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阁下,陆军已经全部集结完毕了。”
范梅隆依然站在威斯朋号的甲板上,“让我们的西班牙朋友来指挥陆军战斗吧,他们是内行。”
一艘通信的小船从威斯朋号上划到岸边,“卢平长官,司令阁下将陆军指挥权交给您了。”说着,通信兵将一张盖着范梅隆印章的空白信纸交给了眼前这个西班牙人。
卢平看了看他,又回头望向威斯朋号的方向,“感谢司令官阁下的好意,请他静候佳音。”
“二当家,贼船炮火凶猛,城头已经守不了了!”
城外的八个方阵缓缓向本港城的方向挪动,远处战舰上的炮火一刻也不曾停歇,郑芝龙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城里还有数万百姓,若是与贼巷战,势必伤及无辜,不如出城去与贼浪战,我兵多,贼兵少,稍作厮杀,其必会退却。”郑芝龙把座下头目聚到一起,交代他们,“各档头候我哨令,一齐杀奔出去,切要速速与之接战,使贼火炮不敢随意轰击。”
由于颜思齐的兵马都是私军,装备获取比较困难,所以士兵主要就装备两样东西,一个是长矛,一个是鸟枪,因为这两件武器获取最容易,需要的训练时间最少,能够快速地武装起一支军队来。
郑芝龙一声令下,两千多颜军齐声喊杀,从破损的西城墙缺口一冲而出,分作左右两翼,对荷西联军的阵地形成合围之势。
“传令各阵,向中心靠拢!”卢平很快便发现了郑芝龙的战术意图,“中国人没有大炮,甚至连骑兵都没有,面对大方阵冲锋不过是鸡蛋碰石头。”
战场上响起了阵阵鼓点,不急不缓,荷西联军的士兵们随着这鼓点声,一步一步地挪动着阵型,很快,冲锋的颜军就跑到了他们的跟前,两军立刻展开一轮对射,互有伤亡,随后荷西联军的火枪手快步跑回方阵中心,而颜军并不停止脚步,一头扎进了长矛阵中。
此时,颜军也发现了那个尴尬的问题,荷西联军的长矛比自己手里的长矛长一截,颜军士兵冲到了大方阵面前,却发现自己根本捅不到人,荷西联军士兵则不断地将长矛向前方刺探,逼迫颜军士兵后退。
“灵活刺杀!”卢平很快也发现了明军的尴尬之处,他立刻下令,原本平缓的鼓点顿时急躁起来,而阵中的荷西联军士兵听到鼓声,马上抛下了自己“矜持”的面纱,纷纷脱离方阵,仗着自己矛长的优势开始不断向前刺击,一时间竟然将颜军冲锋的势头给压了回去。
正在阵中厮杀的郑芝龙慢慢也察觉到了不对劲,原本嗷嗷直叫的兵头,这会儿怎么都没了声响,他左右环顾,发现好多士兵已经开始溃逃了,他大感不妙。
“收兵!收兵!”郑芝龙一边往城里跑,一边高声喊,这一声扯呼顿时将颜军的士气瓦解,士兵和头目争先恐后地往城里逃,丢盔弃甲者不在少数。
“不堪一击。”卢平嘴角微笑,“不过是群猴子。”
很快,荷西联军的方阵又集结起来,踩着鼓点,继续向本港城前进。
“二当家,我兵矛短,贼军矛长,这打起来太吃亏啊!”一众头目逃回本港城,纷纷给郑芝龙诉苦。
“去,把所有会放枪的兵都找来,既然长矛打不过,那咱们就只能靠鸟枪了。”
各家头目纷纷回去找人,半晌过后,总算找到了四百多会用鸟枪的士兵。此时远处海上的炮声终于消停了,因为荷西联军的方阵已经移动到了城外几十米的地方。
郑芝龙将鸟枪手排成两列,一字排开,直直堵住城西,“听我号令!一排放枪!”阵地上顿时升腾起一大片白烟,熏得人眼睛疼。
荷西联军的方阵里二十几个士兵应声倒地,“停止前进!火枪手还击!”卢平有些意外,这是他第一次在欧洲以外的地方遭遇到大规模的火枪袭击。
在十七世纪四十年代的军事改革开始之前,西班牙军队的方阵编制中,火枪手的比例最高只有30%,而在派驻海外的殖民领卫戍部队中,这一比例可能更低,也就是说,在荷西联军八百人的大队伍中,火枪手总共只有二百多人。
卢平下意识地让部队停止前进,却给了颜军最好的射击机会,荷西联军的阵地上顿时惨叫连连,不断有人中枪倒地,但很快,卢平也反应过来了,“该死的,急鼓号!离开方阵,长矛手往前冲锋!让那些荷兰戟兵跑快点儿,别在那儿磨磨唧唧地挨枪子儿!”
鼓声急促如雨,长矛手长戟兵高声叫喊着,一窝蜂地从荷西联军的方阵里跑了出来,向着前方的几十米处站在城墙废墟上的颜军鸟枪手冲了过去。
“二当家,贼军冲上来啦!”
郑芝龙轻叹一声,心里已经做好了最坏的准备,“让鸟枪兵撤,长矛手顶上去!”
荷西联军从城外飞快地冲进城里,像一柄利剑一样狠狠刺进颜军的兵堆里,但冲锋的劲头过去之后,由于颜军毕竟占有绝对的人数优势,两军又搅在了一起,就在西城墙废墟上这个一百来米长的缺口处,反复厮杀,鲜血逐渐将脚下的木石染红,尸体在城里越堆越多,腐烂的臭味慢慢飘散开来。
两军厮杀了整整一个下午,颜军士兵死伤超过五百人,最终在黄昏时分士气崩溃,郑芝龙下令弃城,率领残部从东门出逃,向北而去。
“清点一下,将各连队的伤亡报告上来。”夜色中,卢平坐在城外的营地里善后。
“长官,这一百多个俘虏怎么办?”
“这是上好的劳力,把他们送去加固城墙,中国人很快会回来的。”卢平不假思索地回答,荷兰人已经知会过他,台湾岛上还有两座城,中国人的军队并没有被彻底消灭,他必须做好防御的准备。
“长官,各个连队的伤亡情况报告上来了,联军总共战死一百六十六人,负伤二百一十人。”
副官的报告让卢平眉头紧锁,“伤亡三百七十多人,接近联军人数的一半,这代价也太沉重了一些。”他在火堆旁边来回踱步,“准备一艘小船,我要去威斯朋号和范梅隆司令谈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