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已近子夜,城门卫队长跺了跺脚,伸手往火上烤了烤,抱怨道:“这见鬼的天,简直冷到了骨头里。”
一旁的张温笑道:“再过半个时辰便要换防了,回营泡个脚,好好睡上一觉。第二天起身,包你精神百倍!”
那卫队长点了点头,正欲开口,却突然睁大了眼睛,起身紧走两步倚着城垛向下望去。漆黑的城下,忽然现出了一大片火把,映出了乌鸦鸦的一片人头。
“张副将,宸国攻城了。”卫队长忙招呼张温过来看。
张温笑着走到他身旁,道:“怎么可能?莫不是你眼花了吧。”
“你看……”卫队长一语未毕,突觉喉中一凉,浑身便顿时失却了力气。
张温一击得手,立即退后。卫队长抬手捂住咽喉,血仍旧不住从他的指缝中溢出。他死死的盯着张温:“你,你……”
张温手中的刀兀自在滴着血,他歉然的望着那卫队长,很恳切的道:“对不起,我杀了你!”
卫队长却再也说不出一个字来,一头栽倒在地,大睁的眼中满是疑惑。他搞不懂,方才还言笑晏晏的战友怎么一转眼,便在自己背后刺了一刀。
此刻,城楼上有着这等遭遇的并不止卫队长一人。城楼上仿佛变成了一个修罗场,杀戮却在一边倒的进行。不过半刻钟,战斗便毫无悬念的结束了。
张温将匕首蹭去血迹,插入靴中,令人放下城门的绞索,又举起一个火把自左而右的画了几下。
城门洞开,一队队兵马如潮般不绝涌进,除了马蹄声、脚步声,再不闻其他。士卒们沉默有序的涌入城内,又在长官的率领下,一队队散入城墙要塞及街巷中。
张温放下手中的火把,站在城楼上,神色复杂的望着城下那个在亲兵簇拥下策马而来的少年。
他在很早以前就知晓了李煦这个人,知道他是宸国质子,风仪无双,精于诗词,更精于玩乐。也听说李煦是勾栏酒肆里的常客,常常醉酒赋诗,留恋不归。
这样看似风.流实则酸腐的做派,在他们军人的心中,实在是极为不屑的。
然而此刻,他望着那个眉目沉静的绝色少年,他知道,自己以及世人的看法,从来都是错误的。
此时,一路兵马正急急往城门楼行来,他们是来换防的。他们正在闷头走着,心中暗自抱怨这冻死人的天气。
突然,走在最前面的士兵猛然停住了脚步。
“怎么搞的!往前走啊!”那副将怒道。
“王副将,你看!”一个士兵指着前方道。
王副将一看,心下不由一惊。
街头,楚刚正端坐马上,他的身后,则是黑压压的一片,充满了半条街。两旁街上的屋脊上,栏杆上,探出了一张张强弓,锋利的箭尖在火光的映射下,闪烁着令人胆寒的光。而他们身后,也隐隐的传来了脚步声。
“降者免死!”楚刚冷冷吐出四个字。
“楚刚,你阻本将换防,是何用意?若误了军务,可吃罪得起?”王副将色厉内荏道。
“我是否吃罪得起,便无需王副将操心了!”楚刚拈起一支箭,搭上弓弦,三棱箭尖正正指着王副将的咽喉。
一时间,街巷寂静若死,只有弓弦缓缓拉开的咔咔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