:“现去砍木头、采石头、烧瓦是来不及下……”南霸天:“你会想出办法来的,刚才祭祖用的童男玉女你不就轻而易举地找来了吗?你武功超人,脑子也不应该比常人笨。”工头:“四爷,台风刮倒的房子有不少上好木料和基石,没有损坏的瓦片也很多,找人搬运就行了,南爷需要,谁敢阻拦?”南霸天:“老四啊老四,你整天跟着南某,就没一点长进?还不如一个工匠机智。”老四:“老四明白了。”

南霸天:“明白就快点给我去办!”老四:“是!”但他没走,而是凑到南霸天身边,低声地:“南爷,还有件事向您禀报。”南霸天:“说。”老四:“昨天夜里发现有共匪在海村一带活动。”南霸天一愣:“真有此事?”老四:“我和他们交上火了,幸亏他们人不多,被我打跑了。”南霸天沉思了一下:“去召集你的手下,我要布置防范事宜。”

团丁房里,阿福躺在木床上,用烟枪抽着大烟,几个团丁围在他边上吸着他喷出来的烟雾。阿福:“去,去,一边去,一会儿赏你们每人一口。”团丁:“谢谢阿福哥了。”阿福:“这两天是好事坏事一起来。”团丁:“阿福哥有什么好事?怎么我们遇到的都是坏事?”

阿福:“坏事是夜里站岗跑了吴琼花,折腾了小半夜还让她跳了河,好事是今天一大早就有人给我孝敬了五两大烟,真正的云土。”团丁:“阿福哥,这事你可千万别让南爷知道,他最讨厌手下抽大烟了。”阿福:“我对南爷忠心耿耿,抽点烟土,南爷不会计较的……”

话音未落,南霸天一脚踹开了门:“谁说我不会计较?”他抡起文明棍,把阿福的烟枪和烟具全给打落在地。几个团丁低着头,哆哆嗦嗦。老四冲到前面:“你给我当着南爷的面把它吃下去!”阿福哀怜地看看老四,见他一脸怒气,凶神恶煞,一咬牙,把大烟膏抓起来,就要塞进嘴中。

南霸天用文明棍挡住了阿福的手:“罢了,下不为例,你们听着,再让我知道有谁抽大烟,定不留情!”阿福跪到地上:“南爷的恩典,阿福一辈子都刻在脑门子上。”

南霸天长长地出了口气:“你们给我记住,我不是不让弟兄们享福,你们享不了福,跟着我南某干什么?但是,大烟万万不能抽,说大了这是毁家亡国的毒药,说小了,我养着一群大烟鬼,不仅损我南某名声,而且你们一个个面黄肌瘦,弱不禁风,怎么给我看家护院,怎么给我扩充领地?”阿福:“阿福发誓戒烟!”南霸天:“起来吧,都给我到门外集合。”

近百个身穿黑衣的团丁列队站好,一半扛着步枪,一半扛着大刀。老四向南霸天报告:“南爷,还有两百弟兄在外面驻扎,看守各条路口和城门,要不要也招过来听您训话?”南霸天摇摇头:“算了,都解散吧。”老四:“解散?”

南霸天叹了口气:“这些团丁对付百姓是绰绰有余,但对付真正的共匪,没有取胜之把握呀,唉,洪少爷要能早日归来就好了,定与他商讨购买军火之事,以壮大实力。”老四:“我看和我交火的共匪火力也并不猛烈,我一开枪,吼了几嗓子,他们就落荒而逃了。”南霸天:“那一定是他们不愿纠缠,要知道,他们都是些被赤化了的亡命之徒。”老四不服地:“我老四也是刀尖上蹚过来的人,他们是亡命之徒,我老四也不是怕死之鬼!”

南霸天:“对付共匪不能像你拉杆子时那样,光着膀子,画着鬼符,喊着刀枪不入就行,要用实力说话。你看看咱们的家伙,除了给我护院的有十几支像模像样的短枪,剩下的不是老套筒就是汉阳造,还有一半扛的是铁片子,铁片子能挡枪子儿?”老四不吭声了。

南霸天来回踱了几步:“老四,让十个手下做好准备,过几天跟我北上海口。”老四:“去海口?”南霸天:“对,向海口剿总求援,请他们派人来椰林镇驻防,有了政府的正规军,共匪就不敢贸然来椰林镇滋扰了。”老四:“他们会派人来吗?”南霸天:“椰林镇乃海南东海岸中枢重地,去年他们就有意派驻官兵,一是当时共匪还未成气候,二是我怕增加椰林镇税赋负担,因而婉言请辞。但现在,恐怕为平安大计,该花钱就要花钱了。”老四:“我马上去安排人马,准备行程。”

南霸天:“让弟兄们加强戒备吧。”

山林中,几个黎族姑娘和琼花、红莲,她们被串在一起绑在一棵大树上,为首的大汉把琼花和红莲嘴中堵着的破布掏出来。琼花立刻大叫起来:“救命呀,抢人啦!”

大汉笑笑:“使劲叫,告诉你,把嗓子叫破了也没人听见,有人听见也没人敢来救你。”说着,他还狠狠地踢了她一脚。大汉用竹筒给每个姑娘喂了一口水,然后坐到不远处另几个大汉边上,掏出糯米团吃起来。

琼花看看边上身材丰满的黎妹阿菊,问:“他们抓我们要干什么?”阿菊说:“卖到广州去。”琼花一愣:“卖到广州去?”阿菊点点头。琼花:“卖到广州去干什么?”阿菊:“说是伺候许许多多的男人。”琼花:“那不就是进了椰香楼吗?”红莲啼哭起来:“我真是命苦啊,好不容易离开了木头人,以为出了狼窝,没想到又要进虎口……”琼花用肩膀拱了红莲一下:“红莲姐,哭有什么用?想办法逃。”

这时一个大汉慢慢走了过来,把每个姑娘都看了一眼,最后蹲在阿菊面前,伸手摸摸她的脸蛋儿,又去摸她的胸脯,淫笑着:“像是两个大木瓜。”阿菊躲闪着。大汉按住阿菊,手又向下摸去:“听说黎家女子不穿内裤,我看看是不是真的。”阿菊躲避不了,露出屈辱和无奈的神情。琼花猛地一脚踢上去,正中大汉裆部。

大汉捂住下身惨叫起来,随后拔出了长刀,骂着:“你踢老子的子孙根,老子断了你的脚筋!”说着,他拉住琼花的大腿,举起了刀。为首的大汉抓住了他的胳膊:“收起刀!我们做女人生意是要赚钱,不是黄花姑娘就不值钱了,断了脚筋就更不值钱了,你知道不知道?”大汉放下胳膊,嘟囔着:“我又不是给她开苞,就是过过瘾。”为首的大胡子:“别废话了,上路。”大汉:“还把她们嘴堵上吧?”大胡子:“不用了,马上进入咱们的地盘了,没人敢惹咱们。”

天很快就黑了。小路两边是陡坡和草丛。琼花她们几个依然被绑成一串,慢腾腾地走着。琼花小声问前面的阿菊:“你们是心甘情愿被卖的?”

阿菊:“谁心甘情愿?我们都是在黎母山上干活时,被这些该死的人贩子给蒙眼堵嘴抢下山的,他们说广州的男人喜欢黎族姑娘,所以每年都有几十个黎母山的女孩子这样失踪。”红莲:“我们又不是黎族女人。”阿菊:“黎族女人身上又没记号,说你是你就是了。”红莲眼中又冒出泪水。

琼花:“你们为什么不逃?”阿菊:“逃不掉呀。”琼花:“逃不掉也要逃,到了广州我们就成了人世上最下贱的女人了。”

山里天黑得早,说黑就黑了。四个人贩子把姑娘们赶进路边一个看山人的草棚屋里,他们在棚屋外烧起一堆炭火,给姑娘们每人烧了一个木薯,姑娘们吵着要松绑。“不解开绳子,怎么吃木薯啊!”人贩子只好给她们松了绑,待她们吃完了又重新捆上。

夜很静,吴琼花在心里恨得咬牙切齿。她本不是一个仇恨的人,这短短几天,家破人亡,报仇不成,出了狼窝,又入虎穴,她始终想不明白,这世道究竟怎么啦!红军也不知在哪里?要跑也跑不了。

即将熄灭的塘火发出微弱的亮光。姑娘们还是被捆绑成一串,横七竖八地或躺或坐在稻草上,有的已经睡着,有的呆呆地望着屋顶。押解她们的大汉挡在门口处,酣然大睡,发出呼噜声。琼花悄悄翻身,趴到红莲身上,示意红莲别动,然后挣扎着凑到塘火边用炭火烧着绳子。红莲小声地:“行吗?”琼花:“我放火烧南霸天祖祠就是先用火烧断绑着我的绳子。”

阿菊看到琼花的举动,也趴翻身过来,烧着胳膊上的绳子。

一个大汉突然哼了一声,坐了起来。吓得琼花和阿菊一动不动了。大汉又躺了下去,鼾声更响。琼花和阿菊继续烧着。她们的手腕和绳子一同冒出了黑烟。

草棚外一边是水田,一边是树林。四野无声,到处黑黝黝的。一个大汉坐在一小堆篝火边,怀里抱着大刀,昏昏欲睡。草棚内,琼花和阿菊终于把手上的绳子烧断了。琼花用舌头舔了舔受伤的手腕,反过身就来解红莲身上的绳子。阿菊也开始给其他姑娘解绳子。

篝火将熄,夜色沉重。篝火边上的大汉终于身子一歪,倒在地上睡去。所有姑娘身上的绳子都被解开了。琼花摸起了什么东西,不动声色地揣进怀里。阿菊悄悄向前走去,迈过一个又一个大汉的身体,终于到了门口。其他姑娘也小心翼翼地绕开大汉。阿菊慢慢拿开门上的门闩,猛地推开了门。

她没有发现,门角有一根绳子连在为首的大汉胳膊上,门一开,那绳子把大汉的胳膊也拉了起来。大胡子一下子惊醒过来,狂呼着:“姑娘要跑!”所有大汉纷纷跳了起来,横刀堵住了门口。只有阿菊冲出了门,但守夜的大汉闻声赶到,用长刀对准了阿菊的胸口,把她又逼了回来。大胡子冷笑着:“没设下保险,我敢躺下去做梦?在我手里过了上百个姑娘了,还没一个能从我眼皮底下逃走的。都绑起来,绑结实点。”

一个黎族姑娘想挣扎,胳膊上挨了重重的一刀背,她摔倒在地。看看四周,琼花没有做出反抗的举动。三个大汉用刀威逼着,两个大汉把姑娘们重又绑了起来。守夜的大汉问:“老大,该换班了吧?”大胡子:“换鬼班,夜长梦多,马上走,天亮前就到海边交货!”

海边,一艘渔船停泊在海上,距离海滩有十几米远,一块踏板伸了下来。大汉们押着一串姑娘走到海边。有人从船上下来,把姑娘一个个拉上船,还议论着:“一个比一个嫩。”“这回要卖个好价钱了。”“要有钱,我自己留一个。”“要有钱,我全留下。”

大胡子和船上下来的一个胖子交易。大胡子:“一共九个。”胖子:“有两个不是黎妹。”大汉:“我送你两套黎妹穿的衣裙。”胖子:“不行,我做生意童叟无欺。”大汉:“你要童叟无欺,天下就没骗子了。一分钱不能少,要不以后就别想从我这里拿货!”胖子:“别吓唬我。”大汉:“不是吓唬你,我要不给你货,全海南岛就再没有人敢给你货了。”胖子:“成交。”

船舱内,姑娘们顺着木梯子被推了下来,舱盖咣当一下盖上了。红莲和几个姑娘放声大哭起来:“我不去广州。”“到了广州我就撞死。”“这些该死的人贩子!”

琼花低声地:“你们就会哭,不是还没到广州吗?我们还要逃,就是到了广州,我们也要逃!”阿菊哀叹:“逃回去不知道哪天又被人贩子给抢了。”琼花:“五指山上有一支穷人成立的队伍,专门杀地主老财和欺负女人的人,到了那里,我们手中也有了刀枪,就不怕被人抢了。”阿菊:“我也听说有这么一支队伍,可、可天一亮,船就把我们给运到广州去了。”

琼花:“趁天还没亮,逃!”阿菊晃晃被绑着的胳膊:“怎么逃?还用火烧?可这里没火了。”琼花:“红莲姐,背过身子,摸我的怀里。”红莲疑惑地背过身子,用绑着的手在琼花怀里摸着。琼花:“往上一点。”红莲从她怀里摸出了一把破镰刀。阿菊惊喜地:“镰刀,你哪弄来的?”琼花:“刚才在草棚过夜时从草堆里捡的。”红莲不再哭泣,背着身子用镰刀把绑着琼花的绳子割断。

没有了束缚的琼花抓过镰刀,迅速地把所有姑娘身上的绳子都割断了。琼花问:“谁胆大?”阿菊一下子站出来:“我。”琼花:“咱们先上去。”

海滩上静悄悄,只有一个汉子在船头转来转去。琼花和阿菊从底舱钻出。汉子向她们走来。两个姑娘趴在了一块渔网下,一动不动。汉子又转了回去。琼花把镰刀交给阿菊,自己抓起渔网,小声说:“我罩住他,你把他打昏。”阿菊点点头。

琼花蹑手蹑脚摸过去,猛然把渔网扣住汉子。汉子的头从渔网的破口处露了出来,但手脚都动不了。他刚要张嘴喊叫,阿菊扑上来,一镰刀就割断了他的喉咙。琼花惊讶地看着阿菊:“你真厉害!”阿菊轻松地:“跟着阿爸在黎母山上打猎,碰上野猪和猴子,都是这么一刀。”

琼花快步跑到底舱口,打开舱盖,把姑娘们一个个拉了上来。她们来到船舷,踏板已经不见了。琼花小声地:“跳下去。”红莲:“我、我不会游水。”琼花二话不说,抱起红莲就跳了下去。黎族姑娘们也一个个跳了下来。海水淹没到姑娘们的脖子,她们向岸边冲去。

海潮涌来,有姑娘惊恐地叫出了声,海水淹没了她们。海潮退去,人影又冒出来。有人出现在船上,四处张望并大叫起来:“姑娘都跑了,快出来追呀!”甲板一下涌出了七八个人影,纷纷跳下船。姑娘们冲上了沙滩。琼花喊着:“往树林里逃!”红莲摔倒了,琼花拉起她就往防风林里跑。

追赶的人也上了岸,还开了枪。姑娘们四散逃着。一个姑娘被抓住了,大声啼哭。琼花和红莲手拉手消失在树林中。

四周是高山和密林,附近有散落的竹屋和草棚,有一队红军战士在训练。几面红旗下摆放着一张方桌,后面树立着一块大牌子:红军招兵处。一些男青年在报名,几个红军干部坐在桌边登记着。阿菊和两个穿着黎族服装的少女围着一个女干部在争吵。

阿菊:“黎族也是受苦人,也要当红军。”女干部:“这个我知道,可你们是少数民族,我们要慎重考虑。”阿菊:“我们是死里逃生从人贩子手里逃出来的,反正我们是不回去了。”一个黎族姑娘:“我们回去也要再被人贩子抢走卖到广州去,给汉人当猴子耍。”阿菊推了同伴一下:“是给坏汉人当猴子耍。”

王师长正好走过来,拍了拍阿菊的头:“你这个小黎妹还很有觉悟嘛,说得对,欺负你们黎族的只是汉人里的坏蛋,也就是地主老财之流。小张,我看可以收下她们,我们党从来都是依靠全中国各民族受压迫的人民一起革命嘛。”女干部:“是,我马上给她们办手续。”

阿菊跳了起来:“当红军喽,再也不受坏人欺负喽!”

符昌香带着云嫂等十来个妇女匆匆赶来。符昌香向王师长敬了个礼:“报告师长,妇女干事邢云完成任务,还带回十一个自愿参加红军的妇女。”王师长:“你来得正好,走,到师部去谈。”符昌香冲女干部一笑:“小张,这些姐妹就交给你了。”

师部,王师长和符昌香相对而坐。王师长捧着竹烟筒抽了一口,说:“形势大好啊,从我们扩红运动开始到今天,有1000多年轻人报名参加红军,其中有90多名妇女,加上你带回来的这十一个,就超过百人了,后勤部门是放不下这么多人的,宣传队也只能再吸收少数几个。所以,我和政委商量了一下,已报上级批准,决定成立一支全部由妇女组成的战斗连队,归师部直属,就叫中国工农红军琼崖独立师娘子军连。”

符昌香兴奋地站起来:“那我第一个报名,我早就想直接参加战斗了。”王师长:“我找你来谈,就是要派你到娘子军连工作。”符昌香:“我没有意见。”王师长:“好,我正式宣布组织的决定,任命符昌香同志为琼崖独立师娘子军连连长,从现在起,你就不再是妇女干事了。”符昌香:“当连长?”

王师长:“怎么,有压力吗?你可是组织过上千妇女搞革命的女豪杰呀。”符昌香:“但是我没有带兵打仗的经验,希望师长能够派一个得力的人来配合。”王师长:“现在最缺的就是干部,不过你放心,有合适的人选,我一定先考虑娘子军。”

洪常青等人出现在小路上。突然,七八个枪口对准了他们,挑夫扔下担子就要掏枪。小庞认出包围住他们的是红军战士,大叫起来:“黑仔!你开什么玩笑?还不给常青同志敬礼。”叫黑仔的战士给洪常青敬了个礼后,一下子抱住了小庞:“给我们带什么好东西来了?”小庞神秘地:“好故事。”战士:“你会讲什么故事?”

小庞:“这你可小看我了,椰林镇的南霸天都对我毕恭毕敬,把我当成最上等的客人,住最好的房子,吃最好的海南菜,还用年轻女孩子来引诱,想不想听这个故事?”战士:“真的?”

洪常青笑笑:“小庞,等办完交接手续你再来讲你那惊险传奇吧。”

师部,王师长握着洪常青的手:“我算着你该回来了。再不回来,我这一个师几千战士的肚子要闹空城计了。”洪常青:“请后勤部长来清点款项吧。”王师长:“警卫员,把后勤部长叫来。”警卫员:“是。”

王师长:“让他们清点吧,咱们出去走走,你也看看咱们根据地的新气象。”洪常青:“我这段时间整天端着个少爷的架子,真是累坏了,回到了自己家,也该恢复一下红军战士的身份,轻松轻松了。”王师长:“你走的时候可是说要恢复你南洋阔公子的形象来着。”洪常青:“那不是为了给自己壮胆吗?”两人大笑起来。

他们沿着通往山坡的小路走,夕阳把满山的红杜鹃映照得红彤彤,远近的山峦,到处是繁花怒放的凤凰树。有人在唱:“五指山上飘红云……”

洪常青和王师长在夕阳中边走边聊。不时有一些年轻女子从他们走过,发出清脆的笑声。

洪常青:“大致情况就是这样,要不是我真的有南洋生活的经历和我真出身富商,恐怕过不了南霸天那一关。”王师长:“组织上就是认为你有这个优势,才派你去执行这个任务的。”洪常青:“省委领导对我们海南革命形势的发展很关注,为了安全起见,一些重要文件没有交给我随身携带,让我口头传达。”王师长:“好,晚上开师党委扩大会,你来传达。”

溪水边一些年轻妇女在洗着军装,然后挂在树枝或铺在草地上晾晒,她们边洗边唱着海南民歌。洪常青和王师长从她们身后走过。

洪常青:“师长,我走的时候好像没这么多女同志啊,是不是要召开苏区妇女代表大会了?”王师长:“这是扩红的胜利成果。”洪常青惊喜地:“她们都是红军战士?”王师长:“对,我们已经决定成立琼崖独立师娘子军连。”

洪常青:“太好了,当代花木兰!这说明我们的队伍在扩大,革命影响深入人心,可惜我没能把这个情况向省委领导汇报。”王师长:“我们会通过秘密交通员把海南苏区的发展情况传递给省委的。”洪常青:“省委通过特殊方式让这消息刊登在报纸上,全国都会很快知道海南有一支红色娘子军了。”

王师长:“看来你很赞同成立娘子军。”洪常青:“那当然了,看着受苦的姐妹成为了革命战士,任何一个有共产主义信仰的人都会支持。”

王师长站住了:“要是派你去娘子军担任党代表呢?”洪常青一愣:“和一群年轻姑娘整天在一起,恐怕……”王师长:“常青同志,你这是……”洪常青解释着:“我是说派一个女同志去能更好地开展工作。”王师长严肃地:“要是组织上已经决定了呢?”洪常青一个立正:“那我坚决服从!”

王师长:“好吧,你先去娘子军连报到,我知道一个大男人和女人打交道不容易,话又说回来了,容易的事我能交给你吗?再说干容易干的事也不是你洪常青的性格。这样吧,你去试试,实在有困难了,给我打报告,我再考虑别人。”

洪常青看着溪水边洗衣服的妇女,脸上有一种哭笑不得的神情。

山村墟日,吴琼花和红莲走集市。几个山民把香蕉、粽子和木瓜放在竹篓上摆着卖。红莲看着那些食品,咽了下口水。琼花摸出银元,向山民走去,但看着手中的银元,她又停住了,考虑了一下,把银元收起来,转身拉着红莲就走。琼花和红莲钻进木薯地,两人连挖带拔,从地里拽出一根长长粗粗的木薯。琼花把它掰成两半,和红莲一人一截,啃了起来。

琼花和红莲走到一个三岔路口,疲惫地坐了下来。红莲:“应该是中间这条路。”琼花:“我看是左边的才对。”红莲:“还是等个人问问吧,跑了一天路,累坏了。”

黎族老猎户扛着猎枪挎着砍刀走了过来。琼花一下子跳起来:“阿伯,上五指山是走哪条路?”老猎户:“你们上五指山是去苏区吧?”红莲:“苏区?什么是苏区?”老猎户:“就是苏维埃管辖的地区。”琼花:“我们不去苏区,我们是去找红军。”老猎户笑了:“傻姑娘,苏维埃就是红军的地盘,走中间这条路,明天就能到了。听说那里成立了一支女人的队伍,正招兵买马呢。”

琼花拉起红莲就跑,跑了两步,才想起回头,喊了一句:“谢谢阿伯。”

老鸨房间,老四提着叶容走进来,一下把她扔在地上。老鸨一愣:“四爷,怎么啦?不用她当童男了?”老四:“你敢拿个小妞蒙我,我可不敢蒙南爷。”老鸨尴尬地笑着:“我、我不是看四爷着急,就……”

老四:“我又给南爷找了一对,把南爷祭祖的事办了,这小妞我没地方放她,还给你。不过,你四爷尝了个新鲜。”老鸨为难地:“给你个原装的,还回来一个开苞的,那、那我不是赔了吗?没法向南爷报账啊。”

老四:“别跟我说赔了赚了的事,我只负责你这里有没有人闹事,有没有姑娘逃跑。不过,四爷我倒是可以给你出个不赔的招数。”老鸨:“四爷指点。”老四小声地:“这小丫头挺清秀,把她当原装货卖到山里,给那里的土财主做小不就行了,保证不赔还赚。”老鸨:“四爷果然高明。”

老四:“拿什么奖赏我呀?”老鸨:“我这椰香楼里,除了我,谁都可以奖赏给四爷。”老四:“今天我还想让老板娘亲自奖赏我一下。”说着,他抱住了老鸨。

叶容厌恶地闭上了眼睛。

吴琼花和红莲蹲在溪水边洗脸。琼花站起来:“红莲,快点,山民说今天娘子军就成立了,去晚了,赶不上。”红莲也站起来,两人蹚过没膝盖的流水,向上坡上奔跑。

天将黎明,师部操场上,两根木柱上挂上了横幅:中国工农红军琼崖独立师娘子军连成立大会。操场周围飘扬着红旗,树干上贴满了标语。一排全副武装的红军战士警戒着。有赤卫队员和儿童团员开始进场。

主席台上,红军女干部邢云宣布:“请王师长向娘子军授旗!”身穿军装的连长符昌香昂首挺胸走上台来,向王师长敬礼。王师长把娘子军军旗交给连长,连长高高举起了娘子军军旗。台下的妇女一阵欢呼。邢云高声地:“娘子军连接受检阅。”

村口大树下,两名哨兵拦住了吴琼花和红莲的去路:“站住,干什么的?”琼花喘着气:“你们是红色军吗?”哨兵捂嘴一笑,但马上严肃地:“中国工农红军。”

琼花:“那就对了,我们是来投奔你们的,我们要参加红军的娘子军,快收下我们吧。”哨兵打量着琼花和红莲,小声对同伴说:“你看她们穿的不像穷人。”同伴:“得好好盘问一下。”哨兵:“你们从哪里来?”琼花:“椰林镇。”哨兵:“椰林镇?是不是南霸天派来的奸细?”

琼花:“我们才不是奸细呢,我跟南霸天有仇,有一个阔少爷告诉我当红军就可以杀南霸天报仇。”哨兵大笑起来:“阔少爷会告诉你这种话?别骗我们了。”琼花:“是真的,他是阔少爷,可、可他是好人,是、是我的恩人。”哨兵一瞪眼:“阔少爷是你的恩人,那我们这些穷人就是你的仇人了!”琼花一时哑口无言。

娘子军连扛着老式步枪、梭镖列队走出了会场。王师长和穿着军装的洪常青及连长一同下了主席台。

王师长:“符昌香同志,我给你配的这个党代表可是我最得力的干部,有文化、有觉悟、有经验、有能力,只是对带领女人上战场还有点想法,你这个做妇女工作出身的要好好帮帮他,越严厉越好。”连长:“对看不起女人的男人,我从来都毫不客气。”

洪常青:“我还没上任就成了斗争对象了。”王师长:“你已经上任了。连长,你先走,我还得交代他几句。”连长敬了个礼,追赶娘子军去了。

红莲噙着眼泪对哨兵说:“求求你们,让我们去当红军吧,我们是跑了一百多里路赶来的。”哨兵:“不行,不说清楚你们的来历,不能进去!”红莲:“是不是跟古时候赶考一样,晚了就……”

这时,身穿五颜六色各式服装的娘子军远远地出现了,大个子高举军旗,显得很威风。琼花惊喜地:“娘子军!”她拉着红莲就往前冲。哨兵:“你们给我回来!”

琼花和红莲不理。哨兵急了,用枪指住她们。琼花把枪一拨。哨兵的手扣动了扳机,枪响了。琼花吓了一跳。红莲干脆捂住耳朵蹲在了地上。哨兵也愣住了。

正行进过来的娘子军女战士们看热闹般地围拢上来,议论着:“开枪了!”“没有坏人呀。”

阿菊发现了琼花和红莲,扑上来:“你们可来了!”琼花叫着:“阿菊,你当上红军了?”阿菊兴奋地:“是啊!我熟悉山路,跑得比你们快。”赶来的连长高声地:“我没下命令,谁让你们停止前进的?列队。”女战士们有的去站队,有的还围着琼花和红莲。连长问着哨兵:“为什么开枪?”哨兵一指琼花和红莲:“她们闯哨,我阻拦,走火了。”

连长发现了琼花和红莲:“喂!那两个老百姓,请离开队伍,进根据地必须接受检查。”琼花和站起来的红莲一动不动。连长来到琼花和红莲身前:“说你们俩呢。”琼花:“说我们?我们不叫老百姓,我叫吴琼花,她叫符红莲。”云嫂说:“看她们穿戴的模样,一定是地主家的小姐,来看热闹的。”琼花愤怒地:“谁是小姐?谁来看热闹?我们是来当红军的!”

连长严肃地:“我们娘子军是穷苦女人的队伍,有钱人家的小姐暂时不考虑。”琼花激动起来:“我就是穷苦女人,我、我和地主老财有天大的仇恨!”云嫂:“这么水灵的大姑娘,还真看不出来受过苦。”。

琼花恨恨地:“我没受过苦?我受的苦你们谁都没受过。”她看看四周都是女人,猛然把上衣扯开,露出了身上一条条鞭痕:“你们看,这是南霸天的狗腿子打的,南霸天为了抢占我家的地盖祖祠,杀了我爸,杀了我弟,逼死了我妈,还要把我灌上水银祭祖,我一次又一次逃跑,他一次又一次把我抓回去,吊在树上用鞭子打,我和有钱人有血海深仇!你们不能就凭我穿了身小姐的衣服就说我是小姐,这是南霸天要拿我祭祖,趁我昏迷的时候强迫给我穿上的,你们要因为这身衣服不收我,那、那我马上脱了,烧掉它!”

女战士们看着琼花胸口、肩膀上的累累伤痕,情不自禁地围拢上来。红莲流着泪:“我这身好衣服是我婆婆为了她儿子让我天天穿着的,她儿子是个木头人,婆婆说我穿着好衣服,能给她儿子招魂,还可以给她家避邪。”阿菊挤到前面来:“报告连长,她俩和我们几个黎家姑娘一块被人贩子抢走,要卖到广州,是她带我们逃出虎口的。”她指指琼花。

王师长和洪常青带着几个端枪的男红军战士跑来。王师长:“谁打枪?”红莲悄悄捅了琼花一下:“有男人来了。”琼花连忙穿上衣服。连长一个立正:“报告师长,是两个老百姓闯进来,哨兵走火了。”王师长:“把她们抓起来!”

洪常青一眼看见了琼花,连忙拦住要冲上来的男战士:“这可不能抓。”他笑着对琼花说:“吴琼花,我没骗你吧?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来的。”

琼花瞪大眼睛看着洪常青:“你就是那个阔少爷?”连长:“什么阔少爷,他是我们娘子军连的党代表。”琼花:“党代表,一定是大官,你让这个女官收下我和红莲当红军吧。”琼花拉着红莲就要下跪。

洪常青拦住她们,回头对王师长说:“这个吴琼花就是我跟你讲的南霸天家里那个宁死不屈的丫头,是个苦大仇深的女孩子。”王师长:“琼花,你敢烧南霸天的祖祠,敢不敢杀南霸天?”琼花咬着牙:“只要他站在我面前,咬我也要咬死他,掐我也要掐死他!”王师长点点头:“好样的,我们娘子军就是需要这样的女同志。”

洪常青:“连长同志,吴琼花和红莲正式加入娘子军!”连长:“吴琼花、符红莲,入列!”琼花和红莲愣愣地站着。洪常青:“叫你们入列就是让你们到队伍里去。”阿菊冲琼花招着手:“快过来呀。”

琼花:“收下我们了?”洪常青点点头。琼花给王师长、洪常青和连长一齐鞠了个躬,抹了一把脸上激动的泪水,一甩长长的辫子,拉着红莲走进了娘子军的行列。

连长:“全连注意,继续行进,齐步——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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