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莲……”
殷皓旸把酒杯丢在桌上,伸手,差点就要抓住墨莲的手了……殷皓旸却又不得不收回手……殷皓旸单手握拳,用力地捶了一下桌面……墨莲竟主动伸手,轻握殷皓旸的拳头……殷皓旸的眼眸瞪得老圆,其中全是惊喜,错愕,不可置信!
“三月未见,贱妾以为殷公子早就忘记贱妾了。”墨莲莞尔一笑,迷人有余。
“我怎么可能忘记墨莲?在这三月期间,我日日夜夜朝朝暮暮都在想着墨莲!”殷皓旸激动地捧着墨莲的手……猛然回过神来!殷皓旸慌乱地放开墨莲的手,垂头,抬目,胆怯地等待墨莲发落。
“殷公子如此记挂贱妾,贱妾实在是受宠若惊。”墨莲凝视着殷皓旸的眼眸,压低声音说:“一别三月,贱妾亦日日夜夜都在记挂着殷公子。”
“此话当真?”殷皓旸憋红的眼眸竟泛起激动的泪光。
“殷公子是在怀疑贱妾吗?”
“必然不是!”殷皓旸慌忙否认,“我只是大喜过望,所以才会一时失言!”
“贱妾不过是一名烟花女子罢了。殷公子怀疑贱妾,实属理所当然。”墨莲轻勾嘴角,“不过,殷公子大可不必急于怀疑贱妾。只因,殷公子明夜亲身一试便知,贱妾是否真心实意……”
“墨莲……”殷皓旸情难自已。
墨莲却往后拉开她与殷皓旸之间的距离,幽幽笑着,不让殷皓旸吻她。墨莲再如往日般柔冷却又不失恭顺地、继续给殷皓旸斟酒递酒……在递酒的过程中,墨莲再没有让殷皓旸触碰她……对待男子,不可一味地冷傲不给糖,却也不能让男子得寸进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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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莲独自一人,回到她位于万馥楼二楼的房间。
已是吃饱喝醉的时辰,万馥楼二楼逐渐坠入沉沦……墨莲本就是这沉沦中的一员。无数个寂寥独孤的夜晚,正是这沉沦陪伴着墨莲,让墨莲不至凄寂。
褪下铅华,披上淡红纱衣,墨莲缓步走到窗前。
抬目看去,夜空中唯剩一轮淡月遥遥高挂,孤冷而又凄清;垂下眼来,十里烟花路上那无法细数的红彤彤的灯笼,仍如烈焰般持续燃烧。
漫漫长夜,悠悠岁月。
眨眼之间,墨莲今年经已二十五岁。
若为人妇,二十五岁该已儿女成群。身处青楼,二十五岁也将花残粉褪。纵使墨莲如今还是艳绝十里烟花路的花魁,但在这十里烟花路上,每天每夜,都有新旧美人费尽心机,想要把墨莲比下去。
赶在花残粉褪之前,洗尽铅华,嫁作人妾?
如今一众男子之所以迷恋墨莲,除却因为墨莲容貌出众,更是因为他们对墨莲的求而不得。
若墨莲成为他们之中任何一人的妾,他们必然会像对待其余妻妾一般,对墨莲不屑一顾、爱理不理。若能为他们诞下一儿半女,尚能老有所依。但墨莲的身躯,早就被多年的避孕汤药坏了根本,怕是再生不出孩儿来的……如此一来,纵使墨莲洗尽铅华,嫁作人妾,待到容颜衰老花残粉褪之时,也难免会落得被抛弃的下场。
既然如此。
墨莲还不如趁着如今容颜尚盛,多从男子身上榨取钱财。
有想及此……
十里烟花路上的灯笼红光,在墨莲的眼中,逐渐变得如祭奠般,孤零零,冷冰冰,阴惨惨……
冷然收回眼眸,看向窗台之下——
墨莲的房间窗户正对万馥楼的后院,后院那或稀疏或浓密的花草树木,在黑夜之中尽数幻化成斑驳的黑影,一如无数的鬼魅恣意招摇……惊觉一抹冷硬暗黑的身影,混在了那斑驳的鬼魅之间。
那是寒岩。
寒岩今年大概二十七八岁,是万馥楼的其中一名杂役。身为杂役,寒岩白日需负责操办万馥楼中所有的粗重活,晚上需在万馥楼内多番巡视以确保万馥楼的安全……正因一直从事或粗重或辛劳的工作,寒岩的身体练就得如同石头般强壮坚硬,神情也变得如石头般冷硬疏离。
墨莲和寒岩都是三年前进入万馥楼的。
在这三年期间,任凭万馥楼中来来往往的男子如何对墨莲趋之若鹜,任凭万馥楼中其余的杂役如何在暗中偷看幻想墨莲,寒岩始终对墨莲视而不见、听而不闻……人人皆道,天底之下,便就只有寒岩一人能对墨莲无动于衷。
墨莲幽幽垂目,注视寒岩。
夜风拂面。
寒岩刚好抬头,看向墨莲。
夜色撩人。
墨莲竟一道注视着寒岩,一道极缓极慢地褪下淡红纱衣——摈弃薄如蝉翼的淡红轻纱,淡月,红光,夜色,在墨莲雪白的肌肤之上纠缠。
寒岩的脸容和眼神皆如石头般,看不见半点异动,仿佛没有一丝留恋或惊艳。寒岩只稍看了墨莲一眼,便悄无声息地沉没于漆黑之中,仿若被漆黑融化掉似的不见了踪影。
墨莲幽幽一笑。
懒懒倚靠窗棂,重披淡红纱衣,墨莲的眼眸悄然流过一丝诡异的温热。
“啊——”
骤然!
一阵异样惊悚的尖叫划破夜空!
有不祥之事发生了……
颤栗的双手不自觉地抓紧了窗棂,木然转过头去,墨莲于跳跃的光影之中看向紧闭的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