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忆秋醒来觉得一身舒爽,好像这是昨天的慌乱和不可思议以后突然安定下来的必然现象。她觉得自己也真的是太大意了,没有问清楚这是哪里,也没有问清楚为什么会来这里就莫名其妙地住在这里,莫名其妙的享受了来自陌生人的安全感。
她信步走出屋子,阳光斜斜得照下来,照得人睁不开眼。院子里还是昨夜月光下摇曳的那些草植,只是在早晨它们更明媚了。安忆秋凑过去,嗅着花香,旁若无人得轻轻地眯起眼睛,一副闲适自得的模样。
“第一次觉得,被阳光拥着,感觉这样舒服。”
“这样就满足了?”楚江离不知何时来到安忆秋身后,替她挡住阳光,大抵是故意的,楚江离高大的影子刚刚好将安忆秋包裹在里面。
他看了看,笑了,说“这样算不算被我拥抱着?那夫人可不可以告诉我,被我拥抱又是什么样的感觉?比起太阳又如何呢?”
安忆秋被他的到来吓得一愣,转而又头脑发懵,满心都是那一句听着很是舒服的一句“夫人”,其实两个人对于这场生意里两个人应该扮演的角色都心知肚明,安忆秋却还是愿意暂时沉醉其中。
“公子又在说笑了,我还记得我们之间只是生意往来的关系呢。”安忆秋低着头,看着裙摆下方的刺绣荷花。
安忆秋看着看着,又出了神,忘了是谁曾讲与她听,那句“山有扶苏,隰有荷华。”安忆秋觉得,这句诗大概就用来形容面前这位公子。
“是夫人太认真了吧!”楚江离出声打断。
“不管怎样说,我们已经成为名义上的夫妻了,公子什么的太过于生疏了,容易漏了破绽,不如学学我,夫人夫人的甚是顺口,来,叫一声夫君听听。”
楚江离咧开嘴又没有忍住想要逗弄安忆秋的心思。于是,说完他就静静地看着面前女子有些错愕的神情,嘴角再一次无法抑制地上扬。
又一遍“夫人”,像是安忆秋小世界里开出了灿烂烟花一般,也不知是真的被男色蛊惑了心神,还是如何,安忆秋受用得无法自拔。
她突然直视着楚江离笑了起来,声音忽得明朗了起来,“那好吧,我还是昨天那句话,与公子这样的人拜了天地,吃亏的并不是我。只是我表叔表嫂缺席了我的大日子,日后也不知还能否有机会补回来了。你可以和我说说先前发生的事么?”
楚江离眉头微蹙,她,竟连家中再无亲人,表叔表嫂一家皆被毒杀之事也一并忘却了么?那所有的事就都可以解释的通了,怪不得她会大方的嫁给他,怪不得她还可以眉若星河,与他谈笑风生。原来,是都已经忘记了么?
他顿了顿开口“夫人这个设想我觉得可行,待来日夫人身体养好了,我们就再拜次天地……只是,现下有一事与夫人商议,还望夫人帮忙。”安忆秋听到了他的话,眉头舒展开来,应了下来“公子……不……夫君请讲。”
楚江离顿了顿,抬眸,“我娶妻一事本是皇帝主张的,他大抵是想将心腹之人安插在我身边罢,只因我说我已有心仪之人,所以才容许我自作主张娶了你,但是他又怕我在你身上做些手脚,蒙骗过关。所以便以宴请为名召我觐见,得以一探真假。所以……”
“所以,夫君希望我帮你蒙混过关。”
“是。所以,只得委屈夫人了。”
“那我若想知道这其中脉络曲折,夫君方便讲与我听么?”
安忆秋小心翼翼地打量着面前的男子,只觉得事情怕是没那么简单,像是泥潭,若轻轻触碰,则极有可能深陷其中,难以脱身。
安忆秋觉得自己的发问应该比较合理,毕竟哪有二话不说就帮忙的道理呢,更何况,双方都不了解对方,若是闹了乌龙,下场大抵会残酷到无法想象。
“不知夫人可听过安庆侯爷?就是坊间传闻那个病恹恹,命不久矣的草包侯爷?”
“略有耳闻。”
楚江离见安忆秋没有什么惊异的神色,于是更加满意地沉了沉眸子。缓缓道:“是我。”
安忆秋闻言,深吸一口气,稳了稳心神,继续听下去。
“所以第一次见时,我告诉夫人我是闲人一个。皇帝怕我隐藏实力,实则并非中立,而是企图支持滦王一党夺权篡位。怕我掀起党争风浪,怕我私下里招兵买马,怕我招揽宾客……”
“夫君且慢,我有一事不明,还望夫君予以解释。”安忆秋一脸狐疑,其实草包侯爷的名声并非没有耳闻,只道是坊间说书人口中掀不起什么风浪的皇帝表亲罢了,怎会受得皇帝如此提防?
“夫人想问我的,我猜得到,这故事很长。怕是三言两语难以说清,我只能说我在做我认为对的事情,这众生芸芸,尤其牵连进皇室之事,怕是各个人都难以真面目示人,我也一样罢了。”楚江离微微颔首,牵起一抹苦笑。
“而我本无意牵涉其中,草包之名我也从未在意,甚至颇为欣喜,觉得避世而居,闲云野鹤也好过皇权争斗,流血牺牲。只是那皇帝心思城府极深,处处试探我,更拿我师父,母亲,挚友的性命要挟我,我百般推脱,千番请辞。他却认定我有事隐瞒所以处处监视,处处留心。”楚江离一连串的说辞,完全没有那一副病态该有的样子。
安忆秋一脸怀疑的表情,问“所以,夫君若只把我当普通的生意朋友,怎样也该装一装吧,又为什么将这等机密要事告知与我,又将明日宴请重任委托与我呢?这趟生意怕是有些复杂了吧。”
楚江离似乎已经考虑到了安忆秋的疑惑,伸手摸了摸安忆秋额前的软发,用一种好像在哄小孩子的语气,低声说“夫人怕是想得复杂了,我并未将什么重担放在夫人身上,夫人不需要考虑什么,只需要配合我蒙混过关就是了。”
安忆秋点点头,“那就好,我还怕误了夫君的筹谋,终究功亏一篑。”
楚江离盯着眼前的女子,阳光伴着微风撒在她碎发上,将安忆秋的周身环绕着,好像是在散发着鎏金般的光芒。某一瞬间,他突然觉得,眼前人是许久未见的心上人,那种默契,那种安心,那种归属感,熟悉得恍若隔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