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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末)

末圆月如血

“八月十四夜,苏州吴府院子,院子方圆二十丈,西侧一面湖水,巨大的太湖石如同一座小山立在湖中央,石高三丈,湖呈不规整的形状,不到半亩,四周皆是花岗岩雕琢的长廊,两座石桥连着中央的太湖石,一半布满荷叶,一半清水映着圆月。月很高,云很薄,却泛着微红,如同初次化妆的少女涂浓了胭脂,不加掩饰的走出闺房,不断停下来,让人观摩和指点,她和其它日子不同,因为今夜也和其它日子不太一样。月很美,但是却让人讶异。风很慢,湖水都懒得皱眉,只是用一直微红的眼睛看着风;风很美,风是月亮在跳舞,软软的,柔柔的;风是朦胧的,风是自然界的仙子,特别是带着桂花香的风,让人如同走在秦淮或者瘦西湖岸的巷子里,被围上来的娥眉半推半就地牵引进雅间,听着软绵绵的吴语曲调,被人用眼神解开了所有内心的俗事,缓缓地一醉许多年,酒,是个好东西,如杜牧一般,十年一觉扬州梦,昏昏沉沉的睡去,醒来时浑身无力,却不知身处何地,该何处去。园子是大理石砌成的,条石垂直打入泥地中,虽历经岁月,却愈发显得格外平整,周围种着各式各样的盆栽,劲松,岩柏,君子兰,梧桐相映成趣。当间有一方荷花缸模样的石缸填满土,种着一树桂花,树不高,足以遮蔽一个转角,枝叶不是很繁茂,足以被月光拉成长影。花,前几日才完全盛开,此时开得正艳,淡黄色星星点点,参杂在墨绿色叶子间,如同小家碧玉,欲拒还迎,欲语还羞。似乎有江南女子的恬静,却自带异香,风轻轻吹开她的发丝,被夜晚送出很远,突然就贴近了,悄悄地缠绕在你身边,抱之无物,挥之不去,许多种思念和愁绪混杂在中间,突然又变得真实起来。院子四面挂着崭新整齐的灯笼,石阖中点着油灯,整个庭院晃如白昼,园子很大,江南人家的石柱子没有雕龙蛇麒麟的传统,清一色的花草树木,这个地方不要祈求多余的神明,一草一树,一花一木便是可以奉若珍宝的伟大而真实的神灵。灯光越是明朗,月越淡,似乎毫无用处,像一个多余的人,远远的站着,窥视着所有事物,月光之下,而我就是那个多余的人。”

“夜,渐渐深了些,前来贺寿的人很多,园子很大,稀稀疏疏的安置着十余张八仙桌,倒是显得并不拥挤和嘈杂,正中的桌子上首坐着江湖传说的江南第一高手吴大先生,身侧坐着他的哥哥吴二爷,吴大先生之所以是吴大先生,因为他用一把剑,武功吴家第一,吴二爷之所以叫吴二爷是因为他用两把剑,武功吴家第二,若以年龄相比较,他们身份正好相反,可他们是江湖人,谁当家谁就是老大,谁又在乎那么多呢?往下有潇湘公子,看来他已经说动吴大先生求亲之事,还有云梦圣手,雪山仙子与火云怪物,下首坐着黄山的道士和灵隐寺的和尚,我坐在二桌,和吴家的部分家眷以及江湖二流身份的高手坐在一起,婀娜的吴晴,绝色的吴笙,活泼的吴非,摘星怪,白衣公子,捕头以及吴家的小公子吴风雨。其它的江南士族、富商坐在一侧,而江南的其它豪杰坐在另一侧。桌上菜肴极为丰富和精致,有荤有斋,太湖的鲤鱼,阳澄湖大闸蟹,西湖的莲藕,江西的鳖,苏州的糕点,杭州的茶,四川的酒,塞北的羊肉,南海的鲍鱼,广西的笋,山东的桃,东海的虾,岭南的乳猪,北原的鹿,鱼油珍珠和海螺熬制的汤,鲜花莲蓉和蜂蜜煎制的饼,配上几道精致的凉菜,可谓是平生罕见,环顾四周,却没有发现与潇湘公子一道的古怪和尚,不多时,人已齐,吴大先生起身说道:‘在下不才,虚度五十年光阴,对江南百姓无蝇头之利,对江南武林无尺寸之功,说来惭愧,今日能得众位英豪,富贾尊贵之士前来为吴某祝寿,实乃荣幸之至,恰逢五十寿诞,近日,吴某又得贤婿潇湘公子,想来真是人生圆满,夫复何求呀,在此,我跟兄长商议,以后江南武林之事,我将部分交由不孝儿吴非代为处理,我辈已渐渐垂暮,当闲下来,过一些寻常日子了。再有,谢家兄弟因家事北归,致信我兄长代为料理太湖事宜,以后在江南地面还望众位豪杰多多关照,谢家兄弟前事已矣,以后我兄弟定当保太湖安宁,百姓乐业。在此先行谢过大家。先干为敬了。’‘真是一门英杰,江东砥柱呀,吴大先生今日多喜临门,可喜可贺,江南之福,江南武林之福啊。’吴大先生满脸红光,精神抖擞,在众多赞誉之间,笑容满面。再看吴非表面平静,胸中实则欣喜异常,吴晴还是一脸哀伤,眼神中确实饱含着柔和,似乎像一整汪太湖水,能淹没所有男人的心。吴笙还是一身紫色,戴着紫色斗篷,整晚都含情脉脉的望着潇湘公子,潇湘公子不时也会回头望着她,两人相视一笑,潇湘公子笑得自然,吴笙笑的莞尔,桂花香气氤氲在两人之间,一切万物似乎都不见了。白衣公子依旧与摘星怪较着劲,死死的盯着摘星怪,摘星怪倒是不在意,一副坦然的模样。捕头背着一个竹筒,应该已经拿回了字画,只是一直吃着饭菜,他应该没有见过如此名贵精致美味的菜肴,不停的动着筷子和酒杯,吴风雨还是个大孩子,约莫十五六岁,却显得格外冷静和成熟,没有大家公子的目空一切,而是以一种尊崇和平和的目光谦恭地看着大家,显得格外讨人喜欢。整个一桌子人,似乎就我看起来很是平庸,普通的棉布衣裳,黑色,黑色的靴子,黑色的剑,除了贺礼之外,其它都是黑色的,在这些世家公子和小姐面前,连皮肤都黢黑,大家对我也相当好奇,似有似无的盯着我,这一桌人大都或有或无的见过我。桌上众人各有各的心思,吴笙一双眼睛在潇湘公子身上永远也挪不开,吴笙不爱说话,所以叫吴笙;吴晴羞赧的沉眉垂首,偶尔一杯闲茶,似乎满是秋风不止和惆怅不歇;吴非胸中有喜,作为长公子的他,似乎不太会将任何人放在眼里,哪怕我手中的剑,他都未必认识。摘星怪和白衣公子似乎全神贯注的防范着对方,并未真正注意我,唯独捕头和吴风雨对我很是警惕和防范,吴风雨大抵是直觉,而捕头是个见过世面的人,自然知道那把剑的分量,世事很奇怪,爱说话的人不太喜欢问陌生人问题,而不太喜欢开口的捕头说话了:‘我在来访名单上见你姓唐,你手中又执着刻有莲花的宝剑,相传唐木公子有一把刻有莲花的宝剑,想必就是这把了,您是川东唐木公子的人吧!’捕头的细致让人毛骨悚然,被这样一个人怀疑和追踪真的不是一件好事。‘您好眼力,我是木公子座下奴仆唐佣。这把剑正是木公子早年的佩剑。’吴风雨依旧盯着我,捕头放下手中的筷子,询问道:‘我是不是见过你?’‘见过,太湖岸梅庄的唯一一间酒家里。’‘你也知道我来此重要的并不是祝寿。’此刻我才明白,捕头在意的是背上的竹筒,而不是真的警惕我,他警惕着每个人,只不过我距离最近,而我武功又比他高,他是在试探我。‘可我只是来祝寿的?想来实在是荒谬,为祝寿而来的人没怎么吃寿宴,而不是来祝寿的人却吃光了一整张桌子,兄台也真是实诚人。’捕头似乎明白了我的话:‘吃饭事小,吃饱了才能赶路。您不必赶我走,即使是走,怎么也得等我吃饱。’这时,吴风雨说话了:‘两位都是英雄豪杰,我吴家今日别的没有,就是酒菜颇多,我这就上一桌新菜,没有新菜怎能留住客人呢?’言罢,招呼管家重新上一桌菜。然后吴风雨沉沉的看着我,笑着说道:‘唐前辈好,晚辈吴风雨,早有耳闻说唐家武功高深莫测,木公子更是天下第一,我自小有个愿望,就是拜入唐木公子门下,这些年家父死活不让,只好让我练习家传武功,可晚辈就是想学几招唐家功夫,前辈您是唐木公子的得力手下,您看能不能切磋几招,当是教导晚辈,圆晚辈一个梦想。’‘小公子看得起唐家武功是我的荣幸,但是在下武功低微,在公子手下过不了三招,公子要想见识真正的唐家绝学,恐怕在下实在是施展不出来。’‘那晚辈给您倒杯茶水。’说罢,一个景德镇官窑产的上好瓷杯飞了过来,带着一股棉柔的劲道,看来小公子武功不低,这一招夹杂的内力比吴非还要厉害一分。‘谢谢小公子,在下不好喝茶,但饮一杯热水足矣。’然后缓缓的拍出一掌。酒杯第一次退了一尺,第二次退了二尺多,酒杯已经落在吴风雨的手中,随着第三次掌风,吴风雨往后微微一颤,倒退了两步。吴风雨为之一愣,知道自己非敌手,只好笑着说道:‘唐前辈来一次江南不容易,江南最好的就是茶,望尝尝我这云雾,有一种高山飞雾的飘渺之感,让人神魂倾倒啊!’‘谢小公子款待,还请小公子就坐,茶可以慢慢喝,而且得坐着喝。’坐下后,吴风雨便把所有注意力都转移到我的身上,以他的心机城府和胆识武功,他日定当是吴家接班人,少年壮志,若得几番江湖历练,必有所为。”

“在四方人士都吃的差不多时,吴大先生一挥手,三个白衣伶人便款款的走上石拱桥,三人身段几无二样,虽是秋夜,却衣着极为简单,如从诗经中走出的女子,随风披着数层白纱,将本是峻峭的姑苏小山裹得较为严实均匀,一条半丝半棉的裳裤,和纯丝绸的长衫,极为简单的腰带系在腰间,一切都显得若有若无,一切都似乎看不清楚却又联想得到,美,眉如柳叶,眼如秋水,鼻若葱根,嘴若樱桃,面色如春桃,锁骨如深壑,腕婀娜而多姿,腰精致而灵活,裙带飘逸而风韵,腿柔软而雪白,浅姗漫步,欲语还羞,配上柔软如薄雾的吴语曲调,一根玉箫,一曲琵琶,美得让人神魂颠倒,她们应该见识过很多附庸风雅之人,她们应该懂得怎样的拒绝才能算是迎接,她们就在桥上站着,没有吴笙的那么纯粹的绝美,没有吴晴的那么深沉的诱惑,没有大漠公主那么纯真的洒脱,却让人意犹未尽,整个世界都宁静下来了,仿佛江湖没有了鲜血和死亡,只有远观,冲动是对人间的事物,远观是对明知得不到却很想靠近的神仙之物。再看那三人,像仙子,像巫山的神女,像远在天边的爱妻,似乎所有人都期冀着,将三人引到天边的云上,一定要是白云,白云间一定要装饰得很美,有花,有香炉,有屏风,有丝滑的波斯地毯,有古朴的亭台楼榭,有酒,有字画,有窗户,还有吐着水珠的植物。将一人藏在眼中,融化成云中的尚未掉落的雨水;将一人倚在身后,听着她读着人间最古老的诗书;将一人站在身前,扯住她衣袖上的白纱,任由她转着圈,最后像仙子一样在云中缥缈而去。座中人都惊呆了,仿佛凝固成一块石头,含着一口酒,不停地回香,任由她掐着兰花的冰凉的手指仿佛在十丈之外滑过了酒盅。这样的女子值得饮下太多的酒,不多时,座上所有人都沉醉了,连吴笙和吴晴这样的女子也是,可我依旧有丝丝的警惕,我突觉周围有些异样,蓦然回头,见一戴着布帽的仆人急匆匆的往后院而去,低着头,步履轻盈,我瞬间觉察此人背影很是熟悉,可就是想不起来,耳畔被细腻的吴语柔柔的浇灌着,更加心神不宁,于是,便不暇细想,任由那些轻飘飘的曲调,将那一年的数月的离别后空空的心填满。宴会进行到很晚,直到初更时分才散去,苏州本地的富贾商人和武林人士都散去了,远处而来的客人都在吴府住下了,我也是,被安排在一间上好的客房,右边是雪山仙子和火云怪物,再往右是云梦圣手,隔着一个花园和凉亭,正对面是潇湘公子和吴笙,往下分别是黄山的道士和灵隐寺的和尚,捕头和摘星怪他们以及其他豪杰被安排在了一般客房,在吴府最西边的院子。夜,似乎梦见了三位仙子在我的屋中跳舞,似乎看见了她们一身圣洁的在云间漫步,夜很美,月很浓,血月。”

“醒来,已是翌日四更尾,被奴婢和仆人急促的脚步声惊醒,便起身简单梳洗,跟着仆人来到了大堂拜见吴大先生,吴大先生满脸愁容,一夜间老得不成样子了。双鬓斑白,眼神深陷,印堂发黑,看来是祸从天降,吴大先生见我们都到齐了,便带着我们转过西苑,进入吴非的房间,在屋外便觉查到一股异香,让人昏昏欲睡的香味,很浓,似乎是桂花香,却又有微微的不同。进门后,只见几个女婢在一旁跪着垂泪,桌上还有些酒和糕点,吴非死了,死在榻上,很安详,脖子为人指力击碎,瞬间致命,见此我尤是惊诧。尸身却还有血色,面色红润,散发着一股异香,无法分辨吴非死去的时间,吴大先生沉沉的说道:‘昨夜清风花月,今日中秋佳节,万想不到吾儿逢此大劫,诸位都是久走江湖之士,见多识广,劳烦指点几分,找出凶手,我吴家就算穷尽所有,也会为我儿报仇。诸位,在此我吴某感激不尽。’吴大先生声音很是沙哑,想来白发人送黑发人,应是悲伤过度。捕头心思细腻谨慎,而且自己又与吴家有隙,所以此刻知道自己万万脱不了身了,问道:‘敢问吴大先生,昨晚可有什么异常和其它细节?’吴大先生带着疑虑看着捕头说道:‘早些时候,我已审问过这些婢女,她们说吾儿宴会散了之后,便回房,跟下人们吩咐要了一壶酒,一盆水,便没有其它动静了。’我突然想起一些事情,刚要问,吴二爷这时带着吴风雨匆忙走了进来,跟吴大先生说道:‘二弟,我已查过所有下人,全部都在,基本都有不在场证明,所以不是下人所为。’吴风雨说道:‘二叔,我安排了人在出城的各个口岸盯梢,一有发现便立即汇报,苏州附近的各个岗哨也飞鸽通知,但有可疑人士,立马汇报。’‘嗯,你们做的很好。此处多有不便,烦请诸位,到大厅里说话。’众位豪杰在大厅言语不多,大都极力撇清自己,说各自的怀疑。我仔细琢磨,问道:‘昨夜是谁给吴非公子送的酒。’丫鬟们环顾了身边的人,当中一个人说道:‘我们都没看见,那时我们打完水正在回去的路上,我隐约听见送酒的咳嗽了下,是个壮年男子的声音,隐约瞥见那人戴着帽子,可能是感染了风寒,没看清身材和长相,所以不知道是谁。’我顿时一惊,向吴大先生说道:‘昨夜宴会间听曲儿时,我也看见一位戴帽子的仆人往后院去了,不知昨天有没有人注意到这位仆人,可以查一下,我怀疑吴非公子之死与他有关。’吴大先生顿时怒火中烧,吩咐吴风雨道:‘风雨,这件事交给你了,还有注意食物和饮水等。’吴晴、吴笙和潇湘公子一脸漠然,白衣公子和摘星手一个嫉恶如仇,一个受过吴家大恩,都满腔怒火的样子,雪山仙子和火云怪物看着面无表情,大家都没有什么好说的,知道暂时是没有道理离开吴府了,只好悻悻散去,留下黄山的道士和灵隐寺的和尚陪着吴大先生,我转过角,拉住吴二爷和捕头,一同到了我的房间,说道:‘吴二爷,在下首先替谢大当家求情,替太湖数万百姓求情,望吴二爷接管太湖。另外,在下,有些话实在不好说出来,我已经有怀疑的人了,这人极力想把嫌疑往我身上泼,我知道二位都是极为理智之人,此事事关整个江湖安危,和唐家名声,希望二位暂且相信在下,先不要告诉其他人,咱们三人暗中查访,私下解决,一旦传出去,可能引起江湖腥风血雨,还望二位保全。’吴二爷和捕头虽不明所以,但见我如此郑重,也知道事关重大,顿时额头冒汗,说道:‘唐佣兄弟但说无妨,我等知晓轻重。’‘是这样,我已看出,吴非公子并非为指力击碎喉部所致命,而是被一种毒药致死,此毒无色无味,平常喝下去更不会有什么影响,但是不能见花香,一沾惹花香便瞬间致人命,而且人死后会散发着此种花香,却无法从尸体上查出毒性来。而吴非公子便是被此毒所杀,而用指力击碎喉咙是死后再补上去的,这是唐家一门功夫,我想凶手是要将矛头指向我,借刀杀人,除去我,然后引起唐门和江南武林的争斗厮杀,到时候腥风血雨,多少黎民百姓和江湖豪杰会无端殒命。此心歹毒,不可不防。我已知此人是谁,数月前,此人暗自在酒中向我家木公子投放此毒,却不巧被夫人所饮,当时值春末,百花争艳,夫人便氤氲在百花香中香消玉殒,木公子当时在练功,夫人之死,险些让木公子走火入魔,凶手借此时机向木公子动手,木公子虽然被自己内力所重伤,但是仍然拍出一掌,将凶手打成重伤,费去一半功力,当时我守着木公子,其他人将其赶到江边,那人遁水而走,并没有追上他,正因为此事,木公子今年稍早些时候,才下定决心,安排我行走江湖,追踪此人,并便宜行事。此人名寒剑。’吴二爷和捕头都诧异不已,捕头说道:‘有没有可能投毒的那个仆人是寒剑。’‘极有可能,寒剑擅于换装变相,可能以各种人物存在。’这时吴二爷若有所思,说道:‘不知江湖有多少人知道唐家的这种武功,有多少人知道那种沾花香致命的毒药?’我已知晓吴二爷之意,回道:‘当然是知道唐家武功的多,而知道这种奇毒的少,所以还得烦请二位多加保全,相信在下,然而此事我暂不敢告之吴大先生,想必吴大先生大喜至大悲,心神颇有不安,白发人送黑发人,定会怪罪我唐家,现今情况不明,而此毒更在江湖上闻所未闻,故所有证据直接指向唐家和在下,晚辈思前想后,甚觉不安,故不敢有所隐瞒,故与二位前辈商议。’一场沉默,沉默如秋夜的海;一场寂静,寂静如触礁的帆。捕头不会说话,在吴二爷说话之前,任谁都不愿意发表自身观点,此次密谈,他的存在会让吴二爷不太愿意拒绝,会让我有更多可能争取到信任,人就是这样,在他人面前都会有一些面子观念。许久之后吴二爷低声说道:‘此事不宜声张,唐兄弟是我请到吴家的,我固然相信唐兄弟,但是此事咱们还得迅速查访,那个戴帽子的仆人是不是寒剑,寒剑为什么会出现在吴府,难道只为了陷害唐家,至关重要的是,寒剑在哪?’我见吴二爷已答应,心中顿时平静下来许多,说道:‘此事,你我三人还需迅速查找,侦查之事捕头最有经验和手段,此事就多多指望您了。’捕头还是没有说话,他在等吴二爷说话,他就是这样一个人,事关重大,一个谨慎的人绝不会因为一方立场而做出决定。吴二爷说道:‘既然如此,那就有劳捕头兄弟了,兹事体大,事关武林纷争和我吴家存亡,还望二位行事隐秘迅速。’捕头不得不开口了,黯然说道:‘诺,此事在下自当倾尽全力而为。’言毕,各自心事重重的散去。”

“翌日,中秋之后,江南的天高爽了一些,北风更为强劲,荷叶颜色更浓郁,显得一副添衣御寒的模样,江南,一个连四季都很活跃的地方,此刻,更加不能平静,我更是如坐针毡。今日,所有的豪杰都已知道吴非死于唐家武功之下,吴风雨和吴笙更是要跟我拼命,好在吴二爷拦下来了,特别是吴风雨,似乎闹得很凶。正午,花园,两日前,人们以一种敬畏或者无视的态度在此处看我,我虽是唐家的人,却只是个佣奴,人是势力的。今天,他们将愤怒和仇恨在此处意图穿透我的灵魂,我心惊胆战,因为我不是凶手,可没人知道。吴大先生左手紧握着剑,吴晴和吴二爷分别劝着吴风雨和吴笙。群雄没有什么声音,他们除了目光外什么都不敢投掷与我,原来江南武林并没有那么团结,武林人士并没有那么义薄云天,吴大先生并没有那么大的号召力,唐家比我想象中更加强大。吴大先生冷冷的问道:‘据我所知,唐家高手并没有其他人近日来江南,你还有什么要辩解的吗?’我不敢说出寒剑的事,也不敢说出那无人听过的毒药,欲盖弥彰,解释再多都没用,人们已经潜意识中认定了凶手,没有证据的解释无非类似于说成是天意使然,命中注定,人们却只是当你在垂死挣扎罢了。我却只能回道:‘此事非我所为,我却无法解释。’吴大先生更冷漠了,问道:‘你来江南的目的是什么?’‘事关隐秘,无从告之,还祈谅解。’吴大先生没有再问什么,他似乎在运气平静,似乎随时准备动手,他顾不了那么多了,他才五十岁,还不老,他要替儿子报仇,至少现在是最好的时间。吴二爷这时说道:‘二弟,唐兄弟是我请来的,难道我会请人来杀害自己的家人吗?再说,唐兄弟已经言明非他所为,想必少公子的死应是非他所为,想必此事定有隐情,二弟,还是谨慎处之,毕竟是唐家的人。’吴大先生怒目而视,憎憎的对吴二爷说道:‘哼,死的又不是你的儿子,你自然是另有隐情,多年来,我一直占据吴家当家人的位置,兄长你早有不满了吧,我本来就怀疑此事是你因不满引唐家杀手杀害吾儿吴非,而我只此一子,将来这个位置势必将是你的儿子吴风雨了,我本不想戳穿,为你留一份情面,此乃家事,我也不愿让吴家在天下英雄面前蒙羞,你却还不自重,不知天高地厚,还在保姓唐的,真把我当成傻子不成。’吴二爷怒不可遏,浑身充血,任何人在众多英雄前被这样的冤枉和侮辱,都不会没有任何动作,但是吴二爷却不能有动作,他愤怒的连话都说不出来,只是满腔怒火的盯着吴大先生,似乎有些悲凉,似乎有些怨恨,似乎有些失意,似乎有些杀机。”

“吴大先生还是动手了,他的剑很快,刚拔出便已至我面前,我来不及惊讶,更来不及遐想,木公子已多年不用剑,这是我出川东后见过最快的剑,他的剑跟杀手的剑并不相同,他不是刺喉咙和心脏,而是在空中化成两根利刺,直接扫向我的两只眼睛,似乎如两根梅花枝被冷风扫到人脸边,带着一股深深的寒意,一个人能把剑当树枝来使,定有几十年的辛勤耕耘,我匆忙后退,脚尖轻点,落在湖面的一片荷叶上,然后轻轻一跃,落在了太湖石上。吴大先生也许没有意识到我有如此轻功,微微跟上得迟些,我才有机会拔剑,一招穿林打叶,无数剑影向吴大先生围裹而去,吴大先生尚未站稳,便被数道剑光逼了下去,落在拱桥上,我也得势不饶人,高高跃起,一剑刺下,直指吴大先生天灵盖而去,吴大先生尚未反应过来,只好后退数步。也许他从未见过如此凌厉的剑,也许他心神不宁,也许他好几日未休息,不然我绝不可能在三招内打落江南武林大家的剑,他的武功甚至远高于我,和他争斗,我也许拼尽全力也只能做到全身而退,可是他的剑脱手了,于是我赢了,莫名其妙的赢了。在场众多豪杰都愣住了,他们没有想到号称江南武林第一高手的吴大先生竟然在三招内被人打落了掌中宝剑,更没有想到我并没有杀吴大先生,甚至都没有伤他,我是有很大机会的。他们没有想到,我并不是一副凶手的样子,因为凶手在这种情况下一定会杀了吴大先生。可他没有死,我也没有走,我与吴大先生就面对面站着,隔着一把剑的距离,剑,一把在地上,一把已经收在剑鞘中。吴大先生很是失落,像斗败了的公鸡,冷冷地轻轻说道:‘也许真的不是你,以你的武功,杀吴非不需要用那么卑鄙的手段,更不会让任何人看出是唐家武功,但是今天我们却必须要打这一仗,而且我必须败,我败了,江湖才不会腥风血雨,我败了,你才能活下去。我尽了九层之力,却被你三招打落了剑,我想,如果我拼尽全力,今日,至多能与你平手,只因近来琐事缠身,并非对唐家武学不敬。唐家武功,真的如此厉害,而且招式和三十年前完全不同,我由衷佩服。’吴大先生直勾勾的看着我,我心里多有万般滋味,柔柔的回道:‘我的所有功夫都是得至唐木公子的提点,木公子早已达化境,早已凭借自身才学改进了唐家武功。’‘早听闻唐木公子天纵之才,武功修为天下无双,今日得见其自创剑法,虽是管中窥豹,但亦能见识唐木公子的才学和境界,我由衷佩服。你也知道,我仅此一子,前日丧命,吾必手刃凶手,今日一战,我已知真凶不是你,但是大家皆没有证据证明不是你,故还请你在府中逗留几日,你我谋划谋划,找出真凶。此事止我二人知,还望你看我孤老份上,助我一臂之力。’此段话吴大先生用内功传音,在场只我听见,我亦传音回道:‘谢吴大先生信任,你是想演一出将计就计,让我假装击伤你,然后,你卧病,凶手知此事,必当再次来暗害于你,嫁祸在我身上。此计甚妙,那晚辈就事急从权,冒犯了。’说罢,脚一点,用八分力道将地上的剑踢向吴大先生,吴大先生双指夹住利剑,一连退出五步,一口鲜血喷了出来,倒地不起。吴家诸位急忙扶起吴大先生,竟往后堂去了,我径直穿过人群,回院落中去。八月,桂香甚是沁人心脾。”

“是夜,天凉如水,过了仲秋,秋味更浓了,吴中的夜色被一片云挡得严严实实,有人躲在夜色背后,今夜至少不止一个人。亥时刚过,吴大先生卧病房中,吴风雨带着丫鬟先行离开,片刻后吴晴也紧跟着离开了,吴风雨一副急性子,走得很快,吴晴款款的走着,完美身姿的仿佛风中的沉甸的花枝颤动着,像春风拂过柳树的婀娜,像细雨拍打荷叶的多姿,让我正被囚禁在整个下午的为人白眼和质疑而满是压抑中的心神瞬间荡漾起来。我们都没有睡去,而是静静地等待着,等待夜晚揭开面纱,等待月光落在地面。但是,夜无人亦无声。就这样过了整个夜晚,做一个幽人,辗转房内,实在忐忑难安,留给我的时间不多了,而她却增添了无数机会。清晨,天很干净,侯门深似海,吹不进来太湖的雾,里面的迷雾也无法逃出。天亮不久,已有不少豪杰来到园子中,意图探望吴大先生的伤情,但是却没有人敢推门而入,不多时,吴二爷领着吴晴和吴风雨也来了,丫鬟轻轻地打开房门,她们甚至没有惊呼,仿佛沉醉在了桂香之中,屋里的人死了,两个守夜的丫鬟和吴大先生,死得很安静,一脸平和,满屋子的桂花香气氤氲其中,而屋里的三人只是沉沉的睡去,门外的人只是不愿意将他们叫醒。然而死亡是无法改变的,人们只好为努力为自己辩护,吴风雨似乎被震惊了,远远站在一旁一动不动,也许他还年轻,吴晴站在他身边,低着头默默的抽泣,好一个美人,梨花带雨,秋水春沐。吴二爷正在认真检查尸体,吴笙在一旁嚎啕大哭,潇湘公子静静的陪伴着她,一脸深情,一脸惋惜。四周的豪杰们交头接耳,似乎在统一意见和怀疑,如初更的狗吠,三更的鸡鸣,凌晨的猫叫,在他们眼里都是令人窒息的揣测。吴二爷仔细检查了一柱香时间,满面焦虑不安的说道:‘全身无伤口,也没有中毒的症状,也没有内伤痕迹,周身有桂花香,面有血色,跟吴非一般,无法断定死亡时间。’众皆哗然:‘难不成三人自然死亡于房间内?’吴二爷冷静地说道:‘可能是中了一种奇怪的毒身亡,不然这浑身散发桂花香气格外奇特。’四面一片宁静,中间有一人说道:‘江湖人尽皆知,唐家武功,暗器和毒术天下第一,况且昨日两人又有争斗,唐佣更是伤了吴大先生,以我等愚见,此事还得烦请唐佣解释下,若是有异,只怕今天是不让其走出这吴府了。’说完他愤而望向四周,只是江南的豪杰们并未响应,而是各自沉默着。相比强出风头,他们更不愿意引火上身,也不愿意得罪唐家,在事情没有确定之前,他们大都不会表态,所以四面安静得有些可怕。吴二爷耐心地说道:‘昨日吴大先生已经说了唐佣不是凶手,而从下午至今,唐佣兄弟从未离开房门,所以今日更不可能是凶手。此事必有蹊跷,还需要证据证明,望诸位不要切莫揣测,落人口实。烦请诸位回房歇息,在府上多住些时日,如有事者,也可以离开了,家中变故,有招待不周之处,还望各位海涵。’”

“第二日,宾客大都已走,只剩下捕头,摘星怪,云梦圣手,潇湘公子,白衣少年和我尚在。有些人无处可去,有些人别有所图,有些人忠肝义胆,有人不知何故,我也没走,我大概是个奇怪的人,我并不是因为吴家而留下,是因为我在等水落石出,等寒剑浮出水面。下午,吴府很宁静,吴晴独自一人在庭院深处往来,我从远处看她,绝不似吴笙那样的仙女,仿佛她就应该出现在这样深似海的院子,凭借这姗姗的脚步便可以万千宠爱集于一身,她似乎在犹豫这什么,也可能是过于惊恐和哀伤。一天没有见到的吴风雨从另一边的长廊走下来,温柔的说道:‘大姐,别再踱步了,有些路不应该这么走,世事早已面目全非,你走得那么远,还是从前的样子吗?’吴晴垂着头低声说道:‘我走得再远,也是为了让你走得踏实。如果世事不如此,你可能就没有脚走这些路了。’吴风雨冷冷的说道:‘纵繁华事散,也坐拥谷园,何必做坠楼人?’吴晴慢慢的抬起头,依旧很柔的说道:‘可秦王无道,欲灭燕世子而安枕,我不过是易水畔荆轲鬼,那些人也不过是高渐离。’吴风雨有些愤怒,转脸说道:‘荆轲不过失败之鬼,秦王却有一统之功,天意如此,燕当灭,荆轲当死,有些事,是不可为也。’吴晴安静地说道:‘世事总是不可为而为之,今我不是荆轲,意愿鱼腹藏剑。路已走,难回头,纵使有变故,我自己承担,你就不要妄自插手了。你还小,路还长,有些事,就假装不知道吧,我会给你一个交代的。’言罢,吴晴匆匆赶回自己的房间,轻轻的关上门,吴风雨满面怒火,呆呆的站了许久,然后默默地离开了。”

“不觉已八月末,江南的秋来的很慢,梅庄的芦苇可能还绿着,西山的农人也许在收割稻谷,可苏州吴府庄园里除了桂花老了,其它却没有太多变化,吴非和吴大先生已下葬,没有邀请太多人来吊唁,似乎一切都在默默的结束中。人都走了,摘星怪和白衣少年一路向北,云梦圣手独自去了钱塘,捕头走了,他的字画很重要。潇湘公子带着吴笙走了,乘船沿着吴淞江而去,一艘三层大船,装扮极为富丽堂皇,有十名美貌的婢女,有十名老到的船家,说是泛江,说是泛海,这样的船,即使他们住在海上,也不会有人怀疑其经不起大风大浪。一场夜雨,秋凉如蚕衣,丝丝入肉。秋雨绵绵,也许许多天也晴不了,这样的夜晚,若有人趁夜色而来,大概也不易让人察觉,若有人离开,想必也是。三更雨,空阶滴至明,屋顶终于有了脚步声,我轻轻出门,只见一个黑色劲装男子往郊外而去,此人轻功极好,但是比潇湘公子和寒剑差距颇远,我轻轻一跃,静悄悄的跟在身后,不多时,吴二爷也跟了上来,与我点头示意,黑衣人到了树林里,在一间凉亭里静静地站着,我与吴二爷静静地走了进去。吴二爷经验老道,静静地说道:‘夤夜引我二人来此,为何?纵使调虎离山,我怕也不是那么容易吧。’黑衣人一言不发,只是站着,呼吸声愈发沉重,可能在下一个重大的决定,此刻正在最关键的地方。片刻后,黑衣人转过身,揭下面纱,吴二爷大吃一惊,几乎要坠倒在亭子边。颤颤巍巍的说道:‘怎么是你,为何是你?’黑衣人是吴风雨,他轻轻地拿出一个紫色的瓶子,冷冷地说道:‘这就是毒死二叔和大哥的毒药,他们都是我杀的,为了掌握吴府的大权,为了在武林有一席之地,我只好杀了他们。’吴二爷全身颤抖着回道:‘畜生,自己家人,无冤无仇,你却要同室操戈,为何今日不把我杀了,杀了我,吴家就是你一人的天下了。’吴风雨略带惭愧的回复到:‘我是不该杀他们,父亲,可是这些年,我们在吴家有何地位可言,吴家以武功排位,这一辈中,我武功天资最好,为何二叔却执意让大哥做接班人,他们不仁,我才不义的,父亲,今日,就算你杀了我,我也不后悔。’吴二爷似乎被重物压得喘不过气来,微微地说道:‘这是你的意思?你还不到十六周岁,你不应该这样。’吴风雨满是疑惑地质问吴二爷:‘父亲,我不想只活这十几年,二叔早已在外面请好杀手,我不杀他们,便会为他们所杀。’‘吴非本性善良,虽然天资不高,但是绝无害人之心。’吴风雨默默低下头,许久后才说道:‘父亲,斩草除根啊!若非潇湘公子,连吴笙也得死。’吴二爷极其愤恨:‘你竟如此铁石心肠,今日,我不杀你,天理难容。’言罢,就要拔剑。我匆忙上前劝道:‘还请二爷息怒,准允在下问几个问题。’吴二爷怒目而视,说道:‘事已至此,家门不幸,贻笑四方。还有何好问的,今日必杀此贼。’‘二爷莫急,人命关天,死了就再也不能说话了。’吴二爷悻悻而退,我问道:‘吴大先生和吴非皆是为你所杀?’吴风雨满脸傲气,回道:‘是又如何?’吴二爷指着吴风雨怒道:‘畜生。’‘二爷莫急,容我再问几个问题。’转身对吴风雨问道:‘你近期出过苏州吗?’‘没有。’‘你可认识寒剑。’‘不认识。’‘那凶手不是你。’‘哦!不是我还能是谁?’‘能让你如此掩护,甘心为其顶罪的,还能是谁?’‘事已至此,纵然她有千般不是,还请放过她,她是个可怜人,一心为我,我甘心就戮。’‘若现在赶回去,或许还有回转的余地,若迟些时候,她发觉毒药不见,必自戕。’吴二爷百般不解,追问道:‘那凶手是谁?’我默默低声回道:‘吴晴。’夜雨未停,只见三条黑影,出了凉亭,如骤风般奔入城去。”

“吴府安静,家童和奴婢都未醒,还有微弱的鼾声,只有吴晴的院子还亮着灯,三人匆忙推开房门,吴晴已在梁上结好白绫,被我们匆忙的打扰吓了一惊。她讶异的看着我们,她是如此美丽,楚楚可人,微微皱着眉头,像似一朵怀有泪水的云,沉沉的,让人忍不住撑开伞,轻轻的拖住她的下巴,不让她害羞的垂下头去。我轻轻地说道:‘若迟些来,二爷和吴公子岂不是要后悔终生。吴小姐认识寒剑吧?’吴晴浅浅的说道:‘认识,数月前他重伤卧在江岸,我救了他,他赠与我一瓶毒药,并答应帮我办一件事。’‘所以你让他杀吴大先生和吴非。’‘是,也不是。’‘怎么说。’‘为了避免风险,我只是让寒剑帮我联络了江湖上最好的杀手,可是他们却莫名其妙的死在了梅庄,所以只好我和寒剑亲自动手。’‘是最好的杀手?’‘寒剑说是。但也不是,最好的杀手被二叔请来杀我弟弟吴风雨了,他请的是最厉害的杀手。’‘可是你们没想到的是请的杀手为了追求名利,在梅庄截杀了吴大先生请来杀吴风雨的人,而他们却因为是唐家的败类,被我所杀。所以你们铤而走险,自己动手了。’‘是,寒剑化装成仆人的模样,毒死了吴非,然后用唐家的武功嫁祸于你,想逼你和吴大先生动手,然后借你之手杀掉吴大先生。只是没想到,吴大先生竟然相信了你,而此时寒剑已走,更没有办法能进吴府,我只能自己动手毒死了二叔。’‘了然,为求自保,你并无大罪,此事已了,我绝对守口如瓶,还望诸位放心。但有一个问题,寒剑何在?’‘吴非死的当夜,寒剑便离开苏州了。我不知他的去处,但是他带来的妓女尚在城中的梧桐客栈中,你去问问,或许她知道寒剑去处。’‘多谢!’吴二爷呆呆的站着:‘原来二弟竟然如此毒辣,吴晴你做事也绝了些。江湖是重义的江湖。不再适合我了,从今日起,我隐居太湖西山,吴府事你兄妹好自为之,切莫再来找我,唐兄弟若来,我欢迎之至。就这样吧,我走了。’言罢,绝尘而去。”

“迈出死气沉沉的吴府大门时,天微明,熙熙攘攘的街市,卖早点的,卖菜的,卖鱼的,担夜香的,都用着各自的方式努力的活下去,他们身上都有各自生活的味道,可能他们不知足,但是他们越来越平庸和卑贱,越来越找不到改变的办法,他们是可怜人,不是必须的,但是必须有这样的人存在。古老的苏州街市,走着一群古老的吴国人,每一个刚进城的人,都像是病态的西施,带着哀怨和惋惜,江南深秋的清晨,有些凉,雨停了有一会儿了,街道还是很潮湿,南方总喜欢用青石砌成街道,用柏木攒成房屋,雨后,显得格外冷清,很少有人说话,怕惊醒住在这里的人。一切都奇怪着,没有太多道理和逻辑,这么早便占领这座城市的人却不属于这里。”

“梧桐客栈,并没有梧桐,整个苏州也很少看见梧桐,可它叫梧桐客栈,可能是店主人爱好梧桐,也可能是店主人爱好人静,可爱好人静的人开着客栈,似乎不太合理。所以这间店在一条幽静的巷子里,巷子种满各式的花草,能找到这里的人一定是爱静的人,或者是有秘密的人,这样的人不多,所以梧桐客栈生意一定很惨淡。对于这样的地方,我一般不轻易打扰,门轻掩着,轻轻推门而入,一个偌大的花园,两侧各一座假山,种有许多花草,一棵榕树,挂着安静着的秋千,穿过花园才是客栈。店家尚未起来,我轻轻跃上阁楼,沿着那日马车上的香味找到了一间雅致的房间,房门掩着,插着门栓,我不愿意引人误会,所以选择了最粗鲁的方式,从另一边推窗而入,床没有放下帘子,她慵懒的躺在床上,似乎还在熟睡,似乎在等人归来,我从未见过她,可熟悉这种气味,胭脂铺的味道,有了家室的男人都熟悉这种味道,可胭脂中似乎又有花香,让人沉迷其中,似乎醉在女儿国里,被载歌载舞的伶人洒落在地的酒打湿了一双棉布纳的鞋子,她头发梳理得很是整齐,脸上没有妆,却白璧无瑕,精致纤细的眉毛,闭着眼睛,睫毛整理得很是整齐,不算高挺却很精致的鼻子,薄薄的嘴唇,圆润的下巴,她可能半夜醒来过,然后又匆匆睡下,所以睡姿很随意,如月般的双手抱着崭新的鸳鸯金线枕头,绣着鸾凤的丝质罗衾盖着半边身子。她轻轻的呢喃着,似乎是一个人的名字,不时会抖动抽搐一下,似乎有一个美丽的梦引着她不断蹑足。足,一双精致玲珑的小脚,白的像冷冰冰的玉,白的像软绵绵的云。”

“她每唤出那人的名字时,都伴有浅浅的笑靥,似乎像吴地的山丘上,在春天的风雨后浅草随之微微的萌芽,百花也轻轻地绽放,万物复苏时,让人将心思放在了天空之上,去摘取天上的云朵,将绿草与春花牵引进温暖的梦中,带上一杯酒,浓醉至明年。她沉睡了许久,像书中的一只安静的狐狸,招摇着毛绒绒的尾巴,我就静静的坐在窗边的雅座上,闭着眼睛等待春雷惊醒梦在春日中的她,运着功,克服一整夜未眠的困倦,我大概是很疲惫了,大概是被这样的气味赠与了内心的安宁,竟然沉沉地睡去,梦见当年在长江行船,遇三峡地滔天巨浪,拼命的掌着舵,耗尽了全身的力气,醒来时,已是午后,我浑身疼痛的躺在床上,内衫上还透着微微的汗渍,微冷。她早已整理好整个屋子,坐在梳妆台前对着铜镜涂抹着胭脂,我想起床,却感觉甚是乏力和饥饿,回想起来,我虽已许久没有好好吃饭了,但至少不会如此虚弱,她并没有理会我,自顾自的梳理着自己的妆容,我努力的坐起来,狼吞虎咽的吞着床边小桌子上的糕点,喝了一杯热茶,然后再安静的躺下了,很快,我感觉我又将昏昏沉沉的睡过去,只觉得似乎有一尊无常鬼缓缓的飘过来,坐在床头,一双深如大海的美丽的眼睛凝视着我,我被一股凉意关在了海底,沉重如山的压力顷刻而至,压得我喘不过气来,然后真的沉沉的睡了过去。”

“再醒来,窗外华灯初上,夜空阴着,乌云很低,她安静地坐在桌边,一边吃着丰盛的晚餐,一边凝视着我,我似乎恢复了一半的力气,安静的坐了起来,然后走到了桌上,我似乎太饿了,拼命的将桌上的食物塞进胃中,她并没有太吃惊,只是一脸平和的看着我,我含混不清的问道:‘我怎么会睡了一整天?’她似乎被我的话逗笑了:‘一整天?哈哈,你睡了足足有十天了,只在第四天的中午醒了一次。’我顿时惊讶的张着嘴,满嘴的食物沿着下巴掉了下去,一脸茫然且疑惑的问道:‘姑娘可别逗我,我怎会浓睡十天?’她很是欢欣的说道:‘没错,你来的时候还是八月末尾,今天已快到重阳了。’我一脸不解,询问道:‘怎会如此?’女子哈哈大笑:‘你不怀疑我用药害你?’‘你若存心害我,我定活不到此时。’女子满是赞赏的看着我,说道:‘你很聪明,木公子肯定也很欣赏你吧?’‘是,那我为何会如此?至今,我还甚感乏力,手足冰凉。’女子浅浅的看着我,淡淡地说道:‘你已经没事了,现在只是太饿。那日清晨,你推窗而入的时候,我并没有睡着,而你也并没有色胆包天,而是静坐在一旁等我,所以我想你应该不是坏人,那么你定是有事而来,直到后来我看了你的剑,才知道你是木公子的人。你来之前已经中了毒,毒是我家传的毒,名叫花香冢,人中此毒,一遇花香,半个时辰内必死,死后满身花香,故名曰花香冢,此毒药仅我家能解。所以,是我救了你的命,你得感谢我。’我惊得恍惚错过了一个春秋,颤颤地回道:‘姑娘救命之恩,我万死难报,可我何时中了此毒,莫非我家主人木夫人、吴非还有吴大先生都是死于此毒?’‘我不知道,一年多前,我只是将此毒赠予寒剑一瓶,至于你,应该是来前数个时辰之内中的毒,走进院子时,感染花香,你是唐家人,应是寒剑对你下的黑手吧。’‘不是寒剑,是吴晴和吴风雨。你就是跟着潇湘公子和那个和尚的妓女吧?和尚就是寒剑易容的?’妓女很是钦佩的看着我:‘没想到你这么聪明,连潇湘公子都没有看穿我俩的身份,你竟然看穿了。’‘是,我也是你们走后数日我才追忆起和尚的身形很像是寒剑,而咳嗽正是证明他重伤未痊愈。联想到此处,再有众多的事故,他必是寒剑,可你不像是妓女,按你的说法,你应该是毒王的后代。’妓女很是深情的盯着我,说道:‘你可真聪明,我开始有点喜欢你的聪明了,我名字就叫妓女,可我并不是妓女啊!毒王是我的祖父。’‘为什么有人给你取这样的名字?’‘我自己取的,我喜欢这个名字。’我很疑惑的问道:‘你应该知道我是唐家人,是要杀寒剑的,你为何又要救我?’妓女依旧含情脉脉的凝视着我,款款说道‘因为我要你替我杀了寒剑,我跟她三年感情,三年苦苦追随他走遍千山万水,想不到他为了吴晴那个寡妇,竟然将我抛弃,你应该想知道他去了哪里吧,他去了辽东,去找长白山万年参王去了,传言吃了它可以治愈内伤,功力增倍。你此去若是见到他,一定替我杀了他,带他的一只耳朵来毒王谷,我必有重谢。’‘此事在下必当效劳,以报姑娘救命之恩。还有一事,寒剑手里还有花香冢,我此去若再中毒该怎样察觉和怎样医治?’‘此毒融入全身血液,闻到花香后,首先会从腋下和头皮渗出花香来,此时需封住全身血脉,然后再找解药医治,只要七天内配置好解药,便可无虞,解药需一根千年老参,越老见效越快,另外需蟒蛇胆,蝎子尾,鸩喙,熬一个时辰就好。’‘谢姑娘,你且回毒王谷等候,此事若成,若有机缘我定前来做客,若无机缘,我定会传音与你。’‘好,那奴家在此谢过唐公子,你且在此休息半日,恢复后再远行,我为你配置了一颗毒王丹,在你昏迷期间已经喂你服用,此药可保你免受一般迷药和寻常毒药的伤害。既如此,奴家这就走了,公子保重。’言罢,妓女深情地与我对视了许久,然后转身,慢慢的推门,款款而去,不多时,一辆马车缓缓地驶出巷子去。她走了,走出了我的附近,走进了我的回忆。许多人,我再也不会遇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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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涩蜕变,如今她是能独当一面的女boss,爱了冷泽聿七年,也同样花了七年时间去忘记他。以为是陌路,他突然向他表白,扬言要娶她,她只当他是脑子抽风,他的殷勤她也全都无视。他帮她查她父母的死因,赶走身边情敌,解释当初拒绝她的告别,和故意对她冷漠都是无奈之举。突然爆出她父母的死居然和冷家有丝毫联系,还莫名跳出个公爵未婚夫,扬言要与她履行婚约。峰回路转,破镜还能重圆吗? PS:我又开新文了,每逢假期必书荒,新文《有你的世界遇到爱》,喜欢我的文的朋友可以来看看,这是重生类现言,对这个题材感兴趣的一定要收藏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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