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远县是幽都下辖的一个小城,因城内梅花香气远飘而得名。因为这场寒病,来势汹汹,我们住在城里最好的客栈,已经有了几日。那白胡子大夫说,我这寒病是母体里头带来的,极难痊愈,再加上一直在幽都城那样寒冷的地方,所以才这样严重。大夫让张叔他们把整个客栈能用的火炉全都点燃,再加上他祖传的针灸之术,这才使得我的病稍稍稳定了些。大夫嘱咐母妃,一定要我安心静养,切勿沾染风寒。
我哪是安静得下来的主,稍微好一点,就下楼在客栈里带着花蕊,叶芽疯玩,三个半大的孩子,哪怕就是摘个花,也是乐趣盎然。我攀着院里的梅树,想要摘下那朵最白冷的寒梅。这时,院外驶来一辆马车,那白胡子的老大夫,步履缓缓地从马车里走下来,步子刚落地,就从马车后面冲过来一大一小两个孩子,大男孩看来得八九岁了,似乎得了病,走路都东倒西歪了,而小的那个男孩则看着与我同岁,他们跪在了那个大夫面前,小男孩拽住大夫的衣角使劲磕头,声音很大,“大夫,大夫,求求你救救我的的哥哥吧,求求你了!你的大恩大德,我们一定没齿难忘!做牛做马也会报答你的!”两个孩子就一直拼命地磕着头,似乎不要命一样。可是那白胡子老头,竟然一定怜悯之心也没有,真是太可恶了!
“老头,他们这么可怜,你为何不救他!”我站在树上吆喝!
“哎呀,小姐怎可以出门来,而且还在树上!来人啊,赶紧把小姐放下来!”白胡子老头抬眼看见是我在树上,惊得连忙让他的随从进门来,想要把我弄下来。
“好你个大夫!你为何不救人!他们都这样求你了,以后我的病也不要你医治了!”我气急败坏地在树上大声呵斥,怎料到脚下踩空,整个人从树上掉了下来,完蛋了......
我以为我会摔着,很疼很疼,可是奇怪,却是一点也没事。倒是身下有个软绵绵的东西,好似接住了我,我睁开紧闭的双眼,一丝光亮直射双眼,有个瘦瘦的身影出现在我面前,我揉了揉眼睛,想要看得仔细些,没想到竟是一张满脸毒疮的脸,“啊!鬼啊!”
我是真的吓坏了,加之刚刚从高处跌落,身体未愈,我竟然晕了过去!白胡子老头过来,赶紧给我诊脉,并大声喊着,“快!把小姐抱进屋子里!”
张叔闻声而来,想不到才和王妃出门一会功夫,我就出事了,下人们都惊慌失措,更有厉害的,直接一脚把接住我的人踹翻。迷迷糊糊中,我听到小男孩的哭泣声,越来越远。
我这一晕倒,直接睡到了第二天晌午。“母妃,母妃!”我惊醒了过来,就看见母妃守在我的床边抹眼泪。
“朝儿可是吓到了!”母妃见我醒了过来,赶紧让丫鬟给我倒水。
“没有,母妃。是朝儿让母妃受惊了。”母妃把我扶起来,摸摸我的额头,“快,去请那大夫赶紧过来。”
“是,王妃。”丫鬟退门而出,我拉着母妃的衣袖,问着,“母妃,那两个小孩儿怎么样了!”我想到那两个可怜的孩子,尤其是那个生病的大哥,就想着一定让母妃帮帮他们。
“朝儿放心,我让大夫去看过了,那大哥满身恶疮,说是染了瘟疫治不好了,我把他安置在了那个大夫那里,让他好生照顾。至于那个小的,我看着机敏,样子也还行,就留下来了。”母妃把我拉进怀里,摸着我的小脸,“我的朝儿是最善良的公主,谁也不能伤害你!”
真是太可惜了,那哥哥竟然得了这样的绝症,不过还好,希望那个白胡子大夫能够把他的病治好吧!我望着我的母妃,她慈爱温柔地拿着一件外衣给我披上,把我包裹住。“明天我们就启程去东京城了,再过不了几天,就可以见到你父皇了。”
“父皇?”
“是啊,是你的父皇。而我的朝儿也变成了朝露公主。以后天下所有的漂亮东西都是你的。”其实我不是很贪心,只要父王母后和哥哥们都在我的身边那就是最好的了。只是我还太小,并不清楚家人对于我有着何等重要的意义。
第二天一早,府里的家奴们就忙着收拾什物准备出发,我被大丫鬟翠芝抱着准备登上马上,这时,那个小孩子,扑腾着跪倒在马车前,“小姐,求求你,带我的哥哥一起走吧!带上我的哥哥吧,我不能离开他。”他很瘦小,但是皮肤白皙,大概昨天他被丫鬟们收拾洗漱了一下,穿着整齐干净的衣衫,不再是昨天的破衫褴褛了。整个人看着很好看,五官清晰,眼睛像是一汪泉水,看着让人心疼。
“翠芝,带着他一起走吧,把他留在我的仙莱阁里。”翠芝把我稳稳地放进了马车里,将厚厚软软地锦被把我裹住,“告诉那个小孩,他的哥哥我安排了人医治。”
“奴婢记下了,主子。”队伍出发了,带着的那个小孩,我甚至都不知道他的名字,他是否愿意离开他的哥哥,他是否愿意跟着我离开,我就带着他走了。至今我想起来,后悔莫及,当初为什么不连他的哥哥一起带走,也就不会出现后来这么多的伤悲。
梅远的夜晚很安静,梅花的香气弥漫着整个小城,今晚的香气却围绕着一种特别的气息。“老爷,老爷,柴房里那小子,怕是快不行了!”一个家丁一惊一咋地瞧着他姥爷的房门。急的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
隔了半晌,房门才慢腾腾地打开,原来,老爷就是那个白胡子的大夫,嘴里嚷嚷道:“慌慌张张地成什么样子!一点体统都没有!”
“不是,老爷。那柴房里的小子,我看着快没命了!”
“没命就没命!慌什么!这兵荒马乱的年头,死个人不是在正常不过的了!”亏得他还是大夫,竟然没有一丝慈悲之心!
“奴才只是想着,那个小子不是贵人所托的嘛!”奴才也是倒霉,整个府里的下人都不愿意去照看那个小子,就把最老实的他弄去,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
“老爷我也是尽人事听天命的,实在医术浅薄,无能为力。你知道怎么做了?”老爷不由地披紧了衣衫,怎么感觉到一丝凉气从脚底串起。“行了,赶紧给我处理干净了!别打扰我休息!”打折哈欠,匆匆地把门关上。
家丁看着老爷的房门再次关上,心里有了注意,转身就去下人房里拉了一个平时关系好的家丁,在他耳边一附,轻声嘀咕了一句。
那家丁脸色顿变,“乱葬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