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主，外面有人求见。”
张国义懒洋洋地翻了个身，“这么晚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但是那两人说是有要紧事求见。”
“有什么要紧事也得等明天再说。”张国义瞪了一眼。
“今天说。”沈复把一张银票排在桌子上。
张国义看着鬼魅般进来的身影，先是一惊，但瞥到银票上的数字立马眉开眼笑。
“大侠有什么吩咐？本府必然竭尽全力相助。”
张国义的办事效率很高，很快明州府大街小巷就贴上了青鸾的画像，看到下面的悬赏三十两银子，不少人都十分心动。
三十两，对于很多普通人来说，足够几年的生活了。
第二天傍晚，便有一个女子到明州府声称自己知道青鸾的下落。
女子年纪很轻，衣服虽然朴素却十分干净整洁。
沈复心中石头落地，问道：“姑娘，请问它在哪里？”
女子却不说话，笑吟吟地伸出手来。
沈复愣了一下，回身看了看杨沁，杨沁却好像没注意，直到沈复喊他，才掏出一张银票掷到女子身旁。
女子捡起来掸了掸，仔细看了几眼，随后小心翼翼地收起来，说道：“跟我来。”
七绕八绕，二人来到一处小巷子里，想必就是女子的住处了。
“石头，石头！”女子高声喊道，一个大约七八岁，流着鼻涕的小男孩飞快地跑了出来：“于姐姐，你回来了！”
“是啊，我出去以后乖不乖，有没有认真做功课？”于姓女子笑容可掬，伸出手摸了摸石头脏兮兮的脸。
“可乖了，功课我都已经做完了！小红还没做完，她才做了一半，今天不给她吃饭！”石头昂起头来，随后伸手指着沈复二人问道：“于姐姐，他们是谁啊？”
于姓女子才想起来只顾着和石头说话，忘了沈复二人，不好意思地挽了下发梢，“石头，你今天带回来的那只青色小鸟呢，是这两位叔叔的，现在我们还给他好不好？”
石头瞪着乌黑的眼睛看向沈复二人，随后摇了摇头，飞快地跑了进去。
“哎，石头！”女子重重地一跺脚，跟了上去。
满院子里都是小孩，有大一些的有小一些的，盯着进门的沈复和杨沁。
“青鸾！”
二人一进门，青鸾便离弦之箭一样地冲进沈复怀里，听到沈复略带怒意的斥责也不以为意。
于姓女子正在和石头说话，石头哇哇大哭，一会看着飞进沈复怀里的青鸾，一边看着于姐姐，似乎十分纠结。
过了片刻，石头陡然破涕为笑，于姓女子笑眯眯地捏了捏他的脸，随后二人往沈复走过来。
“多谢姑娘了，不知青鸾怎么会在姑娘……怎么会在姑娘这里。”沈复把青鸾从怀里伸出来的脑袋按下去。
“是石头，昨天晚上上完课回去的时候捡到的。石头很喜欢它，它也喜欢石头，今天就跟着来了学堂。来石头，和它告个别。”
青鸾又探出脑袋“啾”地叫了一声。
“学堂？”杨沁动容道，原先在明州府衙，他对女子的贪财还有些许鄙夷。
“是啊，学堂，这些平时上不起正规的学堂，只能来我这里了。不过我教地要比那些老古董好。”女子眉目间似有得色。
杨沁愣了一下，他从来没有想到这世上还有人上不起学堂的。
“这么说来，是你帮了他们？”
“也不算帮吧，我乐意和孩子们一起玩。多谢你们的银票了，这么多钱足够他们一年吃喝不愁，不过这只鸟是什么品种啊，我好像从来没见过？”女子好奇地伸手点了点青鸾的脑袋，青鸾头却缩了进去。
沈复沉默不语，暗自疑惑，青鸾怎么会到这里？
杨沁又是另外一番心思，想到女子拿到银票时自己的态度，心中暗自惭愧，从昨天见到这个世上另一番景象时，他内心就一直在挣扎。
忽然，杨沁从怀里掏出一沓银票，塞到女子手里，他本就不善言辞，这时候更加不会说话，转身便走了出去在门口等待沈复。
女子一脸愕然地看着手上的银票，沈复回过神来，看到门外局促的杨沁，不禁笑了笑，“我们还有事情，就不打扰姑娘了。”
“哎，别走，这，这太多了。”女子手忙脚乱地准备抓住沈复把银票塞回去，但哪里能碰到。
等追出去时，门口早已没了二人踪影。女子叹了口气，慢慢退回来，突然发现向来活泼的石头，这时候却沉静地有点……可怕。
那双漆黑的眼神，似乎陡然迸发出无限的仇恨。
“石……石头？”女子轻声喊道。
石头一惊，回过神来，立马换了一副笑脸，“于姐姐，你答应我要买糖葫芦的！”
女子稍安，“一定给你买，放心！石头，你刚刚在想什么？”
石头眼神闪烁了一下，“我舍不得那只小鸟。”
女子怜惜地摸了摸他的脸，“明天姐姐去给你买一只。”
“好。”
“好了，去把你今天的功课拿给我看看。”
石头转身进屋，拿起来一本书卷。
阳光照在“何宗盛”三个字上，闪着油墨的光华。
“杨沁，想不到你弃暗投明挺快的。”沈复打趣道。
杨沁脸一红，“沈兄，你就别打趣我了。昨天之前，我确实不知道这世上竟有这么多贫苦之人，这么看来，我以往的生活太奢侈了。”
沈复也微微叹了口气。
沉默片刻，沈复问道：“你饿了没？”
杨沁点点头，从昨天到今天一直守在中州府衙，一口饭都没顾得上吃。
和望湖楼一样，明州府最大的酒楼西山居气势也十分雄伟。
西山居的板鸭更是一绝，全是精挑细选的肥鸭，用温热老汁浸润，色嫩肉紧，十里飘香。
但是沈复和杨沁却只能坐在门口。
沈复原来身上就没银两，杨沁刚刚也把全部家底慷慨地送了出去。
“不是说，修道到一定境界，就不会饿的吗？”杨沁双眼盯着西山居的招牌，香味不时飘出来。
沈复苦笑：“是可以辟谷，但是也没有谁会对吃的拒绝。”
“那我们就一直干坐着？”
大街上车水马龙，往来行人碌碌。
沈复感到久违的放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