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笙远和向暖对坐着等饭,小店噪杂,生意奇好,天气冷,宋笙远叫了碗馄饨,向暖叫了碗酸辣粉。
没一会陈恪王畅阮夏也过来。
王畅将冰凉凉的手猛然塞向暖后脖颈,凉的向暖嘶了声,跳起来就要揍他,王畅身子一歪跑窗口看菜单。
陈恪看了宋笙远一眼,又瞅了瞅她碗里的馄饨,皱眉。
自从上次在六班阮夏无意间帮宋笙远解围,这两周她稍微一留心,总是能遇见他。
比如教室门口,比如走廊,比如校门口,比如课间操下楼。
五班六班体育课在一起上,宋笙远看见阮夏和陈恪打打闹闹,拿着矿泉水瓶互相嗞水。
多么活泼的少年。
宋笙远想冲老板娘喊给我个勺子,可是她想大声喊显得她多粗鲁啊,她在阮夏面前可不想露出粗鲁的一面。
宋笙远是害羞的人,即使阮夏不在,她也不好意思开口要,更不好意思去窗口拿。
于是她笨拙的拿了双一次性筷子,先捞紫菜再捞虾米,直到捞无可捞,她迫不得已只能向飘渺柔软白不溜秋的馄饨下罪恶的筷子,她已经能想到这些馄饨支离破碎的样子。
得罪了,小馄饨们!
她正狠狠心下筷,碗里出现了一只白瓷勺子。
她惊诧的抬头,阮夏手里晃着另一只勺子,笑眯眯,“我多拿了一个。”
他第二次解救她于危难,简直像一只没长羽毛和翅膀的天使。
天使大概就是阮夏这样的吧。
她握着那只勺子,抬头傻傻看他,他眨了眨眼,会心一笑,露出洁白整齐的牙齿,然后走到了旁边椅子坐下。
陈恪奇怪的问他,“你吃馄饨?”
陈恪记得这哥们爱吃辣爱吃酸,向来拒绝三鲜的饭。
他们还没点餐。
阮夏笑嘻嘻,“来一份红油抄手。”
昨天下午放学的时候阮夏追上来和宋笙远并肩走,笑容阳光,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手里晃着一只诺基亚N73,“加个好友吧?”
宋笙远急匆匆的往公交站牌走,低眉敛目,“你记一下,我没带手机。”
阮夏笑,“你说。”
宋笙远报了7个数字。
阮夏叮嘱她,“回去记得通过下啊。”
宋笙远嗯了声,看8路车过来,背着书包一溜烟跑了,都忘了和他说再见,挤上公交站稳才想起来,懊恼的想暴打自己。
回到家就开电脑,消息盒子闪。
阮夏的网名叫风雪归人。
宋笙远网名叫蔷薇之刃。
她因他们网名最后一个字同音而悄悄欢喜。
刚加了阮夏,他头像就晃。
风雪归人:“你好,蔷薇。”
宋笙远笑了下,打字又删掉,组织了半天,回了个,“好。”
她不是高冷,她怕言多必失,只好默默的听他说话。
阮夏简直是个话唠,宋笙远说一句,他能说三句,他说他喜欢玩CS和劲舞团,陈恪喜欢玩仙剑奇侠传,王畅喜欢玩跑跑卡丁车。
他们一直聊到吃饭,宋笙远碗里夹了几样菜就端着碗跑书房,宋妈吼,“要饭的才那样吃饭!”
哎呀刚才阮夏发了两条消息。
阮夏问她有没有去过网吧。
去网吧?这是坏学生才会做的事,宋笙远听爸爸讲他们去网吧游戏厅查,封了好多黑网吧。
她回他,“你下次去带上我,开开眼界。”
宋笙远说庄妍的空间十分漂亮,阮夏说我帮你做空间,做出来绝对比她的漂亮。
他要了她的QQ密码。
她给他了。
她用另一个小号天天看空间,看它一点点变化,阮夏今天换一个插件,明天换一个小饰品,宋笙远每天放学回家第一件事儿开电脑,看那些细微的变化。
学校机房的电脑能上QQ,但是卡的要死,鼠标里面是橡皮圆球,滚半天滚不动,很不灵敏,下午上课她眼睁睁看着阮夏发的三条消息回不过去,气得她想挠墙。
一周后阮夏告诉她,空间做好啦,明天一起去网吧,哪儿不喜欢他改。
她特别喜欢。
她敢打赌,这是全班最漂亮的空间!
空间开场是漫天流星,庄妍的空间是动态的美,可是阮夏做的这个空间巧妙的用Flash插件层层叠叠显示,偏点可爱的英伦田园风。
周六的时候他们约在星光广场见面,一见面阮夏就笑她,穿得跟个包子似的。阮夏笑宋笙远,宋笙远一点也不生气,笑的像个傻包子。
阮夏带她去的网吧并非真网吧,而是文化馆的电子阅览室,阮夏得意的说,网吧进不去,我就想到了这儿,
宋笙远坐在他旁边,看他手指灵巧的敲下一串串数字,不停地验证。开场,皮肤,音乐播放器,时钟,留言板背景等一点点克隆,阮夏聚精会神的盯着屏幕,细致入微的模块调整大小间距位置,她这才知道这样麻烦,一个模块至少要输几十次验证。
阅览室零星几个人,看上去和他们一样年纪,好像都在聊QQ,音响在放离歌,宋笙远一小口一小口喝一瓶本地产的果汁,阮夏喝橘子汽水。
这些细节宋笙远都想起来了,多年过去,仍鲜活的栩栩如生。
等阮夏满意自己的作品,电脑右下角时间已经是下午三点。
他们已经出来两个多小时。
时间过的太快啦。
阮夏开了把游戏,滨崎步的My all需要手速非常快,可是电脑一直卡,气的阮夏狂咬易拉罐。
宋笙远生怕把他牙硌掉。
滨崎步太火了,阮夏不喜欢小日本,可他喜欢滨崎步。宋笙远不知道滨崎步是谁,可她现在知道了,全靠阮夏普及。
宋笙远想阮夏长大会成为一名设计师,或者插画家。
她想当记者,这职业好像和阮夏差的有点远。
前几天阮夏画了一张漫画,趁下课到宋笙远教室门口,一手扒着门,一手塞宋笙远正津津有味看的小说里,神神秘秘的狡黠一笑,又指着正睡觉的陈恪竖起手指嘘了下,然后忍笑溜走。
宋笙远打开一开,噗嗤笑出来。
原来他画了张陈恪睡觉流口水的照片,边上歪歪扭扭的写着一行字:飞流直下三千尺,形象生动的宋笙远简直要拍案叫绝。
事情缘由是这样的,周天晚上小测试,陈恪睡着了,不仅睡着了,还破天荒的流口水了,不仅流口水了,还把卷子流湿了,不仅卷子流湿了,还被沈美女逮个正着。
沈美女捏着卷子角在楼道吼,“晾干!不晾干不准放学!”
陈恪一手捏一个卷子角在楼道站的萎靡,一二三四五六班男生趴窗户要笑疯了。
这简直是奇耻大辱!
太!丢!人!啦!
破!坏!形!象!
人!生!污!点!
帅帅酷酷的陈帅哥竟然睡觉流口水,足够全校女生小纸条传三个月,茶余饭后聊三个月。
宋笙远看了几遍,趴在桌子上捂着嘴笑,桌子一直晃,陈恪迷迷瞪瞪醒来,宋笙远赶紧把画叠好塞书包。直到上课宋笙远还在笑,笑的陈恪像看白痴一样看她。宋笙远指着历史书的插图小声说,“你看这个说唱陶俑,它表情好好笑。”
陈恪看了看陶俑,看了看她同桌,深刻觉得他同桌脑子有点毛病。
从阅览室出来四点多一点,离下午吃饭还早,阮夏提议,去广场看打陀螺吧,好玩儿。
宋笙远说好哇好哇。
两个人溜着路边积雪一路溜到公园,宋笙远摔了好几个屁股蹲,笑的阮夏直不起腰,还是乐呵呵的拉起宋笙远,说你蹲着,我拉着你滑。
在公园边的商场暖和了好一会儿,阮夏买了两根随变,丝滑又酥脆,大冬天吃着格外醇厚香甜。
吃完她冷的发抖,紧紧捏着小拳头,牙齿冷的咯咯作响,可还是好开心。
阮夏想拉她的手,放他兜里帮她暖着,正在他纠结到底该不该伸手,他看见宋笙远猛地停住,拉起他的手转身就走,脸色变的苍白。
他偷偷窃喜,心想事成啊。
宋笙远走的又急又快,还没走几步,身后传来几个女生说话的声音,“那不是宋媛媛?”
“看着很像……”
“不太像……”
“肯定是她,不然她看见我们跑什么?”
那群女孩一窝蜂涌过来堵住他们,阮夏莫名其妙的看着那几个女生,他教养好,温声问她们,“有事?”
阮夏只觉得她的手越握越紧,紧的他莫名心疼。
宋笙远认出了李媛,她看着她,眼神冰冷。
李媛碰上她冰冷的眼神,莫名嫌恶,新仇旧恨都上心头。
这个宋笙远,可是害最喜欢她的老师被迫辞职呢。
她今天一定要报仇。
想到这儿,她走到宋笙远面前,笑容如花,“呦,好久不见啊,老同学。我只见过小偷东奔西蔵的,还没见过在光天化日之下还不知羞耻拉着人家手的。”
她啧啧称奇,“光天化日,朗朗乾坤,拉拉扯扯,成何体统。”
宋笙远闻言,心身俱冷,冷的她牙齿打颤。她松开阮夏手,淡淡的说,“诬陷我,欺辱我,我不搭理你就是了。你还想怎样。”
李媛尖叫,“诬陷你?你拿出证据!”
宋笙远叹了口气,“那支笔有编号,出售记录,你说出来,拿出来,我们去查。”
它是限量版钢笔。大表姐说每支笔都是独一无二的,不可能相同。
她最后心软,放了张媛一马。
李媛心有点虚,色厉内茬的说,“张媛当然知道编号!”
宋笙远游目一看,张媛不在,不然可以当面对质,可惜。
这个李媛,从小就粗枝大叶,欺负人欺负的太没水准。宋笙远不屑于和她纠缠,转身就走。
阮夏已经多少搞明白是怎么回事。
李媛挡住她,“我还没找你算账!因为你,赵老师被迫辞职,你知道她现在过的多可怜,没有学校敢要,年纪大又找不到合适的工作,只能去当钟点工!她儿子还没工作!”
宋笙远闻言抬头,有些惊讶,惊讶完她一脸平静,“善有善因,恶有恶果。”
她心里有点难受,她渴望正义,没想到却不小心做了罪恶的帮凶,害人家这样。
她也不想的。
她真没想到。
李媛见她如此冷淡,更是愤怒,“你破坏了一个家庭!宋笙远,你才是坏女生!你从小就坏!”
宋笙远冷静的说,“大人的事本不是你我能参与左右的,李媛,你爸和我爸斗了十几年,我不想和你斗,没意思。”
李媛像被踩到了痛脚,说不过她,恼恨的伸手要打她巴掌,阮夏眼明手快的一把拉住她的手,甩开,笑眯眯,“当着我面打我朋友,你胆很正。”
李媛尖叫,“我就打她!她被打了几十教棍,再多几下也不会死!”
说着又伸手。
阮夏生气了。
宋笙远最不愿意回忆的记忆被李媛狠狠揭开在阮夏面前,尴尬,羞耻,害怕,愤怒在她眼里浮现。
她最终只是暗了暗眼眸,说,“你真无聊。”
阮夏拉着她的手,转身走的时候对李媛微笑,“她以后被人欺负,我就算到你身上。记住我名字,市三中阮夏。”
听到阮夏这个名字,有个女生倒抽了口冷气,忙拉住不依不挠的李媛,小声说,“你又闯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