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到操场边的器材室租了一辆自行车,他踩了踩轮胎,调高座位,问我,“你自行车在哪?”
我羞愧地说,“我不记得停在哪个门口的停车场了。”
他笑,“没关系,我带你去找找,总能找见的。”
于是我坐在后座上,他带着我顺着林荫道慢慢往前骑。
问我什么心情?春天的微风里,漫山遍野花儿开,小溪潺潺,蹦蹦跳跳的小鹿尽情撒欢儿。
我坐在后面,紧张的喉咙有些发干,双手紧紧地握住后座。
他不知道为什么能感觉到我的紧张,微微回头笑了下,“不要怕,我骑慢点。”
我羞愧的啊了声。
他带着我找了大半个校园,才在北门口的停车场找见我的自行车。
我依依不舍的从他后座下来,心想南政的校园应该再大个二百亩,开八个门才好,这样我就能在他后座多坐一会儿了。
他扎好自行车,把我的推出来,踩了踩轮胎,笑,“需要打点气了,这样应该骑不回去。”
抬头看了看天,他说,“我们去操场那充个气,再去吃个饭,吃饱了才有力气骑回去。”
我按捺着欢喜矜持的点点头。
我们推着自行车慢慢走,聊着些有的没的,他笑,“漫漫以前老跟我提起你,十句话里八句都不离你。”
我有点紧张,“她都跟你说什么了?”
他笑,“说你人长得漂亮,性格好,多才多艺,心灵手巧,做饭还好吃,经常给她做好吃的。”
他断断续续说,我很心虚的听。
田漫在阮行跟前把我从躯体到灵魂夸了个遍,简直是无所不能无所不会还貌比天仙,我没想到在田漫心里我这样好。
得朋友如斯,足以。
我干笑,“宿舍东西不齐全,我只能凑合着做些她想吃的。”
说起这个我就有点生气,开学时候夏迟冠冕堂皇的打着查违规电器的名义不仅没收了我平常煮粥的小锅锅,还没收了我一个炒锅两个盘子四个碗,真是不给我面子,他如此卑鄙的逼着我跟他下楼,下楼我一生气,就跟他分手了。
所以最近几个月我早上喝不上暖暖的粥,只能打着瞌睡去饭堂吃饭,对于我这样喜欢赖床的人真是摧残。
听我这样说,阮行笑,“肯定是你很好,她才掩藏不住的向别人炫耀。”
我笑,“漫漫也很好,又漂亮又善良,还很努力。”
他淡淡的微笑,“漫漫总是跟我分享你听的歌,看的书,电影。恨不得把你喜欢的全喜欢一遍,还要求我也必须喜欢。”
我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他接着说,“你喜欢的挺小众,不过我还挺喜欢的。你前阵子读的《浮生六记》看完了吗。”
我弱弱的说,“看了几篇。”
“唔,我看完了。”
我又开始羞愧。
说着我们到了操场边,他帮我给轮胎充好气,我们推着到了南政饭堂,将自行车扎旁边停车场,他问我,“想吃点什么?”
我说,“你吃什么我吃什么。”
他笑,“点两个菜吧。”
我说,“行。”
我现在已经逐渐习惯了他的笑,再不会荡漾的把持不住。他让我坐那等着,他去打饭,我就乖乖的坐在他指的位置等着。
昨天头脑一热来南政,真没想到会这样,不仅遇见了他,还能和他坐在一张桌子上吃饭。
我们对坐着吃饭,他吃饭很文雅,不说话,声音细不可闻,只捡他面前盘子的菜吃,显然是很有家教的孩子。他那样细嚼慢咽,搞得我吃饭吃的胆战心惊,小心翼翼,生怕丢了人。
看他放下筷子,我也放下筷子。
他挑眉,“不吃了?我看你就没怎么吃啊,你喜欢吃什么?我带你去外面吃。”
他还注意到我几乎没怎么吃。
我说,“我中午吃得少,谢谢你带我吃饭。”
他笑,“那我们走吧。”
出去时候碰见几个女孩,看见我惊讶不已,“哇阮行你交女朋友了。”
阮行笑,迟疑了下,说,“这是我……妹妹。”
我才不想当你妹妹。
那几个女孩如释重负,“那我们姗姗还能再努力一把。”
阮行笑笑,带我离开。
我有点气闷,又不能表现出来,忍得有点辛苦。
他忽然看着我,说,“她们开玩笑的。我和宁姗没什么。”
我瞬间气顺了。
但是他为什么要向我解释?
完全没有必要啊。
他骑着自行车在前面带路,我跟在他后面,快十一点,天气有点热,他尽量顺着树荫骑。昨天来时候几乎都是上坡,我骑的很费劲,今天回去就很好骑了。
我看着他的背影,心想这段路没有尽头该有多好啊。
骑到南部大道的时候,车非常少,马路又宽,两边的行道树遮住天空,很适合骑行,稍微骑快点风就呼呼地从耳边吹过,衣裳里装满了风,非常舒服。
他也感觉到了这种舒服,于是双手松开车头,张开双臂,身子微微后倾,风吹得他衣衫飘飘。
这样的场景,似曾相识。好像在梦里一次次出现,我一次次忘记,这一刻瞬间想起。
我满脸泪水,被风吹干又湿透,我哭得上不来气,只能停下来蹲在路边调整心情。
阮行啊阮行,我该拿你怎么办。
大概是觉得身后没动静,他回头,见我蹲在路边,忙调转车头返回来。
他停好自行车,蹲下来,有点惊慌,问我,“你怎么了?”
我哭了一会,告诉他,“你骑得太快,我跟不上,气哭了。”
他想笑,看得出是在强忍住,“那你在前面,我在后面跟着你?”
我揉揉眼睛,笑,“好。”
他微笑着叹息,“才见你……两次,就把你弄哭两次,真不应该。”
两次?
看我面露疑惑,他笑,“上次吃饭,你一看见我就揉眼睛哭,吓我一跳。”
我又开始羞愧。
我上次怎么狡辩来着?好像是说他把我帅哭了。
路过美院的时候,美院外墙的蔷薇花开的泼泼洒洒,满满当当,真是好看,我上次在小池塘边思考现在该开什么花花有了答案,因为贪看花墙,我骑的渐渐慢下来,几乎是在靠惯性前行了,正准备回头说我们在这逛逛吧,却看见他拿着手机正对着我。
他没想到我回头,怔了下,忙用脚刹住自行车。
我学他挑眉,笑,“偷拍我?”
他有点尴尬,不看我眼睛,咳了下,解释道,“拍风景。”
我看他有点困窘,心情大好,将自行车停在路边,整了整裙子和头发,笑,“别光顾着拍风景,给我也拍张照片吧。”
他笑,“好。”
我坐在路边的木椅上,散开头发,双手撑着,身体微微前倾,摆好姿势。
他蹲下来,对着我拍照。
我说,“我给你也拍张吧。”
他摇头笑,“女孩子这样拍照才好看。”
我小声说了句,“你也好看啊。”
没想到他听见了,轻笑,“哪有说男人好看的。”
我心里默默说,你不知道你多好看,好看到让我时时刻刻想把你囚禁在身边。
呸!宋笙远你个流氓!
我默默地鄙视自己一把,暗暗地背了一遍空即是色,色即是空。否极寺那老和尚说什么来着,噢,一切色相皆虚妄。
回去的时候已经快一点,他把我送到东门,说那我就回去了。
我着急着挽留他再多停一会,脑子里急急地编借口,话说的颠三倒四不知所云,“谢谢你昨晚照顾我,还请我吃饭,又大老远送我回来,呃谢谢你,为了谢谢你天气这么热我请你喝糖水吧。”
说完脑子还是浆糊一团。
我生怕他拒绝,又不知道再找个什么理由,心里有点急。
他看了我一会,笑,“好。”
没想到他这么痛快就答应了,我十分欢喜,欢喜的他可能都看出来了,嘴角含着浅浅的笑意。
我带他去徐记甜品,说田漫很喜欢他家的芒果西米露。我们坐好,问他喝什么,他翻了翻菜单,递给我,笑,“这些东西我没喝过,你点什么给我也点什么。”
后来我才知道他不喝饮料极少吃甜品,平常只喝白开水,怪不得皮肤那么好。
我点了两份杨枝甘露,坐等的时候,相对无话。
他十指交叉,放在桌子上,活动着大拇指玩。
那双手修长清瘦,骨节分明,指甲流转着淡淡光泽。
我暗暗想,我要是他女朋友,一定要给他做很多很多好吃的,把他养的胖胖的。
这样就没女生喜欢他了,只有我对他不离不弃,始终如一。
气氛沉默,我非常非常羞愧的开口,“那个……我想吃一个冰淇淋……可是吃了冰淇淋,杨枝甘露就吃不完,我想同你商量个事儿……”
他闻言挑眉,好笑的看着我,示意我说。
我斟酌了下,又组织了下语言,“我请你吃一个冰淇淋,但是你能不能让我咬一口?啊如果你不喜欢吃别人吃了的那可以你先吃,最后给我剩一口,我不嫌弃你的。”
他这次不是那种浅浅的忍笑,是舒展的笑,虽然捂着脸,但眼角眉梢都是笑意,他说,“好。”
他捂着脸笑一点都不娘们唧唧,反而很让我心动。
我点了一支抹茶冰淇淋,他隔着桌子递给我,示意我咬,我不好意思的笑笑,“你先吃你先吃,我最后只吃一口。”
他继续举着,笑。
我身子前倾,轻轻咬了一口。
他收回去,看了看,半开玩笑的说,“剩下都是我的了啊。”
我点头,“嗯哼。”
他咬了一口,我看着,十分羡慕。
他看到我垂涎的眼神,好笑的又把手伸过来。
我们分着吃完了一根冰淇淋。
我有点脸红,可能是天气太热了。
吃完东西他就真的要走了,我十分不舍,东西越吃越慢,绞尽脑汁想再找个什么理由把他再留一会儿,没想到他说,“我还没进过工大,一直想逛一逛。你下午有课吗?”
我喜悦溢于言表,“没课没课。我带你逛。”
下午的选修课不去了。
出来后正中午两点多,我从包里拿出太阳伞,得寸进尺道,“给你个照顾小仙女的机会,来,帮我撑伞。”
其实是他个太高,我够不着给他打伞。
听我这样说,他笑,接过了伞帮我举着,我们从南门进去,经过逸夫楼格物楼致知楼,经过文学院新传院外院光电院信息院土木院机械院,经过食堂池塘操场体育馆音乐厅。我们像两个傻子,别人午休的时候我们在大太阳底下游荡。
他举着伞,大半个身子都在太阳底下,把我遮的严严实实,我心里默默想,幸好他穿着衬衫,不然把他胳膊晒伤了我该多么心疼。
正想着,听见他问我,“听说你也长州人?”
我啊了声,回过神来,忙点头,问他,“你也长州的?”
他点头,笑,“还挺有缘分。”
我都没想到,其实我本该想到的,阮行和田漫是高中同学,田漫在长州上的高中,阮行应该是长州人。
我问他,“你在哪儿片?”
他顿了顿,道,“离霍府巷不远,336厂知道吗。”说完深深地看着我。
每次他这样认真的看着我的时候,我不知道为什么,总有些心虚。
那眼神里似有千言万语,偏偏我进不去。
我搜罗了一圈,想起336厂是个造军火的老厂子,不过很多年前已经不造军工武器,现在好像只剩个家属院。
我问他,“那你应该是长州几中的吧。”
“我初中在长州一中,高中在师大附中。”
我笑,“我初中在长州三中。”
我们说起学校门口那些流动小商贩,我用大胡子小白帽形容,没想到他竟然知道。
我们不知疲倦的边走边说,在小池塘边的凉亭又坐了好久,直到下午四点多,理所当然的,我请他吃了一顿饭。
然后我们又漫无目的的边说边逛,直到八点多,他说,“今天很开心,以后有机会再聊,天太晚,必须得回了。”
我知道再不能挽留,只好厚着脸皮说,“我能加你QQ吗,我想让你把中午拍的照片发我。”
说完我歪头看着他,笑。
他别过头,迟疑着该不该答应我,或者说怎样拒绝我。
看得出他在做心里挣扎。那十秒简直像十分钟,我心都跳到嗓子眼。
犹豫了好一会,他拿出来手机。
我拿出来手机,一看十几个未接电话,几十条消息。
我加了他,窃喜不已。
送走阮行我在操场又不知疲倦的走了好几圈,身上黏糊糊的难受,才想起来昨天今天都没换衣服,忙回宿舍拿东西准备洗澡。
回到宿舍薛薛劈头问我,“你和王畅出去逛了吗?”
我愣了下,脑子慢半拍,薛薛不等我回答,头蒙被子里,我有点莫名其妙。
我不能说我和阮行出去了,他们还以为夏迟是我男朋友。
张筱本就觉得我作风不正,这时候有点幸灾乐祸,“啧啧啧。最害怕男朋友身边有这种女闺蜜,平常装柔弱,心情不好就叫人家出去,谁知道出去干什么。”
我微微皱眉皱,准备反驳,薛薛吼了声,“你闭嘴!”
我拿了东西去洗澡,越想越憋屈,洗完出去站楼道给王畅打电话,问他怎么回事,他说他和薛薛闹了点小别扭,没大问题,让我不要管了。
我愁肠百结,发了条状态。
彼岸灯火,心之所向。奈何君子路远,此地彷徨。
没一会,王畅点了个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