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时节,伫立在街巷旁的嫩绿国槐,换上了金色霓裳。蒲扇大小的槐叶离冠飘落,似一只只彩蝶,优雅的随风而舞。
槐树历经沧桑,已变成一颗参天大树。巨大的根须深深扎进地下,任凭****吹打也毫不动摇。深褐色的枝干,如狂龙巨蟒般盘旋。老槐清幽,阵阵幽香飘溢在小镇上空。
秦夜漫无目的的走在街道上,忽而听见一阵笑声,发现远处的粗壮槐树被一众百姓围了个水泄不通,他踱着步子,挤进人群。
只见依靠在树干上的白发老者,手指敲击着额头,愁眉苦脸。他突然抓向棋盘,捻起一颗棋子,却被对面脸色黝黑的老者抓住了手腕。
“怎么?又想耍赖?舍不得一顿酒钱?”
白发老者,尴尬笑道:“酒钱不算事,可这棋你让我再悔一步。”
面色黝黑的老者拍掉他手中棋子,将其放回原处,摆了摆手,气愤道:“还要悔棋?这盘棋你都要悔一百步了,再这样我可不玩了。”
白发老者讪讪笑着,“不悔,不悔便是。”
两个迟暮老人的日常斗嘴,惹得围观百姓哄堂大笑,站在一旁的秦夜自然也忍不住的笑出了声。
“您,您是秦夜少爷吗?”少年耳畔传来女孩特有的娇嫩声音。
秦夜微微点头,问道:“你是?”
女孩脸色微红,甜甜说道:“我叫玉遥,是镇东风华居王掌柜的女儿。”
这不说还好,一说所有在场女孩蜂拥而至,纷纷报上各自身世、姓名。
少年被挤在中间,感受着投来目光,让年纪轻轻的他头皮发麻,甚是惊惧。
如今秦夜已成为大多数女孩心中的白马王子,一些穷苦百姓更是将希望寄托在自家还没出栏的女儿身上,哪怕只能做秦家的妾室,便可保自家几辈无忧。
秦夜尴尬的笑着,心中不知为何,产生了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短短数天时间,身份卑微的他咸鱼翻身,以前瞧不起他的那些人,如今在他面前无一不低眉顺目,连大气都不敢喘。这种情况对于习惯了高高在上的富家子弟来说稀疏平常,可对于他来说,却如吃了屎一般的难受。
秦夜打了声招呼,挤出人群,快步离开,可却没顾忌眼前,不巧撞进一个领着孩子的妇人怀中。
年轻妇人在众目睽睽之下,推开少年,刚要破口大骂,可见其容貌后,只好将编排好的脏话重新咽回肚子里。她看着周围投来的怜悯目光,神色慌张,支支吾吾道:“秦,秦少爷好。”
这句话仿佛抽干了妇人的所有力气,以她的性子,当着这么多人低三下四的奉承,实在难能出口。
要说这妇人的家室还算不错,在早些年间,女子的丈夫发了点不义之财,从此沉迷酒肉,无法自拔。以至于疏忽管教,造就了妻儿的刁蛮痞性。
秦夜咧着嘴,露出一口洁白牙齿,静静看着妇人身旁低头望地的少年。
妇人家的孩子是一个欺软怕硬之主,以前有事没事便会逮住秦夜打骂一番,虽算不上天天欺负,可也差不了多少。
年轻妇人见状,拍打少年脑袋,急切道:“你这孩子真是不懂礼数,见了秦少爷还不快打招呼?”
少年缓缓抬头,却不敢与其对视,他怯懦道:“秦少爷,您大人不计小人过,别跟我一般见识。”
秦夜冷笑道:“行己有耻,过去的便过去了,可日后若见你欺负别人,别怪我新账旧账与你一同清算。”
他撞开少年,渐行渐远。
年轻妇人望着脱去稚嫩气,意气风发的秦夜,再也没有了凌驾他人之上的超然心态,有的只是深深的后怕。以秦夜如今地位,要想让他们在人间蒸发还真算不得什么难事。
她叹息一声,领着少年转头离去,可不巧又与一个灰衣男子撞了个满怀。这下妇人似乎找到了宣泄口,当着众人的面,发泄着内心幽怨,“这么大的人了,没长眼睛吗?瞎吗?”
只见灰衣男子默不作声的低头离开,却被妇人一把抓住。
“想跑?你还没跟我道歉呢!”她不依不饶道。
灰衣男子似乎极有力气,他看着渐渐走远的身影,甩脱女子的手,快步离去。
妇人望着男子佝偻的背影,愤怒道:“瞎子一个。”旋即看着目瞪口呆的众人,说道:“看什么看?没见过女人啊?”
一道破空之声转瞬即逝,只见一根极其精细的飞针穿过人群,擦过几人肩膀,没入妇人胸膛。
年轻妇人感到一阵无力,捂着胸,倒在地上。她瞪着大大的双眼望向身边少年,张开嘴却说不出话来。
见其目光涣散,片刻便没了生机。
站在一旁观望的众人,不顾坐在地上哭闹的少年,笑道:“散了散了,就让她自己在这里躺着装死吧。”
坐在槐树下的两位老者互相搀扶着站起身,其中面色黝黑的老者颤颤巍巍的走到妇人身边,啐了一口,“真不是什么好东西,以后别再出来丢人了。”
……
冲出人群后的秦夜,在街道上闲逛着,如今他的身边没了矮小少年陪伴,似乎少了很多乐趣。再也没有人在身边大大咧咧的吹着牛皮,更听不到他拍着胸脯,豪气的说上一句,“若是出了事,有大哥罩着你!”
突然,远处传来一阵叫骂声,打断了少年思绪。
他抬头望去,只见一个紫衣女子趴在地上,被一个肥胖男子不断践踏,“你这瞎眼女人,我在你身上花了多少钱?你竟敢如此对我!”
紫衣女子瞪着眼睛看向男子,眼里满是恨意,更有嘲笑,“这点钱?你倒是给我啊?你这些年的钱加在一起,也不如这一半多!”
肥胖男子哑口无言,一时间不知以何话回应。他家境虽是不错,可要跟那些有钱人比,还是相差太多。与随手便能扔出几枚银币的男子,更是没法相比。
他不再说话,只是一脚一脚的踩在女子身上。
幸亏男子不学无术,他虽有些天赋,却终日沉迷美色,误了时机。但也幸亏如此,女子才能逃过一劫。如若不然,单凭砸在女子身上的几拳,踩在身上的几脚,便会将她砸的脏腑破裂,踢的气绝身亡了。
秦夜虽不知发生何事,却也能猜出几分。
此女可谓名扬四海的浪荡女子,因长了一副俊俏容貌,标志身材,便成了这里最受宠的女人。
小镇里的大多数男子都照拂过此女,起因皆是看腻家中妻室,便去女子酒摊讨杯酒喝。说是借酒消愁,抒发内心不满,倒不如说是去赏花容月貌,听软糯细语,闻清香玉脂,品杨柳细腰。
秦夜默默从两人身边走过,而抱着男子大腿的紫衣女子,犹如见到了救命稻草。她伸出手企图抓住少年脚踝,而秦夜只是微微闪身,便躲了过去。
他回头望着披肩散发的女子,如今哪里还有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反倒像是得了失心疯的疯婆子。
“秦夜,你救救我,求求你救救我。”女子哀嚎道。
少年迈出的脚略微有些迟疑,可当他想起女子的所作所为,还是狠下心走了。
紫衣女子忍受着身上传来的疼痛,看着渐渐远去的瘦弱身影,不知从何而来的一股子力气,强撑着纤细腰肢站了起来。而毫无防备的男子,脚下不稳摔倒在地。
女子晃荡着身子,如同一匹脱缰野马朝着少年扑去。
秦夜听着越来越近的脚步声,猛然转身。而女子同样停下脚步,四目相望。
紫衣女子随意抹去脸上血污,柔声道:“秦少爷,以前是我不懂事,对不起。”
“过去的就不要再提了。”秦夜叹了口气,刚要转身,手却被女子一把握住。
她回头望着怒气冲冲走来的肥胖男子,哀求道:“少爷,我可夜夜侍奉你,只求你带我离开这里。”
恰逢其时,凄厉的猫叫声骤然响起。
只见一只肥硕橘猫从天而降,朝着女子扑去。一时间没能反应过来的女子,被肥猫重重扑倒。
脾气颇大的橘猫在她脸上留下两道长长的爪印,它扬起爪子舔了舔,以女子为跳板,跃到少年肩头。
秦夜不顾倒地女子,伸手揉捏着肥猫肉嘟嘟的大脸,转身离去,开怀大笑道:“我们回家。”
“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