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深圳
络绎不绝的城市街头,飘溢着不知何处传来的花香,随着十字路口的绿灯悄无声息地化作红日般的鲜艳,一辆辆行驶着的汽车缓缓停在了道路两边的钢筋水泥之间。而在一旁高高的大厦天台,一架远程射击枪稳稳地架在那里,一个一件白衬衣套着卡其色夹克的男子微微弓起着腰盘,眯着眼睛,透过望远镜目测着地面上车内人的一举一动。
随着红灯进入倒计时,男子的嘴唇翕动了几下,倒数了几个数字,勾唇按下了沉重的扳机。
子弹像点燃了激情,如同闪电一闪而灭,眨眼间消失在天台,穿透了楼下的车玻璃。
“有人被枪杀了!快求救警察!快打120!”
人群霎时躁动起来,一阵慌乱,手忙脚乱迅速躲起来,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妇女顿时花容失色,跟着西装革履的人群四处逃窜。而天台上的男子收了笑容嘲讽的看了一眼地上的人群,双手麻利的收了枪支准备收工,令他意想不到的一幕却发生了。
沥青地面上,被枪击的汽车平静的停在那里,与四周的嘈杂显得格格不入,然而咔嚓一声,被子弹穿了一个孔的车门被人从里打开,一双红色漆皮高跟鞋刻意放慢了速度落在地上,接着一个红色的身影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中,把所有人都惊得倒吸了一口两栖。
所有人的目光所及,只是一个一头银发五官精致的女人,她漫不经心地整了整衣衫,转了转黝黑如墨的眼珠,然后对着面前的狼狈人群轻轻说道:“是吗?有人被枪杀了,谁告诉你们的?”
“……”众人哑口无言。
“用不着慌,我柳敬甜好端端的站在这里,你们随意诅咒我,我可是会怪罪在场的各位的。”女人说着呵呵笑起来,血红色的嘴唇弯着,却让人不禁后背一阵发凉。女子的话却没有就此结束,她挤出一个更加灿烂的笑容,昂着下颚对上了顶层天台上三月三的目光,皮笑肉不笑道,“让我看看你的本事吧,我令人作呕的猎手。”
高处的三月三急忙转身离开,却在转身的一刹那,看到了百米之下的女人眼中,一抹摄人的殷红。
“这才是我喜欢的猎物。”三月三背上装着枪支的背包,用口形说着,加速起跑,消失的无影无踪。
与此同时,中国上海
林曼陶匆匆赶完了通告从一栋典雅的建筑中疾步而出,三两步坐上了早已等候的保姆车,身后的经纪人武纪元飞快地翻了几页手中的纸张,道:“时间紧迫,我们现在要马上赶往石家庄,参加完晚上的慈善晚会后要连夜飞回厦门片场,男主角已经入组三天了,我们入组太晚会引来剧组工作人员的非议,另外我又帮你接了个代言,算是给新作与预预热,还有中报那边我都帮你打点好了,上次的事不会出现在任何一家报纸的版面上。”
林曼陶一脸倦态地缩在车椅上,没精打采地答应了一声:“又是几个月的幽闭,还真是没个够啊。”
武纪元面色有些尴尬,仔细措了一会辞,才道:“剧组可能会炒一下男女主的CP,接下来你们的同框应该会多一些,我会严格把关。”
林曼陶没有回答,似乎疲惫的睡了过去,司机却一脸严肃的回过头来说:“后边有辆车一直跟着我们,疑似狗仔。”
武纪元面色不变,替林曼陶盖了条毛毯,道:“带他们溜几圈就甩掉,我们还要赶飞机,没时间陪他们玩。”
闭着眼睛的林曼陶悄无声息地叹了口气,没有丝毫的动静,只是心里早已是波涛汹涌,猛浪难平。
保姆车不知不觉加快了速度,一直和跟在他们后边的面包车保持着若即若离的距离,面包车里的两人竭力跟住,一边聊着:“梅姐,我们跟着林曼陶也讨不到什么好处啊。”
被叫做梅姐的女人莞尔一笑,道:“小张,干我们这行的,就是宁可错杀一百,不能放过一个,我就不信阴魂不散的跟着她,我还能挖不出上次那男的是谁。到时候我们一旦拍到了什么,那可是两边收钱,这年头,谁会跟钱作对呢。林曼陶这几年红得都发紫了,赚了这么多,不给我们多放放油水,她还想在娱乐圈如鱼得水的混下去?天底下哪有这样的好事。”
“可是我们跟她无冤无仇的。”小涨放低了声音小声反驳。
“那你跟钱有仇吗?再说了,她不放血,我们报社不就被同行压下去了吗,你以为盯着她的就我们一家吗?”梅姐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踩准了油门大大缩减了和前面保姆车的距离。
林曼陶稍微翻了个身,面孔朝向车门的方向,思绪不知不觉间回到了八年前,那个时候的她和孟凡,还是要好的不得了的姐弟俩——
“林姐姐,为什么你的皮肤这么白,都和我的小兔子一样了。”十二岁的孟凡俯身蹲在草地间,张着嘿黝黝的眼睛眨也不眨地和地上趴着的白兔大眼瞪小眼,然后突然侧过身来,还带着婴儿肥的脸蛋上堆着满满的笑意,问她。
林曼陶得意地甩了甩头,语气中显得那般骄傲:“姐姐我这是天生的,你看电视上那些女明星,哪里比得上我,我长大了,一定要做舞台上最耀眼的女孩。”
“哇,那我就是小明星了。”孟凡开心地大叫了一声,身体向后仰倒在草坪里,雀跃地打了个滚儿,“不过我还是觉得林姐姐像我的小白兔啊。”
“嘿,你怎么能拿兔子和我比!”林曼陶闻言很是不开心,嘴巴瘪着跑来扑倒在孟凡身上,双手准确无误地伸到了地上笑得花枝乱颤的男孩的胳肢窝里。男孩立刻向她告饶,笑个不停连话都说不利索:“林姐姐,好姐姐,哈哈哈,我不敢了,不敢了。”
林曼陶这才作罢,松开了地上笑到岔气的人。孟凡迅速转了个身从地上坐起来,离得林曼陶远远的,退到安全距离后,才笑声嘟囔着:“可是我真的很喜欢小白兔啊,不过虽然林姐姐不想做白兔,林姐姐依旧是小凡最喜欢的人。”
声音很低,可是柔风一吹,就吹到了林曼陶的耳朵里,她愣了一会儿,牙齿倏地咬住了下唇,好像突然之间,她经年冷冬的心里,冰雪消融,竟迎来了春暖花开。
好吧,那我从今天起,就是你的白兔姐姐,只做你一个人的白兔。
那年的林曼陶,心里这样想。
后来的岁月太好,好到后来每每想忆起,她都不敢相信那段时光,的的确确是他们的曾经。
意大利
不知昏睡了多久,阿孟才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醒来只觉得昏天黑地,大脑竟是一片空白,费力地想了很久,才依稀回忆起白日里发生的一切。她只记得画面最终定格在孟凡浑身是血的躺在地上,想到这里,全身猛地一震,唰地从床上坐了起来,失声叫了一声,孟凡。
入目的是陌生的环境,似乎是一家酒店,床边的沙发上此时正坐了个披散着长发的女生,似乎是听到了阿孟发出的动静,女生停止了小憩抬眼打量着她,过了一会儿,才说:“醒了?”
阿孟警惕地抱住了身体,目光凶狠地盯着她,听起来底气十足地回道:“你想干嘛?你是谁?你是家族里的人?你们把孟凡怎么了?”
女生面色鄙夷地干笑了两声,尖锐的嗓音回荡在寂静的房间里,她没有回答阿孟的问题,只是从口袋里把之前孟凡交给阿孟的机票掏出来,一巴掌拍在身旁的桌面上,换了英语对阿孟说:“机票在这里,想走的话,最好现在就走,我看过来,距离检票登机还有不足半个小时,你很幸运,从这里下楼就是机场,立刻动身的话,说不定还能赶上。”
“你们真的愿意放我走?”阿孟问着往床边靠了靠,垂手在床边摸索到自己的鞋子后立刻伸脚穿上,得到女生肯定的回答后,飞快地扑到女生边上一把抓起机票就冲了出去。
阿孟跑下楼后果然看到了对面的机场大门,抬脚跑进去的时候,广播里恰好在播登机提示,她长舒一口气,心想着还好赶上了。她身后不远处,刚刚还坐在房间沙发上的女生毫不遮掩地冷笑一声,瞳仁里犀利的光一闪而过,然后踱着不急不缓的步子走到阿孟身后,拍了拍她的肩膀。
阿孟被突如其来的触碰吓得一抖,回过头来看到那张不算陌生的脸,不动声色地后退了半步,道:“怎么,你反悔了?不准备放我走了?”
“怎么会?”女生敛了笑容,道,“只是你真不懂礼貌,别人话还没说完,你人就不见了。”
“我赶时间,你不知道吗?”阿孟有些没好气,她可一点都不放心家族里的那些人,只想快点逃脱他们的魔掌。
“是吗?孟凡先生知道你为了赶三分钟的时间而将他的生死置之度外,不知道会不会失落啊。”
这下阿孟的左眼皮突兀地跳了两下,双手下意识地攥成拳头,将那张被汗液浸的柔软的机票死死攥着。
女生像是没感觉到阿孟的恐慌,一股脑儿说下去:“你知道他为了你背叛了家族吧。”
“那你又知不知道在家族里,叛徒的下场是什么呢?”
“下场?还能是什么?”阿孟心里揣测着,“枪毙?”
枪毙两个字眼,竟把她又给吓了一跳,她这才记起,那个总是嘲笑她和她抬杠的男孩,这次好像真的为了她惹麻烦了。
“他已经伤成那样了……难道不能求个情吗?”阿孟连带着声音都颤抖起来,说一个字都显得那般艰难,她的双腿此时竟像灌了铅,怎么都迈不开一步了,她没想到,那个认识了这么短的时间的人,竟让她在自由和他之间,犹豫了起来。
“瞧瞧你,多么无情啊,算了,你走吧。”女生作出一副悲切的表情来,然后摇着头转身向外走去。阿孟看着她的身体慢慢挪向了门口,右手一点点抬了起来,想要抓住她的肩膀,只是触手所及,只有稀薄的空气。
阿孟,你不能回去,你不能没有自由。
心底突然响起了一道声音,她紧抿嘴唇,后牙像是要被自己给咬碎一般,难以抉择。
可是又是一个声音,紧接着响了起来,这个声音带着些沙哑,一个字一个字复述着阿孟脑海里的那个人说过的每一句话——
“其实我也是亚洲人,我的父母都是土生土长的中国人,你知道中国是哪里吗?听说在那个方向。我叫孟凡,是一个中国人,希望我们可以做朋友。”
“阿孟,帮帮我们。”
“是我的错,让你受惊了。”
“死丫头,我就知道,自由,在你眼里,才是最重要的。”
阿孟想着,眼眶里毫无察觉地掉下了一滴眼泪,擦着她白皙的脸庞,渐渐地落到了嘴里,那样的腥涩。
“呀,臭小子,我该怎么办!”阿孟用力地伸手抹掉了眼泪,在原地气的直跺脚,耳边依旧充斥着最后的登机提示,还有人来人往或悲愁或欣喜的人声。也许,我真真正正地败在你手里了吧。
阿孟想。
机场外,先前的那个女生刻意走得极慢极慢,心跳却很快很快,她心里也没有底,不是怕完成不了任务回去要遭受责罚,而是在想,若是让她来选择,自由和他,哪个才是最重要的呢?
只是还没等她想出个结果来,身后就传来了急促的跑步声,有人追上她,对她说了一句:“我答应你们,无论什么,都答应。”
“只要,放过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