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流火,早晨桑落换了一件水红色的丝绸坎肩,绿萝纹的旗袍在坎肩的映衬下就是一幅水墨画,只让人想起“天接莲叶无穷碧,应日荷花别样红”的别样风情。
今日休沐,桑落放假,不用去上学,季槐安邀请她们去茶楼听曲,他总是能找到好地方,听说这唱曲的是红靡一时的莺莺姑娘,她本是戏班出身,奈何戏班解散,流落风尘。她嗓音极好,便受这茶楼的主人应邀成为他们的台柱子,果然,这茶楼的生意日渐红火,而多数人也是冲着莺莺柔美的嗓音和出众的样貌去的。
看着妹妹打扮得俏丽,洛桑无奈浅笑,她道,“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要去相亲的呢!”
“我自是比不上阿姊天生丽质,用不着点妆,你就是陶渊明笔下的罗敷:头上倭堕髻,耳中明月珠;缃绮为下裙,紫绮为上襦。每个人见了你哪还记得手中的事,都专注的看着你!”桑落轻笑道,将一对珍珠耳环拿起来放在耳边比划着。
听着妹妹的打趣,洛桑摇头,“你这丫头,真真拿你没法子!”
桑落吐了吐舌头,终是放下手中的耳环,取出一对耳钉穿上。
珍珠太过耀眼,会喧宾夺主,让原本的旗袍失去重视,她并不想因小失大,挎着姐姐的手腕,俩人并肩出了门。
季槐安在一旁作向导,虽然他才刚回来,但陪伴俩姐妹是他义不容辞的事。
“槐安哥哥,我想先去书局买些新书,”对于嗜书如命的秦桑落,每次出门都会央求着他们先去买书,了解国家局势,了解时局变化,这俨然成为她的一个习惯。
季槐安又是一阵嘲笑,“你呀,竟不像别的姑娘,去买些胭脂水粉,丝绸旗袍的,倒跟个男孩子似的,小心以后没人敢娶你!”
“那有什么,到时候我就赖着我阿姊,看你烦不烦了我,”桑落挑衅的一瞪眼,转过脸谄媚的对洛桑道,“阿姊,到时候你婆家不会烦了我吧?”
洛桑泯唇一笑,拍拍妹妹的脸颊,“怎么会呢,我不会丢下妹妹的。”
季槐安一脸苦兮兮的,像是在苦恼日后家里多了一个小姨子该怎么办。
转过一个街角,红日书局的招牌出现在眼前,今日书局的人竟是络绎不绝,以往清一色的都是戴眼镜的读书人,而如今倒还有巧笑嫣然的小姑娘,这让桑落不禁好奇起来。
书局的老板看到了她,便认出这是自己的老顾客,他忙上前迎接,笑盈盈的道,“秦小姐来了啊,今日巧了,刚好出了一批新书,我留了一本给您,待您品评完好给我们书局长长眼。”
“孔老板客气了,书局如今这么红火,哪还需要我一个小女子给您长脸,不过今日怎么这么多人?”秦桑落随他走入厢房,看着他从书柜里取宝贝似的拿出一本书来。
“秦小姐有所不知,这大家伙都是被这本书吸引来的,”说着他献宝似的将书呈给面前的客人。
看着封面,《一代枭雄》四个镏金大字闯入自己的视线,她翻开了第一页,却只有一个作者的名字—范源,字席容。
她问:“这本书是说谁的,难不成是这个人的自传?”
“秦小姐有所不知,这一代枭雄说的可是如今江北鼎鼎有名、大战外敌的军官长君陌寒,而替他宣扬军绩的是他身边的参谋长范源,听说两家还有意联姻呢!”孔老板说得眉飞色舞,脸上净是崇拜之色,秦桑落想,为了推销这本书他也是不遗余力了,“好了,这本书我要了,你出去招呼生意吧!”
孔老板连连告退,坐在一边的季槐安看到她手中的书,脸上却是不屑,“不过是个军阀头子,有什么好吹捧的!”
“哦?槐安哥哥认识此人?”桑落更好奇了。
“不算认识,但也知道他是江北都督家的大公子,都督很器重他,年少有为,手段狠辣,铁血无情,名声在外,很少有人敢招惹的大人物,”说到最后三个字,竟是让桑落听出一股不服气的意味。
桑落眯了眯眼,道:“看来他很厉害嘛,你为什么这么不屑?”
槐安忿忿道,“我对他无所谓喜欢与否,只是不喜欢他的做派,哥哥我以后也要做一方司令,让人人都知道我季槐安的名字。”
桑落没有理会,她又随意翻开了一页,却被君陌寒的一句话吸引了去,他道,“今国难愈深,吾宁为玉碎,不为瓦全,若无战果,身死不屈。”
桑落闲散的表情顿时变得严肃,停在书页上的手微微颤抖,她仿佛看到一个浴血奋战、不死不休的少帅,带领着手下的部队负隅顽抗的画面,那样的壮美,那样的震撼,她的思绪竟然第一次被一位素未谋面的人分了心神。
“可惜......”桑落喃喃,洛桑听见,问道,“什么可惜?”
“没什么,”桑落有些慌乱,将书阖上,“不是还要去茶楼吗,别耽误时辰了,”看着有些古怪的妹妹,洛桑与季槐安对视了一眼,在对方的眼中都看到了无奈。
秦桑落没法将自己的心思袒露出来,谁会对从未相识的人产生兴趣,甚至连他长得什么样都不清楚,她甚是可惜这书上没有男子的自画像,抚了抚慌乱的心跳,慢慢的又归于平静。
若是日后有机会相见,她倒是想好好认识一下这个铁血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