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我被打入天牢的第三十天,我透过牢房里那扇不过方寸的窗户看着日出日落,星河密布。我用石子在石壁上划着第三十道划痕,指尖抚摸过这些长长短短的记号,倒数着我为数不多的时光。虽然现在是夏末,可是牢房里依旧寒冷彻骨,小时候因失足溺水落下的寒病,如今一日比一日严重。
“咳咳,咳咳。”我靠在斑驳冰冷的石墙上,已经咳得喉咙嘶哑,可是依旧不停的咳嗽,看着手心咳出的淡淡血丝,我竟然有了一丝释放的轻松,“父皇,母后,朝儿很快就会来陪你们了。”
牢房的铁锁被稀稀落落的打开,牢头依旧是那副不可一世的表情,感觉多看我一眼都污了他的眼睛,不耐烦的呵道,“只有一刻钟,赶紧的吧!都是要死的人了,还隔几天就来看,也不嫌沾了晦气!”
“劳烦官爷了,这点心意还请你收下。”这是我的贴身宫女花蕊,隔几天她都会来看看我,给我带吃的来。她小心翼翼地从食盒里掏出一锭银子,放在了那个牢头的手里。
“那你快点啊!”满脸络腮胡子的牢头,垫了垫手里的银子,扯着满脸的横肉转身就走,“走,兄弟们,咱们出去吃酒去!”
看着牢里的守卫依次而出,花蕊提着食盒跪在了我的面前,“公主,你还好吗?奴婢给你带了你最爱吃的芙蓉虾,绿豆酥还有莲藕汤,你快尝尝。”花蕊看着我,满脸污渍,甚至还有血痕,眼里闪着心痛的泪花,拿出绢帕,想要给我把脸上的污渍擦干净。
我握着她的手,“不用擦了,花蕊。”我的手没有一丝温度,哪怕这是盛夏。花蕊反手紧握住我的手,“公主,你的手怎么如此冰冷。”她心疼的把我的手放在她的嘴边,一边呵气,一边给我反复揉搓着,想要让我温暖起来,“公主,公主......”她的眼泪终究是忍不住了,大颗大颗的滴落下来,可她仍然强咬住嘴唇,扭过身子,不想让我看见。
“没事的,你看,我不是好好的吗?对了,叶芽好吗?我有很久都没有见过她了。”以前都是她哄着我,现在可好了,我这个落难的公主,要反过来安慰一下她了。
花蕊强忍着深吸了两口气,故意挤出微笑,继续把食盒里的吃食拿出来,拿起汤匙想要喂我。“叶芽,她现在很好,公主你不必担心她。”
“你先放着吧,我还不饿。”
我不知道这几天怎么回事,总是觉得恶心,呕吐,浑身无力,总是不知不觉地就睡着了。大概是这牢房里的气味让人感到难受吧。
“花蕊,你和叶芽从小就一直跟在我身边,现在我最担心的就是你们两个,只要你们好好的,我就是走了,也了无牵挂了。”
“公主,你不会有事的。奴婢一定会救你的!”花蕊紧紧地握着我的双手,摇着头,双泪垂流。
“好了,不要哭了,你看,我的花蕊哭红了双眼,就像以前金鱼池里的小金鱼。”
“公主,你怎么取笑奴婢。”花蕊捻起衣角轻轻擦拭。把包袱打开,拿出一件鹅黄色的纱衣,滚边绣着我最喜欢的山茶花,这是我以前出宫游玩常穿的一件衣裳,自宫破那日,我就再也没有见过了。
“这件衣衫,你一直都收捡着?”
“嗯,公主,奴婢一直都把你用过的衣裳实物都一一妥善安置。想着牢里肯定寒凉,所以奴婢就给你带来了。”
“谢谢你,花蕊。”现在的我就是阶下囚,秋后问斩的重犯,前朝余孽,祸国殃民的妖孽。所有的人都对我避之不及,只有花蕊,只有她还惦记着我。咳咳......”
“公主,你的咳疾犯了。”花蕊见我突然之间咳得上气不接下气,满脸通红,着急地手足无措,只得不停地顺着我的背部,想要缓解我的不适。
“没事,没事的。过一阵就好了。”
“公主......奴婢一定会救你的。”花蕊收拾起食盒,在我的面前跪拜行礼,“公主,你是花蕊的救命恩人,要不是你,花蕊早就尸骨无存。公主,你的大恩,花蕊没齿难忘!你保重。”
“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快起来,花蕊,我已经不是公主了。而且,我从来没有要求你报恩。咳咳......”我急急地想要扶起花蕊,可是身体却不停使唤,使不出一点劲。
“喂,时辰到了,赶紧走吧!别给老子惹事!”牢头满身酒气,摇摇晃晃地走了过来,在门口大声叫道。
“公主,你好好休息,奴婢下次再来看你。”花蕊提起食盒转身离去,可是为何,我看着她的身影如此决绝,突然心生悲凉,“花蕊!花蕊!你切勿做傻事,我只要你好好活着!你听见没有!听见没有!?”我趴在牢房的门上,使劲拍打着,我不能再失去任何人了,不能了,我没有了父皇,母后,哥哥,嫂嫂,和可爱的侄儿,没有了朝露宫,没有了琼楼玉宇阁,什么都没有了,我不能再失去花蕊了。
无论我怎么撕心裂肺的喊叫,都是没用的,花蕊走了,这是我最后一次见到她,为什么死的人不是我,他不是最恨的人事我吗?为什么不一剑杀了我,而是让我眼睁睁看着身边的至亲之人逐一离我而去。如果能让时光倒流,我想我会选择再一次的选择抛弃他,而留下我身边所有的一切,除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