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意不躲不闪的反应令晏观岚感到稀奇,以往晏观岚也曾逗弄过别家小孩,但那些小孩怕生,根本不肯让他逗。他对蓝意柔声道:“你叫什么呀?”
看着一名十一岁的少年郎以大人的姿态逗弄自己,这场面有点滑稽,不过蓝意还是一如既往乖巧道:“我叫晴蓝。”
晏观岚继续问她:“晴蓝可知我是何人?”
蓝意僵笑道:“晏表哥。”
“晴蓝识得我?”晏观岚刚到贺府时,这位蓝表妹尚未起床,是以今早在祥鹤阁他们没有见面,方才他也是根据贺昀桦给这小丫头喂葡萄的动作推测这应当就是二舅舅的幺女,转念一想,许是进入水榭之后有人指点过晴蓝。
蓝意心里犯嘀咕,大家都“表哥”“表弟”地叫他,难道这里还有别的表亲?
从谬州出发之前,晏观岚便跟母亲打听过贺家的现状,得知自己如今又多了位蓝表妹,据闻贺瑜夫妇早就期待这个女儿的到来,是以晴蓝出生后就被视为掌上明珠,此行父母欲将他托付给二舅舅教导,所以他给这位蓝表妹挑的礼物尤为精心。
晏观岚将礼盒送到蓝意手中,浅笑道:“晴蓝快打开瞧瞧,此物可合你意?”
蓝意道谢接过,在晏观岚的注视下将礼物拆开。
呈现在她眼前的是一个足有成人巴掌大的红木长方体。她取出翻过一看,才发现这长方体是个厚度有三寸的底托,另一面托着四只姿态各异的小动物,分别是黑猫、西施犬、白兔、八哥,底托旁还有一把小小的摇柄。
她感到吃惊,不是惊喜于这份礼物如何精致名贵,而是惊讶于这个世界竟然已有这等工艺。如果她猜得没错,这东西很有可能是八音盒。
晏观岚正欲指点表妹如何耍弄这个小玩意,却见蓝意熟路轻辙地转动摇柄,上了发条的八音盒传出轻快空灵的乐曲,几只雕琢得惟妙惟肖的小动物便随音乐摇摆起舞。
晏观岚愣住,想说的话一时堵在喉头。
众人都好奇地过来围观。
晏观岚盯了蓝意好一会儿,少顷徐徐开口:“此物名叫八音盒,乃是异国商人漂洋过海带到大昌贩售的,十分受海滨之地的富家千金喜爱,晴蓝似是早就见过此物?”
这个八音盒的做工虽不及蓝星上的精湛,甚至音色还有点瑕疵,但作为大昌本土没有过的稀罕玩意,应该还是挺名贵的,蓝意也不好承认自己早就见惯了,否则解释起来又是一桩麻烦,于是故作惊奇道:“原来它叫八音盒呀,我也是第一次见,我喜欢这个八音盒,劳晏表哥破费了!”
晏观岚本想问蓝意怎么会上发条,陡然就听见贺晴霏大嚷:“我也要那个,我想要八音盒!”
坐在贺晴霏身旁的清俊少年郎当即出声安抚:“霏儿别胡闹,你晏表哥送的玩具你已得了一份,我看这拼图也挺好的。”
十三岁的贺昀炀是知事的,也清楚晏观岚此行目的,这位表弟有求于二伯,所以对七堂妹特别些也无可厚非,如此稀罕的礼物定然只有一份,他不想晏观岚难做。
贺昀炀虽为贺珏的长子,却是妾室所出,贺晴霏并不喜同父异母的兄弟姐妹,是以听到贺昀炀的话反而更恼,她推开贺昀炀的手生气道:“你一个偏房生的儿子管我做什么?我不要你管,我就想要八音盒!晏表哥偏心,只喜欢晴蓝不喜欢我,他送给晴蓝的礼物比给其他人的都好!”
没有谁生下来就想做妾生子,她这番话不仅让贺昀炀感到难堪,在场的兄弟姐妹不全像她是正室所出,因此有几人沉了脸色。
在晏观岚的印象中,贺家的表姐妹一向是知书达礼的,血亲之间即便有龃龉,也不会当众发难。几年前他随晏鸣来贺家给贺远仙祝寿,见到贺晴霏时,这丫头不过两岁,也看不出日后会长成什么性子,所以未曾料到会有今日的场面。
子从父姓,子女身上的血脉与荣光都承袭于父族,即便是偏房所出的孩子,那也跟他们一样系出同源,晏观岚可不想这位霏表妹嘴里继续吐出令人尴尬的话,他赶紧哄道:“八音盒只有一个,因为晴蓝是贺家最小的妹妹,所以我才送给她,晴霏若是不喜手中玩具,表哥那里还有几件,都随你挑。”
那几样小玩意他原本还想留到日后再慢慢展示,现下看来是不成了。
可贺晴霏这个娇蛮的小萝莉哪有这么容易哄的?她看中了什么非要拿到手不可,这不,你不给她,她立马就使出一哭二闹三上吊的烂招。
蓝意被她吵得脑仁疼,索性对手足无措的晏观岚道:“表哥,既然霏姐姐想要这个八音盒,那我就与她交换吧,不知你可有异议?”
准备就地打滚的贺晴霏听到此话动作一滞,她怔怔看向蓝意道:“你说真的?”
蓝意点首。
晏观岚诧异道:“晴蓝,你舍得换?”
蓝意道:“晏表哥若是不介意,我自然肯割爱,霏姐姐既是如此喜欢八音盒,那送给她也无妨,反正她也不是外人。”八音盒固然精致,但对她来说并不是很有吸引力,比起玩八音盒,她更情愿玩拼图,让贺晴霏这么个跳脱的人耐着性子去拼图,还真是难为这小萝莉了。
晏观岚暗忖晴蓝年纪这般小就深谙谦让的美德,当真是个懂事的好孩子,反观长她两岁的晴霏却处处要量长较短,足见两房之间的教育差距。他无奈道:“我既然把东西送给你,那就是你的了,你自有处置的权利。”
于是贺晴霏便顺利地跟蓝意交换了玩具。
得到八音盒的贺晴霏破涕为笑,抱着小盒子爱不释手,立马拨弄起来。
贺昀桦与贺昀桉的脸色都不太好。
贺昀炀满含歉意对他们道:“三堂兄、五堂弟,失礼了。”
贺昀桦心里是极其不满贺晴霏此举的,小小一个八音盒他不在乎,可擅夺他人之物实非淑女所为,这个六堂妹得了玩具也不见与阿蓝道声谢,但这是阿蓝亲口同意换的,他做哥哥的也不好出言指责,只淡漠道:“阿蓝乐意就成。”
“嘁,一个能发出声音的小盒子有什么了不起的,也就你们这些小丫头片子爱抢!”贺昀桐语露不屑,继续低头捣鼓他的新玩具。
老哥,管人家叫小丫头片子的你也才八岁好吗?蓝意无声吐槽,当目光落在贺昀桐手上时,不禁诧异。
“阿蓝想玩?你三哥得的这份礼物叫扭计骰,听你晏表哥介绍,此物也是舶来品。”贺昀桦注意到妹妹的视线,回想起晏观岚方才讲解过的玩法,仔细向蓝意复述。
其实比起扭计骰,蓝意更熟悉它的另一个名字,即魔方。
在蓝星上至少要到信息时代才出现的魔方,在这个世界居然早早就有了,她觉得很奇妙,熟悉的事物在另一个世界被不同的人创造出来,又以不同的时间线出现在眼前,看来每个世界都有自己的发展规律。
贺昀桐手中的扭计骰没有五颜六色的鲜艳涂漆,整个正方体呈石灰色,透着一股古朴之意,为了区分各面不同,上头雕刻着几种象形符号,乍看有点像甲骨文。
蓝意见贺昀桐扭了半天都没能复原三面,抓耳挠腮的蠢样把她逗乐了,不禁笑出声。
贺昀桐把扭计骰塞到她手里,冷哼道:“有本事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