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28年春,南京北极阁气象研究所及气象台,经多年的筹划终于草创出来,虽然尚不完善,但中国有了第一个气象研究所和气象台,作为气象事业发展的基地。
面对新建立起来的气象台,竺可桢感慨万千,心中荡起一朵朵浪花。
1918年,他从美国哈佛大学研究院地理系毕业,发表了一篇关于中国台风问题的论文,获得了博士学位。这一年,他抱着一腔科学救国的夙愿,横渡太平洋,回到离别八年的祖国。
作为一名留学生,又有博士学位,回国后谋个高官厚禄并不是一件难事,可他没有选择升官发财的道路,而是选择了献身祖国科学事业,振兴祖国气象事业的荆棘丛生的道路,为之艰苦不懈去奋斗。
他归国后,着手进行调查研究,严酷的现实比他预想的还要严酷十倍、百倍,祖国气象科学的处女地比他预想的还要荒芜、凄凉,从调查的情况,不由令人吃惊和痛心:
在中国960万平方千米的土地上,属于中国人自己掌管的气象台竟没有一座,沿江、沿海及岛屿上所设立的几十个海关气象观测所都是外国人开办的,是为他们侵略、掠夺中国服务的。全国四万万人,可从事气象工作的人员却凤毛麟角。尽管中国气候极其复杂、多变,大有观测研究的价值,可却没专门的气象科研机构。
美国的面积比中国小,气象台竟有二百多座。
与中国一衣带水的邻国日本,面积只是中国的十分之一,而气象台却有56座,同时对中国的东北、天津、南京、杭州、台南等地气象也进行观测,令人发指的是他们把这些地方的气候情况和日本的神户、大阪列在一起,充分暴露了他们侵略中国的狼子野心。
中国是一个有五千多年历史的文明大国,从公元前14世纪,殷墟出土的甲骨文中就已多次出现风、雨、雪、雹,霰、雾、霾、虹、霓、雷、电、霜、霁等字样。在西周还编纂了大量关于气象方面的诗歌。从秦汉以来,方志中有关气象的记载随处可见。到了清代末期,由于政府腐败无能,气象科学远远落后于西方各国。从本世纪20年代起,我国的爱国人士和科学工作者就多次主张建立中国的气象台或观测所,并要求全部收回外国在中国所建立的气象单位的管辖权,但都未能够实现。
20世纪初,世界气象科学已达到风云可测,预知刮风下雨的程度,可在中国竟出现祈神求雨的荒唐的事情。有一年,湖南省久旱无雨,土地龟裂,禾苗枯黄。昏庸的地方官,亲自导演了一场求雨的闹剧,让人把两个泥菩萨从城外的庙宇中抬出,在一路吹吹打打的鼓乐声中抬到长沙市,供在玉泉山上,焚香叩拜,乞求菩萨显灵降雨,结果老百姓白花了冤枉钱,落下的只是哭泣的眼泪,而没有一滴雨。地方官不甘心,又从药店借来了老虎的骨头,用绳子系好投进城外的深潭之中,让潭中的龙王与猛虎相斗,龙王必然兴云布雨,不知是龙王没在宫中,还是不抵猛虎躲了起来,天根本没下雨。地方官又使出了最后的一招,把管下雨的它龙将宰的泥像十分虔诚地供在玉泉山上,大概许愿的银子太少,它龙将军没有买账,不肯降一滴雨,干旱依然笼罩着三湘大地。
如果这种愚昧现象继续下去,真是中国的悲哀。
1927年,竺可桢应蔡元培、杨铨(杏佛)的邀请,出任中央研究院观象台筹备处常务筹备员。不久,又先后为气象研究所筹备主任、气象研究所专任研究员兼所长等职务,开始了为中国现代气象事业奠基工作。
中央研究院观象台主要承担气象、天文、地震和地磁四项业务。
竺可桢到任后,与筹备处另一名常委筹备员高鲁分头着手筹备,聘任全文晟、沈孝凰、刘治华三人为职员,在东南大学花园的一块空地上,临时安装了测候仪器,从1928年元旦零时开始,对南京地区每小时一次连续进行气象观测,次次作出记录,使中国现代气象事业冲出起跑线,踏上漫漫的征程。
“孝凰,在这里工作还习惯吧”?竺可桢对原是东南大学的学生、现为观测台职员沈孝凰关心地问道。
“还好,竺老师,我们在这里搞气象观测,总有些不便,是不是找一个固定的地方,建一个永久性的测候所”?
“是啊!我也早有此意,你说测候所建在什么地方好”?
“什么地方我没想好,但选择的地方一定要地势开阔,环境优美,对今后发展有利的地方”。
“孝凰,你看离此不远的北极阁怎么样”?
“不错,是个适合建所的地方,听说南京自来水厂打算建在这里,能给我们吗”?
“我在东南大学教书时,就相中了这个地方,曾写过《本校急应在北极阁上建筑气象台的意见书》,只是当时缺少人员和经费,未能付诸实现,现在条件好些,我们可以努力争取一下”。
北极阁也叫钦天山,在当时南京的城边上,是一座海拔67米的小山冈,登上山顶,北瞰玄武湖,南眺市区,山冈平坦,视线开阔,是建气象观测台的理想之处。在南北朝时,南朝刘宋政权,就曾在钦天山设有司天台;元明两代也曾在这里设观象台,清康熙时把观测仪器移到北京,使观象台从此荒废了。此时,北极阁道观虽然存在,但已是断壁残垣,门窗破旧,荆棘满山,早己断了香客和游人。
竺可桢为建设北极阁气象基地,四处奔波,八方求助,用了整整一年的时间总算如愿以偿。
通过大学院函请政府把钦天山划归为建设气象所用地;
根据地形、地貌初步拟出建设计划;
筹集了一点少得可怜的建设资金;
为旧道观仅有的一名老道士安排了生活,经过交涉迁走了住在此处的一批俘虏兵。
接着,便开始了北极阁气象所的修建工作。
所址建在山顶,必须打通道路,买了几千块旧城砖,砌了一条数百级阶梯山道;
修了一道碎石盘山公路,山顶上建了一个圆形停车场;
建起气象所的房屋,按照观测台和地震仪室的特殊要求进行建设,修建图书楼。
在半山腰上,安装了电动压水机,解决了山上气象所的用水问题。
他亲自带领所里的同事,不停地植树栽花,绿化、美化着这里的环境。
竺可桢在筹建北极阁气象所的过程中,遇到的最大困难是经费问题,不但经费数量有限,而且常常拖欠。他尽量压缩行政事务的开支,把有限的资金多用于购买现代化气象设备和图书、刊物上,以利于刚刚起步的中国气象事业。
1929年,气象所正式定居北极阁,随之国立中央研究院的总干事处和各研究所也集中在钦天山周围,形成了中国气象工作的中心基地。
有了气象基地、设备和人员,雄心勃勃的竺可桢,便着手拓展气象业务,在原来进行地面气象观测的基础上,高空气象观测、天气预报、气象广播、物候、日射、空中电气、微尘及地震等观测业务和研究工作相继上马。从1930年开始,先后在南京、北平等地开展了测风气球、探空气球、飞机探测和气象风筝等项业务。令人惊喜的是1936年3月16日下午在北极阁施放的高达17714米的探空气球,获得了东南亚诸国第一次进入平流层的压、温、湿气象资料,填补了中国气象工作的空白。此后,相继在各地建立了许多气象观测所,培训了大批气象工作人才,统一了规章制度,派出人员出去学习和考察,开展了科学研究工作,出版了专业刊物,竺可桢和他的同事科研成果累累,打破了中国人不可能从事气象工作的神话,独立自主地开创了我国气象工作的新纪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