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丽丝
“爱丽丝,你能听到我说话吗?爱丽丝,我是妈妈啊!我知道你在睡梦中,可我想让你知道我在你身边守着呢。我们大家都来了,我和你爸爸,还有南森。做CT没什么好怕的,相信我好吗,爱丽丝?你能听见我说话吗?”
“你能听见我说话吗,爱丽丝?”白兔先生问,“能听见吗?”
我还没来得及回答,就听见一阵噪音。那刺耳的嗡嗡声回荡在空气中,把其他一切声音都抹去了。我跪在地上,用双手捂住耳朵,但脑袋里依然隆隆作响,脑壳像是被一下下地敲打着,几乎要裂开。
我闭上眼睛,等着痛楚消失。
八年级
我眼睁睁地看着伊莱恩和亚兹她们一点点变化。不,我应该叫她俩莱尼和亚兹,因为伊莱恩上中学后没几个星期就把名字改了,只为了听上去更酷一些。
莱尼和亚兹就像两条毛毛虫一样,摆脱了丑陋的虫茧,一下子变成了美丽的蝴蝶。这一切就好像一天早上醒来她们就展开了双翅那么简单。然后她们飞了起来,扑扇着翅膀飞到每个人的头顶上,耀眼、大胆,无人能及。
亚兹开始画眼线,每天早上还会把头发拉直。期中放假的时候,莱尼则把自己的头发从棕色染成了金色,假装自己头发的颜色是在加那利群岛上度假时被太阳晒的。
她们看上去棒极了,但当她们闪光的微笑意外掠过我的视线时,笑意就像冰一样冻结了。她们曾经是我最好的朋友,如今却冷淡、漠然、疏远,就好像从未认识过我一样。
妈妈也知道我和亚兹、莱尼的关系出了问题,但她除了假装没注意也没有更多表示。
整个小学阶段和我共度每一分闲暇时光的两个女孩儿,如今却像从来不曾与我那般亲近一样,彻底退出了我的生活。
“你在学校适应得怎么样?”妈妈想了解我的近况,“有没有交新朋友啊?”
“当然有,”我撒了谎,“学校挺不错的。大家都特别好相处!”
“好,你想邀请谁来家里喝茶或者过夜都行。”妈妈说。我也笑着回答说我会的,但是当然了,我谁都没邀请。我能邀请谁呢?
妈妈再也没提过这些。我想她应该知道我心里有多纠结,所以并不想让我感觉更糟糕。
上了八年级,我开始被欺负。
开始没什么,发生的都是小事,你甚至都注意不到是有人在故意针对你。有一次,体育课结束后,我放在更衣室的一只鞋丢了,最后发现鞋被扔在外面的花坛里。接下来的一周,我的校服领带不见了,因此放学后我被老师留校了。我的书包里也开始出现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学校每周有两三次集合,届时我们会把书包放在集合大厅后面,因此我知道那些恶作剧就是那时候发生的。一次是一瓶拉环拉开的可乐罐,里面的可乐流了出来,弄得我书包上到处都是黏糊糊的黑印子;还有一次是摊开的鱼肉酱三明治,把我所有的书都毁了,把什么都弄得臭烘烘的;还有一次竟然是个生鸡蛋。
这样的小事还有很多:午餐时,一瓶水“恰好”洒在我的饭上;科学课上,我“恰好”没拿住手中的一试管硫黄;英语课上,我竟然傻乎乎地坐在了莱尼和亚兹前面,结果我的书包上被人用记号笔胡乱写上了“废物”,头发上还被黏上了一块有人嚼过的口香糖。
我记得赛琳娜说过,萨维爱欺负人,但真正干坏事儿的总是莱尼和亚兹两个人。萨维总能置身事外,甚至还时不时地“夸”我两句。
“哎呀,爱丽丝,你的发型很配你哟!”那天我躲起来把黏在头发上的口香糖弄了下去,走出来的时候听到她这样说。还有一次,书包涂鸦事件发生后,我背着弟弟南森的“金刚战士”书包走进校门,却遭到她的挖苦:“噢!这是你的新书包吗?真可爱!”
萨维说这种话的时候总是睁大了双眼,扮作一副天真无邪的样子。一开始我不知该作何反应,但后来我马上就能听出她话里的嘲讽。我知道,这些欺凌事件背后的主使就是萨维,是她在操纵一切。萨维不喜欢“废物”,去年莱尼不是告诉过我吗?
一天,我在艺术课上做了个小陶罐,还挺标准的,因此被老师夸了几句。萨维坐在我桌子对面,她瞟了一眼我的作品,再看了看她自己做得歪七扭八的罐子。
“你太有才了,爱丽丝,”她有点惊讶地说,“你做的是班上最好的。你可真有艺术天赋啊!”
这句话应该相当于一个警告。课后我们收拾东西离开的时候,莱尼的胳膊肘不知怎么就碰到了我的陶罐,把它碰到地上摔碎了。“哦,不!”她大叫,“真是对不起,爱丽丝!我笨手笨脚的。你做的陶罐真的特漂亮!”她假装弯腰去捡,但实际上却把碎片攥在拳头里捏到了一块儿,这下就没办法把它们拼上了,“没关系,你可以下周从头再做。”
根本没人注意这些,或许也没人在意吧。
莱尼正要转身把我的陶罐残骸扔回黏土箱里,我突然感到一阵愤怒,便一把抓住莱尼的袖子。
“你们为什么要这么做?”我压低声音,“你和亚兹,你们俩就不能不找我麻烦吗?”
莱尼咬着嘴唇。
“对不起。”她说。有那么一瞬间,我以为染过的金发和短大衣下面还是我认识的那个莱尼,这让我心生希望。“只是,因为,萨维不喜欢你。”莱尼接着说。
我倒吸一口气。
“所以萨维叫你们做什么,你们就做什么吗?”我质问她。莱尼则耸耸肩,看起来有些怯懦。那一刻,我看清了她的真面目:懦弱、胆小、易受摆布。这让我觉得有点伤心。
我望向教室那端,看到萨维拉上她的运动服,拿起青绿色的皮书包,把头发捋到脑后。她发现我在看她,便微微一笑,向我挥挥手。
全世界我最恨的人就是萨维·亨特了,可我又不得不承认她举手投足都挺有气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