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她的热情,就算是无意的热情,我都消受不起。
我甚至不愿意去承认,那只抓伤她的老猫,其实就是我。可是我知道那是我,就是我啊。我唯一可以告诉让自己逃避责任的,只能说“我不知道那时候我的爪子那么锋利啊!我怎么会想抓伤她呢!我只是惊慌失措下,在她的目光‘惊吓’下,无意识地推了她一把!我从来没有想过会让她受伤啊,她是那么的害怕啊!”
但是尽管这样想,我还是无法原谅自己的愚蠢。
我后来睡了一觉,一如既往的恍恍惚惚。说是睡着了,却大脑里还主动地想着事情。说是没有睡着,可那迷迷糊糊的感觉,又不像醒着。
后来的一天,那天早上,我草草地用凉水洗了把脸,就出门了。那天早上阳光明媚,照耀着初冬的大地,南方慢慢地醒来。花台的那些我叫不出名字的小灌木从里,慢吞吞地冒着白气,远远看去,感觉应该是甜的。我朝着冒着白气的花台走去,轻轻嗅了嗅,带着一种清香。那种清香夹杂着植物特有的气息,还有土壤的淡淡的味道,让人非常醒脑,身体内的各条呼吸道似乎都变得通畅,随着南方的初冬大地,慢慢苏醒。它驱散了南方冬季刚刚醒来时候身体里带有的那那股室内矫情的余温,让我知道,冬天到来了。
我慢慢地把手伸向那些白气。一股微凉先是轻轻敲了敲我的皮肤,然后各自摇着霜雪的小尾巴,钻进我的血肉里,慢慢来了一阵凉意。
我打了个冷颤,匆忙把手收回大衣口袋。
不胜寒冷。
我慢慢有点烦恼这寒冷。我向来是喜欢寒冷的,那种让人感觉世界很纯粹,真真实实,清白高傲地存在于你的感官的感觉。
可是今天,我对着寒冷有些不耐烦。
我整理了一下衣裤,系紧了鞋带,就像操场跑去。
迷迷糊糊跑了一会,我意识到我已经不冷了,甚至很热,可是我依旧不想停下,直到满足。
后来我去到了教室,悄悄在她旁边坐下。
我偷偷瞟了她几眼,心里的最后一抹寒意被驱散了。你体验过那种不由自主的笑颜忽开吗?那真是美极了,特别是在那个季节。
她在专心地看着一本厚厚的参考书,似乎没有注意到我的到来。那些繁琐枯燥的理科奇题,为什么能够这样激发她的兴趣?这有时候会让我觉得她有些不近人情,甚至有些傻,就是那种读书人的傻。但是我却非常痴迷于某个瞬间,得益于那些理科奇题。就是在许多时候,她专注于什么问题的时候,也许是遇到什么无法理解的难题,小姑娘心里就急了,急得脸蛋红彤彤的。就像雪中的一朵娇羞的玫瑰,在许多次我偷偷看她的时候,发现那个时候,她有时候会把手掌托着下巴,轻轻叹口气。我的文字功底实在差劲,否则实在要把那个瞬间写下来,给自己看。
我笑出声来。
“你笑什么笑?”
“你…发现我了?”
“废话!”
“我是说你怎么才发现我?我坐你旁边好久了。”
“我早就知道了,懒得理你。”
“我…我最近好像没有惹你…”“我好像没有惹你吧…”
“你一直都在惹我。”
“偏见吧。”
“哎!不跟你说了,我烦得很。”
“怎么了?什么题不会吗?要不要我教你?”
“真的?”
“算了算了,你歇歇吧!别老是沉迷学习,学习催人老,一时想不通还会浪费了青春。”
“你是在散步失败主义吗?你还真敢说!”
“没有没有,开个玩笑,就是想说生活里还是有许多值得快乐的事情的,你要多快乐。”
“谢谢‘您’关心,我很快乐,学习就使我快乐!”
“好吧好吧。再见。我去找个地方凉快凉快去。”
“切!去去去,早该这样了。”
我还是在不经意间窥探到了那天她被老猫抓伤的伤口,不敢说重,但肯定是疼的。
后来我想了想,在心里挣扎了好久,我才决定,起码去跟她说声抱歉,替那老猫和她说声抱歉。
我在教学楼的路口等着她,在那个她每天都经过的路口。
初冬的南方,晚上学生们都提上水壶,到热水间抢热水。大多数都是女生,也有一部分男生。但却并不是为自己。
我看到一个穿着红色衣服的男孩,还没有放学,就提上热水壶朝热水间跑了去,看起来就像一个孩子,急忙着追逐蝴蝶的孩子。他提了一壶水回来,和我站在了一起。我们相互看了对方一眼,他礼貌地笑了笑,我回应了微笑。
他把水壶放在右脚边,做了几个舒展胳膊的动作,对着手掌哈了口气,然后问我:
“哎兄弟,你也翘了?”
“翘课?”
“是啊,不过也不算翘课,只能说是早退。”
“那…算吧,我不是特别清楚。”
“不清楚什么?”
“不清楚什么时候该乖乖坐着,什么时候该离开什么地方,什么时候离开才是对的,什么时候离开就要受到谴责或者惩罚。我不是特别在乎。”
“哈哈哈!兄弟你可以啊。不过我不算早退,我跟老师请了假,说是要上厕所,然后我就溜了,哈哈。”
“你就为了接到热水?”
“算是吧!”
“有必要吗?我看你胆战心惊的。”
“嘿嘿。我不是替自己接的!”
“替别人?”
“对!”
“谁啊?”
“哎哎哎!兄弟,你知道的。”说完他笑着看向教室方向。
“姑娘?”
“哈哈!”
“女朋友?”
“还不是!不过差不多了!”
“祝福你!”
“哈哈哈!谢谢啊兄弟!你也是在等人吗?”
“差不多吧!”
“女的?”
“差不多!”
“女朋友?”
“…不是…!”
“差不多快了?”
“差得多。你想多了。你快看看那群人里有没有未来某天将要成为你女朋友的姑娘吧!”走道里走来一群人。我说完他赶紧提起热水壶,踮起脚尖伸着脖子朝人群看了几眼,然后急急忙忙地说:
“来了来了,我看见她了!兄弟我先走了啊。”说完提起热水壶就朝人群走去了。我看见他把水壶递到一个姑娘手里,就像孩子在花丛扑到了美丽的蝴蝶,自豪地交到喜欢的人手里一样。那姑娘笑得很高兴,我看得出来她很高兴,我所无法理解的高兴,也是我一直所追寻的快乐…
他们一起走离了教学楼,我看见那男孩走远后朝我比了个手势,然后远远地喊道:
“兄弟!祝福你!”
“…也许吧…”我想。
想着刚刚那男孩子和女孩子的事,快乐着。感慨着。
“喂!在这干嘛呢?等哪个姑娘呢?”她忽然从我旁边经过。
“…我…我没有等哪个姑娘…!”
“哟!是吗?”她傻傻的看着我笑着。
“我…”“我等你!”
“哦。是吗?”
“差不多。”
“等我干嘛?报复我啊?”
“干嘛要报复你?”
“不是平时里我们谁也看不惯谁吗,我还以为你要寻仇呢。”她边说边走着,并笑着。
“那也得挑个好下手的场合。”
“那我是不是该小心了?”
“差不多,哈哈。”
“不跟你神经了,我要走了。”
“我真找你有事!”
“有什么事?”她忽然认真起来,也没有笑了。
“……额…”
“快说!我时间宝贵呢!”
“其实…就是…”“你是要去抢热水吗?要不要我帮忙?”我不知道我当时为什么要说这样的话。
“切!不用,我自己会。”
“好吧。”
“你到底有什么事?”
“没事。其实我等别人呢,不是一直等不到看你在这逗一逗你找找乐子吗。”
“呵!”她白了我一眼,就走了。
我不明白自己。从来没有这样的陌生和恐惧,对自己。
我看了看天上的那颗星星,不太明亮,却总是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