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骨碌爬了起来,披上衣服循声而去,却见三名俘虏正被架在一张长凳上用大棒猛揍。
“不能打,要优待俘虏。”韩子轩大声喊道。
“这叫一百杀威棒,乃是军中的规矩。”唐新说道。
这时韩子轩才注意到,唐新正端坐在宝津楼大堂正中,就像是官员审案的样子。
“这算哪门子的规矩?万一打死就没有活口了。”韩子轩埋怨道。
“哼,我问他们事儿,他们一直跟我兜圈子,直接打死算了。”
“军爷,别打了,我招,我都招……”一名俘虏求饶道。
唐新的脸上露出得意的微笑,韩子轩苦笑着摇了摇头。
唐新示意军士们罢手,军士们退到两边,唐新喝道:“快说,饶你们不死。”
三名俘虏开始招供,前面说的韩子轩都知道了,等说到后面的事情时,韩子轩大吃一惊。
原来,滚地龙不光和范琼,徐秉哲他们勾结,将官差搜罗来的美女贩卖出去,还直接穿上官军制服,冒充官军进入百姓家搜查,将百姓私下藏匿的银子搜出后,不是交给官家用来抵金人的债,而是占为已有。
不光如此,滚地龙的打手还出城抢劫好不容易逃出城去的百姓和商人。此外,他们还向其他抢劫团伙收取加盟费,若是不交的话,这些小团伙无法在城内外立足。
滚地龙通过以上手段,积累了巨额的财富,这让韩子轩气愤不已。
“这分明是发国难财嘛。”韩子轩说道。
“此事先放一边,我先和你说另一件事。”唐新对韩子轩说道,“前两日发军饷,范琼扣了我手下士兵一半的军饷,我找范琼论理,他让我自己想办法。”
“那可如何是好?士兵就指望这点军饷养家糊口,得赶紧想办法,若长时间拖下去,只怕士兵要哗变。”韩子轩担忧地说道。
“我还没想到办法呢,范琼倒是帮我想了一个。”
“哟,范琼还能有什么好主意?狗嘴里可吐不出象牙来啊。”
“他建议我裁撤部分不务正业的士兵。”
“你手下有不务正业的士兵么?”韩子轩问。
“你以为我和他们一样?”唐新气愤地说道,“自从高太尉掌管禁军以来,禁军就走下坡路了。士兵们平时极少操练,都去打工干私活。结果造成士兵战斗素质极差,真可谓骑马人堕马,射箭箭落地。等到金人大军压境时,大宋的老爷兵怎敌得过身经百战的虎狼之师?”
韩子轩叹口气道:“唉,说这些都没用了,官家若早知道有这么一天,也就不用会高太尉这样的人。”
“岂能怪高太尉一人?禁军的堕落,其实从童枢密便已经开始了。”唐新道。
“其实底下的人都看得清清楚楚,只是官家高高在上,哪里会知道这一切?”
“我知道多说无益,可还是要说,不吐不快。”
“对了,范琼让你裁撤部分不务正业的士兵,应该不是空穴来风吧?我猜他有所指。”韩子轩道。
“韩公子猜对了,他见我不明白,于是直接挑明了,说我手下有两百个士兵不务正业,不在城头上守城,却跑到金明池去干私活。”
“他还说什么?”
“他给我两条路,要么将此二百人解甲归田,交出手中会喷火的武器。要么他就继续扣发军饷,直至最后将我手下的龙卫军彻底解散,让我成为光杆将军。”
“此乃釜底抽薪啊!高,真特么高。”
“难得一次扣发军饷还能应付,士兵们最多嘴上发发牢骚。若是一而再,再而三地扣发,士兵就要哗变了。”唐新道。
“是啊,毕竟都要养家。”韩子轩说道,“你想到什么对策了吗?”
唐新看了看堂下三名俘虏,凑到韩子轩耳边,小声说道:“滚地龙聚敛了大量不义之财,我想……“
唐新说了一半没有说下去,聪明人都是点到为止,韩子轩立即明白了他的意思,开怀大笑起来:”高,真特么高,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
唐新转过脸来,看着堂下三名俘虏大声说道:”我问你们一件事,务必从实招来。“
三人小鸡啄米一样连连点头:”将军请讲,只要小的知道,决不敢隐瞒。“
”滚地龙将赃银放哪了?“
三个俘虏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目瞪口呆,说不出话来。
唐新大怒道:”死到临头还想耍花招?来人,再打一百军棍。“
两旁的士兵扑了上去,将三人重新按倒在长凳上就要开打。
一个俘虏带着哭腔喊道:”军爷莫要打,听小的慢慢说来。“
唐新挥了挥手,士兵们又重新退回两列。
一个俘虏说道:”军爷,你要知道,我们三人只是滚地龙手下的打手,他怎会将如此重要的事告知我们?你便是打死我们,我们也说不出个子丑寅卯来。“
韩子轩觉得这个俘虏说的有几分道理,但还是不死心,于是便启发道:”滚地龙的心腹你们一个都不认得吗?“
一个俘虏想了想,说道:”滚地龙手下有个账房,经常到我们这里来喝酒,兄弟们给他劝酒时,有好几次听他说不能多喝,呆会儿要去金钱巷办事……“
金钱巷?唐新和韩子轩对视了一下,韩子轩问唐新道:”那是怎样一个所在?“
”除了李师师住过的镇安坊,巷内并无特别之处。“唐新道。
”看来滚地龙手下的帐房拿着滚地龙的钱去金钱巷寻花问柳。“
唐新连连摇头道:”滚地龙不是省油的灯,他的眼里可不揉沙子,他手下的人个个谨小慎微,稍有差池便会没命。敢拿他的钱去寻花问柳?这样的人还没生呢。再说了,李师师如今可不在镇安坊,她已将她全部的钱财捐出作为军饷,然后到慈云观出家了。”
“既然李师师的钱财都捐了,人也不在镇安坊,那么滚地龙的帐房三番五次去金钱巷干嘛呢?”韩子轩问道。
“这也是我想知道的,”唐新道,“我们不是有个卧底在鲁班营造社吗?如今不需要了,让他以老母身体欠佳,需要在家伺候为名辞去营造社的差使,到金钱巷去摆摊做小买卖。”
“高,实在是高。”韩子轩频频点头道。
两天后,一个卖卤菜的流动商贩出现在金钱巷口。不用说,此人正是前几日派去鲁班营造社的卧底亲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