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快黑的时候,门外响起刹车的声音。接着小铁门被打开了,一辆警车闪着信号灯、后门已启开停在门口,一个戴着眼睛的治安队员探着脑袋进来吼了一句:“马伟龙,出来!”
那个坐在地上的精壮汉懒懒地站了起来,慢慢走向门口。
“上车!”戴眼睛的治安队员又吼了一句,上前推搡着精壮男上警车。就在快接近警车门的那一瞬间,精壮男突然挣脱对方的牵扯,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冲向管理区办公楼出口。待眼睛治安队员反映过来,一边大喊,一边追过去的时候,预计对方早已跑的没影了。
这一突变马上惊动了治安队里所有的人,包括两名来带人的警察,他们跑出来向已折回头的眼镜治安队员问明情况后,重新锁好小铁门,各自忙碌去了。
小铁房里就只剩下陆顺一个人了,由于里面阴暗潮湿,蚊子特别多,陆顺被折腾得不胜其烦。事实上他也睡不着,出门这两、三天发生的一些事历历在目,这外面世界真正水深莫测,上一刻可能还是好好的,下一刻就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是世道变了、人心变了,还是自己适应不了这个社会。想想公交车上一车人的冷漠,陆顺现在有些理解他们了。出门在外,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扯出麻烦来,说不定生活的轨迹就要彻底发生改变,甚至也许可能是致命的。是重回弥陀岭过安逸的生活,还是继续留在外面随着环境的改变随波逐流,还是坚持内心的执着,陆顺不确定,很茫然,更有一种莫名的悲哀!
在小铁房里面的陆顺备受煎熬,在外面的陆波则急如热锅上的蚂蚁,在寻遍长丰管理区大街小巷后,苦思不得其解。如果陆顺让治安队带走了,一般也会知会最亲近联系人,相信陆顺是会告诉对方自己上班的单位;如果是他到别的地方或离开,也不会这么急着走的,而且行囊还在房间里;如果在外面惹上麻烦,以他的身手,相信三、五个也拿他不下,那到底钻到哪里去了!
陆波呆坐在外面,看着来往穿梭的男男女女,真的希望陆顺能从里面冒出来,或者有人急着来找他,告诉陆顺的消息。陆顺是他真心过命的兄弟,小时候一起长大,一起上学,一起打架,一起偷人家东西吃,如果有一块钱,会分着每人五毛,彼此不分你我。这些年漂流在外,辛酸自不必说,人前人后尽说些漂亮恭维的话,但真正可以赤诚相待的却没有,只有与陆顺兄弟之情是朴实纯真的,是不能用金钱估量的。上午陆波还在工厂里帮陆顺扯大旗,把他公交车上英雄救美大肆吹嘘了一番,而且还约好了行政、生产部门的几个小头头明天晚上乘着后天五一放假一起吃个饭好好放松放松。其目的是为了陆顺能尽快顺利进厂做铺垫,而今陆顺不见了,该怎么去说道?
小铁房在凌晨两点多又被打开了,一起被辇进来七、八个男男女女。想来是由于精壮男马伟龙的突然脱逃,治安队夜里搞了个突击检查,其本人没抓着,却一下子捞进来这么多人。
陆顺饥饿、口渴得有些发慌,便向开门的治安队员讨要被扣压的塑料袋,对方白了一眼,“一边老实待去!”然后铁门被沉重地锁上,不管不顾地把陆顺晾在那里。
这一夜无疑是难耐的,不过好在有了七、八个人地加入,不但分享了蚊子的专注,而且大家都是年轻人、外乡人,又同是天涯沦落人,交流起来就很方便。他们几个人当中,有豫省的、赣省的、徽省的,也都是最近来的珠州,都还没找到工作,如陆顺一样暂时落脚在老乡的出租屋里面。大家低声交谈着,伴随着不时地拍打蚊子的掌声,夜在静静地流淌着,年轻地生命偶尔遭遇几个不眠不夜本不算什么,但面对这迷惑的外面世界以及未卜难料的出路,才是让他们忧心忡忡、彻夜难眠的。
陆顺不知道精壮男马伟龙为什么要突然脱逃,是他有过类似的经历,感觉只有这种方式能最快摆脱治安队的纠缠,还是负案在身怕惹出更大麻烦?陆顺不知道,但有一点他确信自己能做得到,他也可以能从几个治安队员合围中成功地逃出去,即便是饥饿难耐的时刻。如果是那样,那他就不能再回到陆波的身边了,缺了他这个依靠,到别的地方生存又会艰难多少呢?陆顺感觉不能走这样的险着,也不符合自己的品性,没有暂住证毕竟不是犯罪,算不得多大的事,只能看看治安队到底要把自己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