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人的练炁方法包含了很多东西,以杨铭浅薄的见识,是不可能现在就明白的。
无论是在武学上,还是在其他的什么地方,他自认都是所知甚少。
但好在有些东西,他还是能够勉强想明白的。
比如,炼精化炁。
以特殊的频率呼吸,是为了与身体达成一种类似“共振”的状态,而不仅仅是丹田或腹部在做功,两者应该是相辅相成的——这就是炼精化炁的原理,也是这一道上异人们口口相传、不落文字的诀窍。
炼精化炁,用科学一点的话来讲,或许就是人体内的能量转换,从一种低效率的生物能,转化为另一种高强度能量。
可是,人体内的能量又从哪来?
不用想就知道答案。
如果说,“炁”是人体内的一种能量状态,那么人体补充能量的最佳方式,当然就是吃东西——异人们在一开始修行的时候,尤其注意这类问题。
人生在世最大的两件事,就是吃饭和睡觉,这两件事在异人的世界里也同样占据了重要的地位,这是生物的必需。
就像每天练功结束之后,杨铭都会感觉到非常饥饿,这就是自身的生物能量消耗太多后产生的一种正常的生理反应,换句话说,就是他的潜意识通过这种方式告诉他,他需要补充能量了。
同理可知,如果一个人将体内大量的“精力”转化成“炁”之后,却不用这些炁来反哺身体,而是仿佛喷水一样“哗啦”一下子全都用出去,身体就会出现生命力被大量消耗的表现,严重一些的还会透支死亡,也就是所谓的“油尽灯枯”。
异人们首先应该明白的一点就是:炁不是万能的。
所以长辈们在后辈修行入门的时候就会反复强调:练功要重分寸。
练炁的时候,对体力的消耗会比平常更甚,即便修行者用炁反哺滋养自身,每日的饭量依然会逐渐递增,各种肉食也不可少,有些修行的法门甚至还需要特定的药材辅助修炼,否则功夫还没练成,身体先就废了。
穷文富武,岂曰无因?
很多异人们甚至自有一套摸索出来的饮食方式,规矩尤其严谨。
比如,所谓的细嚼慢咽之类的,那都是最低标准的东西了,杨铭现在每天饭后都要对中脘、大横、天枢、气海、带脉等穴位进行按摩,从而保养腑脏。
睡眠方面的要求,则各派大同小异,总结起来无非是加强睡眠质量,养精蓄锐罢了,但其中蕴含的类似“冥想”的技巧,却能加强这一效果。
当然,除了吃饭和睡觉,其实还有很多地方是可以说一说的。
比如异人们的很多术语都非常私密,单单在拳法上的解释,就跟普通人的理解有着差别。
一些拳经道藏,即便是普通人得到了全版,也根本不知道里面讲得是什么。
真正的修行,并非只是区区一篇功法秘籍就能成就的,而是要从小培养,理解各种文化与专属名词,磨炼气质心性,打下根基。
单单是所谓的“心、意、气、力”这些东西,就包含了人的整体思维、想法念头、身体动作、元炁劲力四个方面,要练功者达到“轻重自如、收发由心”的程度。
正所谓,师傅领进门。如果没有师傅教导,或者教的人不说透,那么学习的人可能就要花费千百倍的时间和精力去参悟。
现代人健身都可能把自己弄得五劳七伤,练炁?不练坏了就烧高香了!
当然,老话也说: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
老话又说:冬练三九,夏练三伏。
老话……
也是够忙的。
不知不觉,转眼间,杨铭来到这世上已是第十六个年头了。
民十六年,是丁卯年。
农历二月初六,天气已经偏暖了些,市集上小贩的吆喝四起。
走在街上,行人大多都是蓬头垢面——也别不知足,这年月,这些人好歹能混个温饱,那些温饱都没有的,都已经埋在了刚刚过去的冬天。
杨铭早就见怪不怪,从学校一出来,也不多看,顺着街面上就往宫家里跑。
依照前几年北洋颁布的《学校系统改革案》规定,杨铭去年正好上初中。
亏他成绩还不错,能排到全年级前三,如果他再认真一些,年级第一不做第二人想,很多老师都看好他的前程,妥妥一副“别人家的孩子”的模样。
高中或许不一定,但一个二十一世纪的穿越者,在一所二十世纪初的初中伪装成一名学霸,并不是什么非常困难的事。甚至于,如何隐瞒那些超出时代的知识和观点,才是他应该注意的东西。
学习成绩的优异,与他的修行其实并不冲突,反而有所助益,毕竟这年头很多异人收徒弟,都是要挑大学生的。
知识本身,总不会是坏的。
说到修行,这几年来,他不光是练炁,体能训练、内通外开的功夫也没落下,而且随着时日渐长,尤其是学得形意十二形的修行法门之后,身上的功夫更是翻着翻的往上涨。
单是体能这方面,就比一个普通的壮汉强上十倍不止,就连宫先生都惊讶于他的成长速度。
惊讶归惊讶,但瞧见他哪没练好,仍是亲自下场手把手教他。
只是有一点,宫先生到现在都还没有教他真正的“打法”。
根据用途,功夫大致上可以分为三种:练法、演法、打法。
演法自然不必多说,给人家看的玩意儿,自然是怎么好看怎么来,表演嘛。
至于练法,一般是少年人心性不定,只学练法,目的是增强身体素质。但这就好比给徒弟练内功,年深日久,光凭身体素质也是能打死人的。
至于打法,就是真正对敌的时候,炁的运用之法,在武侠小说里,就是“招式”,降龙十八掌、独孤九剑之类的,练不出什么内功,是专门用来打人的。
总的来说,练法是用来练功的,演法是为了给人家看的,打法是为了打人的,就这么简单。
就在他快跑到宫家院子的时候,街上忽然惊呼四起,只见一个灰头土脸的汉子从远处冲了过来,身后吆喝不断。
“抓住他,别让他跑了!”
众人皆是下意识的纷纷退避,杨铭也被人流挤到一旁。
他从一旁瞧去,只见那汉子身形魁梧,身上却穿着一件相对整洁的青布长褂,脸上还带着一副眼镜,显出一丝文气来。
这灰头土脸的模样,就好像临时弄出来的一般。
那汉子矫若猿猴,一溜烟的奔进胡同里,只在那墙上借力一蹬,单手一攀,丈八高的墙头就到了脚下,几个起落,已没了影。
等那些后面跟着的汉子追进胡同里,所有人仍是看的呆立当场,好半天,才回过神来,然后一片哗然。
“好身手!”
“居然还是个练家子……”
“这是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你看后面那些人,都是平康赌坊的打手啊……”
街面上难得出了这么件事,茶馆里面恐怕又要多了许多谈资。
杨铭在人群中眼皮一耷。
“刚才那是……炁?异人啊……也不知道是不是同行?”
他左手抱着布包,右手在上面轻轻蹭了蹭,大拇指、食指和中指下意识的一摩挲,像是搓下来一沓钱,转身就回了宫家院子。
自己的事都没整明白,哪还有闲工夫再去管这种闲事?
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