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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翌年,四月。

四月,是罗平油菜籽丰收的季节。

蓝天白云下,巍峨的白腊山东面的坝子里一片忙碌,丰收的喜悦洋溢在每一个人脸上,欢声笑语随春风在黄灿灿、沉甸甸的油菜籽浪涛里翻滚,打情骂俏声在油菜籽丛中穿梭。

吴明头戴着一顶大草帽,脚穿解放鞋,高挽着裤脚,右手拿着一把锋利的镰刀,正在弯腰收割油菜籽,脸上冒着硕大的汗珠。他时不时的直起腰,拉起袖子擦汗,然后再放眼四处望望,趁势休息一小会,接着“呸呸”的朝手心吐上几口口水,再用两只手搓一搓后继续弯腰干活。

“你歇息一会儿。”田倪在一旁看着满头大汗的吴明说。

不一会,田倪又送来一杯茶水,说:“累了吧!歇会,来喝口水。”

过不了多久,她又拿来一个削好的苹果,说:“吃点东西,一会再割。”

“抓紧时间,今天无论多晚都得把它割完!”吴明边擦汗边说。

“还很多呢,今天割不完,明天再割。”

“既然都来了,割完再回去,留下不多不少的一丁点,明天也不好办。”

“嗯,我担心你累坏了。”

“这算什么,地里的活计,除了不会犁地外,我什么不会干?”吴明得意的说,“不仅会干,还是一把好手,怎么样,今天算是见识了吧!”

“刚开始,我都不敢叫你,怕你从来没有干过这种事。”田倪笑说,“可我想让你来我家。”

“为什么会这样说,担心我做不来农活?”吴明笑问。

“是啊,我妈见你第一眼时,还悄悄问我,说这样一个白白净净、细皮嫩肉的小伙子,哪像个会割菜籽的人。”

“那你还叫我?”

“我想你来我家。”

“你妈问你,你怎么说的?”

“什么也没说,就说是老乡,是朋友!”

“不是问这个,是说我不会割菜籽时,你怎么回答的。”

“我说不会割就不会割呗!哪有大学生割菜籽的道理!”

“你妈听了什么反应?”

“她就笑,说我才不是叫你来割菜籽的。”田倪说到这,发觉说过了,脸红扑扑的,低头笑而不语。

每年五月,雨季来临,罗平大地上又是一片繁忙,刚收割完油菜籽和小麦的人们,又开始忙着春耕,平整水田和旱地,准备插秧、播种玉米、移栽烟苗和辣椒苗……

吴明和他爸爸在自家地里忙活着,昨夜才刚下过一场大雨,干涸已久的大地湿透了。今天天气突然放晴,这正是春耕播种玉米的好天气。他们起了一个大早,草草吃了点面条,牵出大水牛,喂了草料,随即架起牛车,收拾好犁、耙、化肥、种子等物什,赶着牛车往三四里开外的地里去了。

这条弯曲的砂石小路,吴明从奶奶死后那一年开始,每个周末和假期他都要走上若干回。他很不喜欢这条路,尤其是和爸爸,他极为厌恶他,一看到他,总会想起奶奶和妈妈,她们被他咒骂、吐唾沫,甚至殴打。他极为反感他,他一天到晚喋喋不休的谩骂他、指责他,在他眼中吴明就是那一无是处的无义种,是狗日的小野种。

吴明斜靠在化肥口袋上,闭着眼打盹,任由大水牛拉着车,甩着尾巴,在土路上一摇一晃慢吞吞走。他不想催赶大水牛,这头牛两岁多时来到他家,到现在六七岁,就一直是他在照料,早和它有了默契,建立了深厚的友谊。他每天想尽办法,把它喂得饱饱的,帮它驱赶苍蝇蚊虫,和它一起去河里和水库里游泳。它每天驮着他走在田野里,爬上高山,下到谷底,趟过河流,横渡水库。当吴明和妈妈、大哥、大嫂在田地里收割油菜籽、小麦,插秧、种玉米、栽烟苗、栽辣椒苗,施肥、锄草、薅秧、喷洒农药,采摘烟叶和辣椒,收割水稻、玉米等等时,它总是和他形影不离。它最听他的话,他叫往东就往东,叫往西就朝西,叫它停它不敢走。他和它总是这么有趣。

“瞎狗日的,老子叫你赶快点,你就是不听老子的话,就是给老子磨洋工。”那个令他厌恶、作呕的人从后面追了上来,大声骂道。吴明还没有反应过来,只见他从路边捡起一根棍子,“啪”的一声朝牛屁股狠狠打去。大水牛一惊一痛,撒开蹄子跑了起来。坐在车上的吴明一个踉跄,差点摔了下来。

“吼我个**!”吴明心里回骂道。

自家的红土地里,他爸爸赶着牛在忙着犁地,吴明紧跟在他身后播玉米种和丢肥料。他一边用鞭子抽打着大水牛,一边高喊着“嘚嘚吖吖”。牛走得慢了,或是走得快了,他就破口大骂:“我日你妈个B!”

“呸!真是个没有素质的人,满口污言秽语!”吴明鄙视地低声说。

晌午过后,地终于犁完了,他爸爸坐在地埂上抽着纸烟,看着吴明站在木耙子上耙地,他左手揪着牛尾巴,右手扬着鞭子吆喝着大水牛,口里喊着“嘚嘚吖吖”。这感觉很好,像古代武士驾着战车在冲锋陷阵,如出入无人之境。他时不时的回头看着被耙平了的土地,心里美滋滋的,很有成就感。他暂时忘了爸爸的丑恶嘴脸和那粗野的声音。

“你这个瞎狗日的,你耙你妈的地,像你这样也叫耙地?”吴明极为反感的破嗓门从地埂上冒了出来,“老子十三岁就会犁田耙地,你这个瞎狗日的现在都十五岁了,还不会犁地,连耙地都不会!老子看你以后咋个当农民,像你这种球本事都没有的,吃屎都要被狗攮倒掉。”

一股无名之火从吴明心中升起,他按耐不住自己的怒火,从早上起床就被他断断续续的骂到现在。吴明一把拉住牛缰绳,牛马上站住不动,他跳下木耙子,把缰绳往地上狠狠的一丢,朝着他爸爸大声吼道:“你怎么知道我就一定是个农民?告诉你,我压根就没有想过要当农民!当农民是你自己的事,不是我的事!我从来没有见过像你这样当父亲的,就只希望自己的孩子像你一样是个农民!我也从来没有听哪家的父亲,会骂自己的儿子是瞎狗日的!我告诉你,我今天就不干了,你爱怎么干就怎么干,管我屁事!”

“你这个瞎狗日的,又敢回嘴,你这小无义种!老子没有你这个儿子,老子也不是你爸爸,你以后不要找老子,有球本事自己管自己!”他爸爸气急败坏的指着他破口大骂。

“你以为我想当你儿子,我才不稀罕。你以为离开你我会饿死,你自己想想,你究竟管过我什么?”吴明毫不示弱,呛道。

“老子今天打死你这个瞎狗日的!”他爸爸操起一根棍子就朝他跑来,吴明见状不妙,撒起腿跑得远远的,回头大叫:“我告诉你,你不配做我爸!你不配!”说完扭头独自回去了,他才懒得管他,他爱怎么耙就怎么耙!

大水牛回头看着远去的吴明,昂着头朝着他离去的方向“哞哞”叫。

“还不如大水牛!”吴明脱口而出。回想到这,吴明露出胜利者般的笑。他和爸爸的这一次战争,又是他赢了,他觉得。今后还得和他继续战斗,战斗只会更加频繁。

“你笑什么?一个人在这傻笑!”田倪拍了拍正在低头割菜籽的吴明问。

“想到几年前割菜籽后种玉米的一些趣事,所以笑了。”

“这么好笑,说来听听。”田倪好奇的问。

“这有什么好听的,不讲。”

“我就要听,你赶快讲。”

“就不讲!”

“不讲晚上不让你吃饭。”

“不吃就不吃,谁怕谁,反正到时被你妈骂的又不是我。”吴明坏笑说。

“讲嘛,我想听。”

“你是在求我吗?”

“快讲讲嘛!”田倪撒娇说。

“看你这样好奇,就简单讲一讲。”吴明想了想,拣能说的说:“我读初三那一年,我和我爸爸去地里种玉米,他骂我不会犁田耙地,说我以后当了农民要被饿死。我当时就告诉他,我一辈子就没有想过要当农民,我宁肯饿死也不会去当农民!”

田倪听了呵呵笑,说:“看不出来,你小小年纪就蛮有志向。”接着她自言自语说:“难怪我妈说,你是一个有野心的人,和我安分的性格完全不同,叫我要慎重考虑。”

吴明假装不知道她说的是什么意思,避重就轻的问:“你妈怎么会说我是一个有野心的人?”

“我也不知道,我问她,她说别看你细皮嫩肉的,干活很卖力,很认真,是个计划性很强,不达目的不罢休,今后是个要做些大事的人。”

这是吴明第二次听人说他是个有野心的人。第一次是他读高二时,大伯父对爷爷说的,只不过当时大伯父还多说了一句:“这是个犟驴脾气,一般人不放在眼里,今后恐怕要吃大亏!”

太阳消失在了白腊山山脉后,余晖从山后深处射出,映红天边的云彩,像那魔幻般的火红巨幅诗意画卷盖在白蜡山顶端。

“你看,那晚霞真漂亮,既娇艳又羞涩,是不是很像那出嫁新娘身上穿着的鲜红旗袍。”田倪出神的看着晚霞,喃喃自语的对吴明说。

“这是大自然的神奇和美妙!”吴明赞叹说。

“我们回家吧,朝着晚霞,我妈应该把饭做好了。”田倪说完,又高声喊道:“爸爸,小弟,我们回家啦!”

天边的晚霞一点点消退、减弱,天逐渐暗了下来,在夜色的月光下,四个人,朝着白腊山山脚下树丛中亮了灯的村庄走去。一老一小走在前面,一男一女走在后面,他们故意拉下一大截。

一个静谧的农家小院里,累了一天的几个人正坐在院子里歇息,田倪她爸抱着竹制水烟筒在“咕嘟咕嘟”的吸着,他边吸边和吴明拉着家长,问长问短。田倪见状,赶紧洗过手,去屋里泡了两杯清茶端出来。

接着,田倪又到水井边去忙活,她先从井里打出一桶凉水,分别倒在两个瓷盆里,又从水壶里倒些热水添在一起,再用手试了试水温,然后进屋拿来两块毛巾和一个香皂、一小半瓶洗发水。一切准备妥当,她回头轻声喊道:“爸,吴明,你们可以过来洗了!”这一切,吴明都看在了眼里。

田倪在一旁守着他们洗头、洗脸,一会递香皂,一会给他们挤洗发水,一会递毛巾。吴明先是洗脸,后洗头。田倪站在他身后,给他舀水冲洗泡沫,后又拿着毛巾要给他擦头发。吴明觉得这样很不合适,赶快接了过去,自己弄。此时,吴明的心升起一股暖流。

招呼完他们,田倪这才去自己打水洗脸,赶去厨房帮她妈妈收拾吃饭的碗筷。

吃晚饭的时候,田倪爸妈都很热情,不停的给吴明碗里夹菜,让他不要拘束多吃点。吴明本想拒绝,但又不好开口,只得一个劲的道谢,一个劲的说:“够了,够了,已经很多了。”

“爸,妈,你们就不要给他夹菜了,有些菜他不喜欢吃,他喜欢吃什么你们又不知道!”田倪说完,夹了一块青蒜炒油煎臭豆腐给他,说:“他喜欢吃这!”一会给他舀了一勺鸡蛋蒸血辣子,说:“这是他小时候妈妈的口味!”过了一会,又夹上一些姜丝小炒肉,说:“他不吃肥肉和腊肉!”一会她又如数家珍的说:“他不喜欢吃茄子、洋芋、萝卜、白菜,还有豆子、金瓜。你们知道这是为什么吗?因为他家种菜卖,这些菜他从小就吃怕了!”田倪的爸妈听了,笑而不语。吴明听了,很不好意思,低头自顾吃饭,但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温暖,这是多么久违的温暖。

吃过饭,吴明坐在院里的桂花树下乘凉,悄悄盯着着他的手心看,他在想该找针把这些水泡挑破。这时,田倪从厨房中洗完碗出来,走到他身旁,说:“我带你去村外的大水塘边走走,那里可美了!”边说边伸手去拉他的手。

“哎呦!”吴明轻声叫道。

“你怎么啦?”田倪忙问。

“你捏到我手了。”

“我的妈呀!这么多水泡,你怎么不早说,疼吗?”田倪拉着他的手,端详着他手掌里的水泡说,“要赶快挑破,这样会好得快些。”说完田倪跑进了屋。

“我要挑了,有点疼,你忍着点。”田倪拿来针,取出棉球蘸上酒精,给针和水泡消了毒,然后把他的手拉过来平放在自己膝盖上,逐一挑破水泡。吴明看着专注挑水泡的田倪,想起的是奶奶和妈妈,他的心悄然动了一下,“这是多么温存的女孩!”

村外的水塘边,吴明和田倪面向水塘,坐在一片正发新芽的草坪上看着远方。

水塘不大,在白腊山山脚,约五六亩地大小,呈不规则的椭圆形,西面依山,岸边种着许多水杉,再往上是大片大片茂密的原始森林。东面就是罗平坝子,空空如也。夜晚,无风,水如平镜,树木倒影绰约,水中繁星闪耀。

夜空中,没有一丝云,繁星点点。这时,月亮已经升起老高,挂在东边远处的山顶上,月光洒在大地上,连绵起伏的群山、空旷的田野、静悄悄的村庄、一片片树林,一架架高压线依稀可见。

“要是能一辈子就这样坐着,静静的看着着这夜,守着这水塘,就是我想要的简单幸福生活。”田倪感慨说。

“我是一个极不安分的人,注定一辈子都要在奔波中忙碌,估计无法享受这静。”吴明叹气说,“我们的追求可能不一样。”

“吴明,今年七月我就要离校了。”

“嗯,还有不到三个月。”

“今年系里有一个保送师大的名额,可能会是我。”

“定了?”

“还不知道,估计会是我,我年年都是系里的三好生,又是优秀学生干部,成绩也是班上数一数二的,是我的可能性很大。”

“那是好事,还要读几年?”

“两年,这两年我爸妈的负担会更重。”

“也就两年,两年后就能拿本科文凭,省得以后还要想办法读本科,以后教书估计都得要本科文凭。”

“我也是这样想的,听说从今年开始,本科生才能留县里工作,专科生全部分配到乡镇上去。”

“我也听说了。”

“吴明,你也得为你的未来好好考虑下,我觉得你还是报考专升本,多花心思把专业课学好,把英语补上来,这我可以帮你补习。”

“有些专业课枯燥乏味,我不喜欢,我还是喜欢去图书馆读书。”

“你不喜欢也不行啊,明年你也要毕业了,还不是得回去教书,你英语连级都没有过,不恶补,怎么能毕业?”

“我这一生被英语害苦了,要不是高考时150分的英语我只考了74分,我早就不在这所破学校,或许早去师大中文系了。”吴明忿忿不平的说。

“你净说这些没用的,你究竟想过没有,如果你英语不能过级,拿不到毕业证,你会怎样?”田倪语重心长的说。

“说实话没想过,我也不敢想。如果万一真走到那一步,我也只能另谋它路。”吴明惆怅的回答道。

“所以你该早做打算,现在还来得及。”

“田倪,我不想做自己不喜欢的事,我很讨厌,也很反感。”吴明不是讨厌田倪,也不是反感她,他是想着以后毕业了还得回到老家,还得继续面对令他厌恶、反感的父亲,他的心就很不是滋味。

“田倪,在我内心深处,我不想再回老家,这么多年辛辛苦苦的发奋读书,为的就是离开这山旮旯,这鬼地方。出去几年,又回来了,这算什么回事,算什么能耐?”吴明激动的说,“我想我是不会回来,离这越远越好。”

“吴明,我无法说服你,但我家的情况你都看到了,我是一定要回来的。”

“田倪,我们或许无法改变我们即将要走的路,我们没法改变我们将面临的残酷现实,但我们是不是可以尝试着改变我们自己的内心。”

“嗯,我们无法改变的,只能接受。”田倪无奈的说。

静坐无语几分钟,田倪突然问:“我送你的红砖还在吗?”

“在的,怎么突然问这个?”

“你放哪儿了?”

“放在我的书柜上。”

“哦,那就好!可不许丢了,改天我得去检查检查!”

“我送你的巧克力呢?”

“吃了!”

“好吃吗?”

“我不喜欢吃甜食,被室友吃了。”

“你……,那是我专门送给你的,你怎么能这样?”田倪气得浑身直哆嗦。

火车鸣着长笛,从罗平车站驶出,穿梭在白腊山麓的群山隧道间,整个坝子一览无余,大水库平静的躺在山间,滋润着整个坝子。

吴明盯着窗外发愣,他和沙皮游泳、戏水、捉鱼的湖湾依旧,唯独沙皮被就近埋在了茫茫树林中。一个黑影在湖中晃动了一下,他仿佛看见沙皮在湖中向他挥手。

“对不起,沙皮,要不是我,你也不会死去!”吴明心里闷得慌,十分难受,这内疚深深的埋在他心底。

“我也对不起你!”他对正在专心致志读着《飘》的田倪暗自说道,然后侧转身,扭过头,悄悄擦去眼角挂着的泪花,

“吴明,你这个周回罗平吗?”这是三四天前一个晚上,田倪打电话给吴明说的第一句话。

“学校又不放假,回去干嘛?不回去。”

“我想后天上午上完课回去一趟。”

“你回去干嘛?”

“我家的菜籽可以收割了,我爸妈忙不过来,我回去帮帮他们。”

“哦,那你去吧,路上注意安全。”

“你有什么事没有,这个周末?”

“事情倒是没有,只是答应过朋友,要出去玩。”吴明答道。

“是女生吗?能不能推辞了?”

“那不太好吧,答应人家了,食言不太好。”

“我想请你帮忙,又开不了口。”

“你说有什么事吧!能做到的我一定做。”

“你肯定能做到,只是看你愿不愿意。”

“我们俩这么好的关系,又是老乡,又是师姐,还是好朋友,我可忘不了,你还常常请我吃饭,只要我做得到的,都没问题。”

“那你就是答应了!”

“先说是什么事再说吧。”

“我家菜籽都黄透了,再不赶快割就都要炸地里了,可我回去帮不了太大忙,只能打打下手,做些无干紧要的事,你要是愿意帮我去割就好了。”

“啊!这个事啊?”

“嗯,你能帮我吗,和我一起回去收割菜籽。”

“这个嘛……”

“你看你,一点不像你平时爽快、果敢的风格,犹豫了?我也是没有办法,就你这么一个值得信赖的朋友,不找你找谁,你还说我们是好朋友呢!现在怎么不敢答应了?”

吴明正在细想,该怎么办时,田倪又接着说:“你一个大老爷们,不要婆婆妈妈行吗,给句爽快话,到底愿不愿帮这个忙,不愿意我也不勉强你,不难为你。”

吴明拉不下脸面,只好说:“我不是不愿意帮你,只是我在想怎么和人家说好一些。”

“那你算是答应了,可说好了,不许反悔!”田倪开心的笑着说,“伸出你的小手指,我们电话里拉勾了,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许变,好了盖章作数!”

“这下可麻烦了,该怎么办。”吴明挂了电话,低声嘀咕,急得抓耳挠腮。

五月中旬,刚吃过晚饭,吴明坐在图书馆自习室里读着《沈从文全集》,田倪走了进来,找了一个位置坐下,写她的毕业论文。他没有注意到她,她进来时四处张望,也没有看到坐在角落里的他。

“还早呢,他应该还没有来。”田倪暗忖,心神不宁。

时间一分分的过去,直到吴明起身外出上厕所回来时,田倪才看见他,随即挪到他身旁坐下。

“《沈从文全集》?你在读这大块头?”田倪问。

“是的,这是我最喜爱的中国近现代作家,他自学成才,大器晚成,他和夫人张兆和挚爱之情令人向往,读他们的书信,温馨中不乏浪漫,浪漫中又很活泼,朴实语言中洋溢着暖暖爱意。”

“我只看过他的一小部分作品,我喜欢《边城》。”

“近现代作家,我看前五位的鲁、郭、茅、巴、老,应该改为鲁、茅、沈、巴、老。我明年的毕业论文就写沈从文,名字我都想好了,就叫《剪不断理还乱——浅析沈从文关于国民教育的几点思考》。”

“我们今天不讨论沈从文好吗?我有点事想和你说。”田倪心不在焉,心事重重地低声说。

“什么事?你说就是。”吴明眼睛盯着书本漫不经心地说。

“我们能不能去外面说?”

走到学校的小池塘边坐下,田倪说:“我保送师大中文系的事情已经定了!”

“这是天大的好事,值得好好庆祝,改天我请你吃饭!”

“我想说的不是这个事!”田倪扭捏着说,“我下个月就要毕业了,心里有缺憾。”

“哦,你学业有成,又被保送师大,还能有什么缺憾的?”

“我读三年师专,没有谈过一次恋爱,这不是缺憾吗?”

“哈哈,你说这啊!”

“不是你说的吗,读大学不轰轰烈烈的谈场恋爱是不完美的大学生活?”

“那是,现在我还依然这样认为。”

“我想在毕业前谈次恋爱。”

“你能这样想,那是好事啊,还来得及,我支持你!”

“我没有男朋友,没有恋爱的对象。”

“不会吧,这么多追求你的人呢?给你送花写情书的那些人呢?”

“他们都不是我喜欢的人,也不是我想要找的人。”

“这就没办法了,我也帮不了你。”

“你可以的!”田倪死死盯着他的眼,柔情似水的低声说。

“我,怎么帮你?”

“要不,你和我谈场恋爱!”田倪两颊突红。

“你是师姐,在我心目中,永远都是!”吴明一时慌了手脚,慌忙解释说。

“不是你说,你愿意做驱散我黑暗的那一缕阳光,你愿意化为一丝清新的空气,洗涤我的尘土?”田倪含情追问。

“那是以前。”

“田倪,谢谢你的垂爱。但我不能欺骗你,不想伤害你,也不想对不起你,你在我心中永远都是好师姐!”

“我喜欢和你在一起,愿意为你受伤!”

“你是要去读师大的人,毕业后,你将会回老家,去县城里最好的学校教书。而我呢,前途未卜,我是极可能回不去的人了,我也不想回去,我将会在外面飘荡,居无定所,饱暖难料!”

“万一你要是回去了?”

“这我可以对天发誓,如果一年后,我回去教书了,我在老家等着你回来,如果到那时,你也回来了,也没有遇到合适的人,如果你不嫌弃我,我们就在一起!”吴明诓骗她说。

“那又何必要等到那个时候,我们现在就开始不行吗?珍惜眼下,活在现在,不好吗?”田倪失望极了,压抑着悲伤,伤心的问道。

“我现在做不到,我不能对不起你,你是个好女人,你应该找一个更值得你爱,也爱着你的人!”吴明叹息说。

田倪心有不甘,试探着问道:“你是不是心里有她人了?是不是扎着两个辫子那个女生?”

吴明默不作声,田倪似乎全明白了,她悲伤的说:“那我走了……。”

吴明心情沉重,不知道该对她说些什么。

“我一旦走了,你就再也不会见到我了!”田倪抱着最后一丝希望说。

吴明缄默,面无表情的看着她。

田倪,轻轻转身,虽有万分不舍,但还是不得不黯然伤神的离去。看着田倪离去的背影,吴明心如打翻的酱油瓶,很不是滋味,他想叫住她,让她别走,可他终究没有。他似乎感觉到,像田倪这样伤心孤独的背影还会在这个校园里不断重复上演。

此时,他还不曾意识到,这一别,他就再也没有遇见过田倪。这一刻,一个深爱着他的女孩已经远去,不再回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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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欢迎来到卡片的世界。在这里您将看到各种各样的神奇卡片,有能召唤各种奇异生灵的召唤卡、有威武霸气的武技卡、有绚丽多彩的魔法卡、也有令人实力倍增的辅助卡、治愈伤势的恢复卡,当然增加自身力量、速度、体质、精神的属性卡也不能少。除此之外,更有可以令人变身‘神魔’的变身卡、千奇百怪的道具卡、还有一些不为人知的神秘而特殊的卡片等等。罗浩,一个卡片的爱好者,但凡关于卡片的东西,无论什么都要去研究一番,而罗浩心中也一直有着一个梦想,那就是创造出一套可以流行世界的卡片游戏,但是,在罗浩的梦想即将实现之际,一张神秘的卡片,将他带到了这个卡片的世界。在这个陌生的世界中,拥有另一个世界丰富卡片知识的罗浩凭借着对卡片独特的理解,借助那神秘卡片带来的神奇能力,从此走上了一条不同寻常的执卡者之路。
  • 美国印第安文学与现代性研究

    美国印第安文学与现代性研究

    本书以美国印第安文学批评中民族主义与世界主义之间的派系之争为线索,考察20世纪中叶以来有重大影响的印第安批评家、作家及其代表性著述,在传统与现代性的张力中把握印第安文学的历史演变。本书通过总体研究与个案研究的有机结合,力求呈现美国印第安文学的基本面貌,主要的研究领域涉及身份政治、部落主权、土著社区、民族性、世界主义,文学典律、美学范畴、印第安文学的性质与功用及其知识化、学科化和机构化等重大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