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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口业

此行同黎太医前来的还有奉太子之命到贺家赠赐的宫中使者,使者走后,贺远仙便命仆役将所有箱笼打开。金银玉器、玩具吃食自不必一一细数,其中最显眼的当属那枚由镇国寺高僧开过光的福寿玉符,这是太子专门送给蓝意压惊用的。

今上继位之初皇权不稳,因外戚势大,花了些许年头才削弱母族势力,授其内圣外王之道的贺远仙对龙心洞若观火,是以在长女当上皇贵妃及外孙被封为太子后,毅然决然告老还乡。

蓝意觉得这位素未谋面的太子表哥还不赖,是个惦念血亲的,不枉祖父为了他舍掉官场高位。

凌良把玉牌挂到蓝意脖子上,叮嘱道:“阿蓝要妥善珍藏这枚玉牌,这是你太子表哥出生后,皇上亲自去镇国寺为他求来的,他把玉牌转送给你,可见是十分心疼你这个表妹。”

玉牌两面都刻有文字,正面是普通人看不懂的消灾符咒,反面是“长命百岁,福寿祯祥”,蓝意用指腹轻轻摩挲,玉质如羊脂润泽,细腻无瑕,连她这种不懂玉的俗人都知这是块好宝贝。

“既然此物如此珍贵,娘亲就帮我收起来吧。”她作势要取下玉牌,被贺老太太制止。

贺老太太道:“阿蓝先戴几日,也好沾沾你太子表哥的福气。”

蓝意只好又把玉牌挂回颈上,乖巧道:“我听祖母的。”

太子命人送来的玩具太多,蓝意一个人也玩不过来,便让仆役把这些东西分发给各房的兄弟姐妹。

三岁的贺昀灿长得软软糯糯的,像只小包子似的,怀里搂着有半个他这么高的机关小木马,显得憨态可掬,他坐在贺珏腿上奶声奶气道:“爹爹,七堂姐待灿哥儿好,一点也不像四姐说的那么坏。”

“灿哥儿说什么胡话呢!”贺珏当即变色,晴蓝能把玩具分给灿哥儿,足见还惦记着西跨院的兄弟姐妹,不愿与他们生分,晴霏犯了大错仍死不悔改,居然还想把灿哥儿带歪,这死丫头混账至此,当真可恼。

年素容庆幸贺晴霏现在还在禁闭,否则贺珏当场就得给幺女一顿好打,她跟贺瑜夫妇打圆场道:“灿哥儿年纪小,不大听得懂别人说什么,怕是对霏儿的话产生了误解,哥哥嫂嫂万不可放在心上。”

怎能不放在心上?凌良暗忖,长子说得果然没错,贺晴霏屡教不改,看来她真得叮嘱女儿防备着些。

等待黎太医归来的日子对唐翠而言是焦躁的,她无时不刻不想恢复本来面目。

唐翠十分羡慕七娘子,同样是毁容,可贺家人从来不嫌弃七娘子,二夫人看七娘子的眼神总是温柔慈爱的,七娘子的兄长们每天都会从外头带有趣的小玩意回来哄七娘子开心,每每目睹这样的场面,唐翠总忍不住拿自己的经历来对比。

过去还住在河畔村时,她因容貌吓人,时常被村中劣童扔石子,众人骂她是丑八怪,嘲笑她是怪物,她不想让父亲担心,所以每回受了委屈只能一个人躲在被窝里哭,唐虹也不是个会安慰人的性子。

贺家人待她虽也不错,但这里终究不是她的家,贺府人多口杂,即便有家规明令禁止下仆不得妄议主人,但像她这等半路前来投靠的远亲到底是被人瞧不起。

这不,午间小憩醒来,唐翠正要上恭房,陡然就听到门外传来与她有关的非议声——

“那虹娘子且罢,好歹生了副正常模样,可翠娘子的脸蛋却是见不得人的。咱们府内都知她们姐妹是老爷子收养的,可外人不知呀,若是外头那些人把她当成贺家娘子,咱们家小娘子的名声岂不是白白被她带累了?”

“你可小心点,这些话不能乱说!”

唐翠黯然伤神,一时不敢开门出去,她本想溜回床上继续假寐,陡然听到守在门外的婢女惊呼“七娘子”,她便敛气屏息躲在门后偷听动静。

那两名婢女议论声虽小,但到底是让悄然进院的蓝意听见了些许内容,清姿见蓝意两条淡淡的小眉毛拧在一起,便对那两名婢女呵斥道:“你们好大胆,谁准你们在背后议论娘子的是非?”

那二人战战兢兢道不出话,哪曾料到蓝意此时会过来。

清扬道:“别耽搁七娘子的正事,把这二人交给刘总管处置,刘总管定会好好整治她们。”

那两名婢女一听说要把她们交给刘总管,其中一人猛地扑向蓝意求饶,幸是奶娘及时挡在蓝意身前,才没让她欺上来。

满院仆婢都被这架势吓住了,对刚才那一扑心有余悸,若是七娘子再次受到惊吓,还不知二夫人要如何责罚她们。

清姿扬手就给了那婢女一耳光,嗔怒道:“尔敢在七娘子面前放肆,七娘子若是损了一根头发,有你好受的!”

刚刚及笄的小婢女顶着红肿的脸被人押在地上抽泣,蓝意有点于心不忍,这要是放在蓝星上也不过是个中学生,又是挨骂又是挨打的,可谓里子面子都丢尽了。她对清姿道:“不必紧张,她根本没碰到我。”

清姿辞严义正道:“七娘子心善是好事,可这等刁奴不值得您怜悯,她先是犯口业非议翠娘子在先,而后又冲撞了七娘子您,她今日敢大胆冒犯府内的娘子们,明日就敢在二爷和二夫人面前猖獗,这等不知规矩的小蹄子就是要狠狠教训一顿,才能让她长记性!”

感受到七娘子在自己怀中抖了一下,奶娘心疼了,她轻拍蓝意的背安抚,沉颜对清姿道:“贺公是一代儒宗,以仁治家,七娘子习的是诗书礼乐,性情娴静文雅,最慈善不过,见不得这些打打骂骂的场面,你要教训下人便到别处教训,莫要在七娘子面前逞威风,免得吓着七娘子。”

清姿在凌良面前一向得脸,正是因为被凌良看重,所以才会被派到蓝意身边服侍,但因奶娘对蓝意有哺育之恩,蓝意更愿意亲近奶娘,是以清姿到蓝意身边以后就被奶娘压了一头,她一直心有不服,听奶娘这么一说,自然不认输。

清姿扬声道:“我知嬷嬷疼爱七娘子,见不得七娘子沾染这些手段,可七娘子早晚要学会管家,打骂下人虽是难等大雅,但在大户人家却是再平常不过,我做这些也是为了给七娘子立威,为七娘子好。”

奶娘讽刺道:“难道你想七娘子小小年纪就变得像六娘子那样,动不动就责罚下人?”

清姿一愣,六娘子那性情的确是一言难尽。

奶娘继续道:“咱们七娘子是被二爷当成淑女养的,掌家的庶务将来自有陪嫁的管事替七娘子打理,七娘子用不着亲自教训下人。你口口声声说是为七娘子好,可你别忘了,你也只是个丫鬟,你是以何等身份越过二爷夫妇来指教七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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