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要再说假话骗我！”
“前辈，实不相瞒，前些日子门中出了些大事，门中混入了朝廷的奸细，师父让我们不要单独离开。”镜心开解道，“既然和前辈说好了偷偷练功，总不能再带几个人吧？”
“朝廷奸细？”曹玉衡冷笑一声，“《阴符经》已经不在了，朝廷为何看得上璇玑门？”
“前辈您有所不知，如今的关外可不是大明的天下了，是女真人的天下，朝廷想要碧霞山这块地方，想让璇玑门帮忙打女真人，我师父又不愿意。”
“女真人？这些只知道打兔子打鱼的野人，也能翻得了天？”
“不但翻得了天，还很能翻。”镜心道，“大半个辽东都是他们的地盘了。”
曹玉衡二十年未出洞，哪里知道这些，面色缓和道：“此话当真？”
“前辈多虑了，我镜心虽然油嘴滑舌了些，谎话却是极少说的。”镜心早就摸清了怪人曹玉衡的脾气，先前镜妙之所以惹怒了他，是因为要到洞中搜查镜心，犯了他的避讳。今日再行骗他，他日被他察觉，得不偿失，不如实话实说，又道：“前辈，今日我们从何学起？”
“我先来摸摸你的底！”
话音未落，曹玉衡一掌劈了过来，镜心慌忙抬起双手去接，震得手臂发麻，退了三四步才停住。
“内力，极差！”曹玉衡道，而后捡起一根树枝，刷刷数剑，刺了过来。
镜心刚刚站稳，匆忙间又使出拂穴手应对，啪啪都击打在他手臂上，镜心疼的厉害，慌忙缩回手去。
“技法，极差！”曹玉衡又道。
镜心被他说得一无是处，不悦道：“找一个天资也好、武功也高的人过来，还用前辈您教什么，能把我教出来才叫真本事！”
曹玉衡摇头叹息：“你这身功夫又杂又乱，太没章法，也不知道是谁教来的！”
“我都说了，跟着师兄弟们你一拳、我一脚学来的，自然没什么章法！”
“行了，行了！今天先别学武功，你还是练练基本功，你练得这些功夫，都是瞎练，练一辈子也只能是三流货色。”
“放屁！我前些日子还打败了镜恒！”虽然镜恒当时只剩了三成不到的功力，还被镜心使了阴招才败下阵来，现在拿出来吹吹牛总是可以的。
“瞎猫撞到死耗子！”曹玉衡冷言道，“早年镜恒也给我送过饭，我见他练过武功，起码能打你五个。”
“他还能打我五个，一个我就够他喝一壶的！”
“你他娘的还学不学，是我说，还是你说？”
“你他娘的还想不想出口恶气，有话好好说！”镜心本来是相求他学武，经巧嘴这么一说，反倒成了替曹玉衡出口恶气，气焰极为嚣张。
曹玉衡也拿他没办法，破不了天罡金鳌功，也只有这么一个办法出气，只好转而眯起眼睛，笑道：“来来来，我跟你……好好说。”
镜心这才扭过头来，道：“好好说……我就将就将就听。”
“这武功武功，三分天赋，三分勤练，三分领悟，还有一分看你的造化，天赋是天生的，有人天生神力，有人生性敏捷，有人则聪明伶俐。”
这和文致远说得也没什么差别，镜心冷哼一声：“这套说法，我听得耳朵都快出茧子了。”
曹玉衡刚要发怒，又憋住道：“每个人修炼武功，只练两个，技和气。技和气相辅相成，气可为技之辅，增加技法的威力，技也可以为气之辅，使气变幻无穷。先说技法，技法分五重境界——
第一重，拳脚。时常我们练习马步，再练出拳，出脚，劈腿，练一千遍，一万遍，便是打好根基，根基稳了，出拳出脚扎实有力，这一重仅靠勤学苦练即可。
第二重，功法。你根基扎实了，便可以修习一定功法，各种剑法，拳法，棍法等，能熟练掌握一到两套技法，并且在实际比武中运用出来，便是到达功法境。
第三重，假物。比如上好的兵刃，战斗的场所，乃至于对方的心理、战斗的经验，这些可以假借的外力，便是假物。
第四重，有相。你学了这么几套功法，也知道如何运用，还要懂得领会功法其中的奥义，比如我的功法重在唯快不破，天枢子功法在以防代打，还有的功法是借力打力，每种均不相同，了解功法的本质，不拘泥与一招一式，便是有相。
第五重，无相。所有的功法你都已经融会贯通，在你眼中，有相的招式全是破绽，有相的眼中，你无招无式，这便最高之境，无招胜有招。
这五重层层递进，就是璇玑门中所教授的武功的方法，先练马步是拳脚，再练拳法是功法，让你们拿着桃木剑对招是假物，这三样都是可通过努力得来的，而有相和无相则是只能通过自行领会了。”
镜心听曹玉衡讲了一堆，似懂非懂，又道：“那我把乾坤扇法化作剑法，是不是我已经到了无相境了？”
“醒醒吧……”曹玉衡大声嘲笑，“你虽然有点悟性，只是有些小聪明而已，可你连基础都不牢固，一开始练的便是功法，就算碰到只有拳脚功夫的人，也打不过，如果你到了无相境，为何当日我闭上眼睛，都能破了你的招式？”
镜心心想：“当日我与镜恒一战，先是泥鳅功恰好克制他的蛮力，可镜恒师兄并未用全力，一直收力打，后来我用了一些怪异的招法，他只是思索如何破招，反倒是处处被动，赢得实在是侥幸。”可他嘴上却不愿意这么认，又道：“你只是招式快而已，并非被你识破了。”
“你就是嘴硬。”曹玉衡讪笑一声，并未与他计较，又道：“内力也分五重境界——
第一重，健体。你只能感受到丹田温暖，精力充沛，却无法辨识出气在何处。
第二重，内力。你能感受到气在何处，并且通过可以通过气息运转，增加招式的威力，但是你的气只在你的身体中，便是内力境。
第三重，外力。这是练气者的分水岭，气可内化成内力，也可以外化于形，比如天罡金鳌功的第一重的气罩，便是让内力外化于形。
第四重，周游。你的内力可以无拘无束，收发自如，可随时外化为各形，也可随时内化为力，便是周游境。
第五重，天人。这一重，我从来没见人达到过，可能只是讹传的。风、雨、火、阳光，都可以被他借用为自己的内力，到达天人合一的境界，据说阴符经中就记载了如何到达天人境的方法。”
镜心好奇道：“那天枢子师父到什么境界了？”
曹玉衡道：“那老乌龟气在周游境，技可能只到功法境，最多假物。”
“那前辈呢？”
“我气在外力镜，技已过了有相镜，直逼无相境。”
“那照着前辈的说法，你的境界高于天枢子啊，他最多七个境，你至少七个半境了。”
“如果世间的问题都是一加一就简单了，这境界之分只为了方便区别你修炼的层级，和你修炼的目标与真实的比武对招没有太大关联。”曹玉衡笑了笑，“若是有人气到了天人之境，哪怕只是出出拳头，你也敌不过，况且天枢子的天罡金鳌功的运气之法，远高于周游境。”
“不就是层乌龟壳吗，怎么会远高于周游境？”
曹玉衡道：“那我问问你，你见过门人使天罡金鳌功吗？”
“当然见过，还见了不止一人使来，那是不是这些人都到了周游境？”镜心不解道，“前辈这么厉害不过是外力境，难不成镜名他们炼气境界已高于前辈？”
“错了，他们使用天罡金鳌功，大都一重一重的练，有的人练第一重，有的人练第二重，你见过有人一二三重一起来的吗？”
镜心一惊，他真的见过三重天罡金鳌功，便是天枢子与关离山对战时，道：“天枢子师父……”
“世上只有一人可同时用三重天罡金鳌功，就是天枢子这个老王八！”曹玉衡咬牙切齿道，“这老王八一门心思修炼内力，已是登峰造极，不仅白天练，睡觉也练，真是想当千年王八。”
“那我呢，那我呢，我功力到什么境？”
“你身上的功夫太过奇怪。”曹玉衡直摇头，“炼气的境界和内力是否充沛无关，只是你对于气的理解不同，你炼气内力太少，练技法拳脚又没夯实，根本按照路数一步一步来，如同建了个空中楼阁，奇怪，奇怪！”
镜心想，一来文致远头一次当师父，二来自己也常常急于求成，才落得这般尴尬境地，又道：“那我该如何是好？”
“从头练起。”曹玉衡道，“今天先扎两个时辰的马步，再练出拳，而后再练步法，同时练习如何固气，如此两三年后，就可以练习功法了。”
“什么？”镜心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两三年之后，你不是在玩弄我吧，练两年的出拳？”
“我曹玉衡以为，世间没有天才。”曹玉衡冷言看着镜心，“天才只是比常人努力些。”
“我那兄弟孙不厌就是天才，他从来没学过武功，就可以击败镜妙。”
“那又如何呢？”曹玉衡冷笑一声，“那个镜妙连我一招都敌不过，不过是个蠢材，击败蠢材很骄傲吗？”
“可他就是个天才，他还能……”
“不，没有天才。”曹玉衡重复道，“以为自己是天才的人，最后都变成了蠢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