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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兵荒马乱和温柔的你

九月底的阳光像是褪去了一层厚重的壳,显得清凉了不少。

01

温书还是一如既往地去武馆练习,风雨无阻。

第一次去武馆的时候,温书不想让卢思宁担心,出去时特意带了替换的长袖长裤,回来的时候虽然不免落下青青紫紫的伤痕,倒是没让卢思宁看见。

卢思宁虽然会问温书去哪儿了,但温书随意找了个借口就搪塞了过去。加之天气渐渐转凉,温书开始穿秋季校服,时常把自己捂得严严实实的,倒也没有被卢思宁发现什么端倪。

岁月,仿佛变得友好起来。

高三第一次月考踩着九月的尾巴结束,崇嘉并没有克扣学生的假期。考试还未完全结束,就有学生按捺不住兴奋,纷纷讨论十一国庆小长假打算去哪里放松。

最后一堂英语刚考完,徐夏夏就凑到正收拾东西的温书面前问:“小书,你十一去哪儿玩?”

温书摇摇头,她已经和喻爷爷约好去武馆短期户外活动帮忙:“我哪儿像大小姐你一样,可以到处玩,我十一有其他安排了。”

“啊,这样啊,”徐夏夏脸上笑容垮了,她遗憾地说,“我还想着,要是你没事的话,和我一起去玩呢。”

“以后有机会再去。”温书安抚地笑笑。

“好吧。说起来……这次考试你感觉怎么样啊?”

温书手中的动作一顿,又继续收拾东西,她勉强一笑:“还好。”能有多好?

试卷上的每一道题,都像长着尖牙的小恶魔,不断地冲她耀武扬威,可她却半分也奈何不得。

“哎呀,没事啦!”徐夏夏见状,赶紧补救,“小书,你的努力我都看在眼里,就算这次没考好,还有下次!我会一直陪着你的!”说完生怕温书不信,她还像男生一样伸拳捶肩,以示支持。

温书心下一暖,侧眼看她一眼,真心道:“夏夏,谢谢你。”虽然方法很烂,但她被安慰到了。

徐夏夏偷偷松了一口气,她暗暗警告自己,下次说话一定要多考虑。恰好这时,门口有人叫她:“徐夏夏,班主任让你去办公室领假期作业!”

这话不仅徐夏夏听到了,全班也都听到,顿时哀号遍野。

“不用想作业一定很多!”

“啊,我可爱的假期!”

“学习,果然是学生的天职,天哪!”

几分钟后,徐夏夏重新回到教室,她把作业都抄在黑板上之后,转身面向讲台,然后把声音调高到最大音量,清了清嗓子,说:“大家可以边抄边听,我还需要传达一件事。下次返校我们班会重新调整座位,基本原则是互帮互助。所以大家在假期里可以好好想想想和谁组成学习搭档,征得对方同意之后,可以发给我,我会整合好再发给班主任看。”

徐夏夏一番言论,又在台下引起不小的骚动。

可以自主选择同桌无疑是个天大的好消息!在高考这场博弈中,谁不想多一分把握,多一分向梦想迈进的机会。

有人提出疑问:“也就是说,我们商量好的结果还得通过老班的那关?”

徐夏夏点头,解释道:“所以大家一定要认真考虑,不要耍小心思,一旦被否决,那你的命运就捏在班主任手里了。”

“啊!”有同学哀号。

“对了!班主任刚刚特别指出,像喻千林和左让这种就一定不能再坐一起,你们俩要多多帮助其他同学。”

左让指指自己又指指喻千林,问:“为什么啊?”

“不为什么,”徐夏夏从讲台上下来,落座的时候补充道,“你要是真要问为什么,找老班说去,我只是传声筒。”

“对啊,你问老班去啊。”其他人起哄。

左让乖乖闭嘴了,他是活腻了,才敢去太岁头上动土。

“大林子,你有什么想法?”他把希望寄托在喻千林身上!

“坐哪不是坐,都一样。”喻千林耸耸肩,满不在乎。

“得,我自己找伴去!”

02

十一当天温书一大早就背着包到了武馆门口,正好碰上喻千林开始签到,清点人数。

得知崇嘉十一没有其他安排后,喻爷爷就抓壮丁似的对温书说:“温书,国庆武馆那个为期五天的户外体验活动,你没事的话,就来帮忙,差旅费全包!”

“好。”温书想了想,答应了下来。

她在武馆学习,喻爷爷不仅没有收费,还亲自上阵教学,一点儿也不含糊。于情于理,她都应该要帮这个小忙。

卢思宁那里还是喻千林帮忙出的主意。当时喻千林恰好看到她犯愁的样子,就颠颠地凑过来:“怎么,遇上难题了?”

温书白他一眼,与他隔开几步远。

“嘿!不知好歹,我现在可是你师兄,有什么事说出来,我帮你!”喻千林现在和温书已经熟络了一些,了解了温书不爱搭理人的性格,也就没那么在意之前的事了。

温书沉默了几秒,继而半仰着头看他,一瞬不瞬地,倒弄得喻千林不好意思起来。

“你干吗这么看我?”

温书收回视线,想到他确实平日鬼点子多,就把自己的困窘说了出来。

喻千林一听,立即反问:“你为什么要瞒着你妈?”

温书抿着嘴沉默不语。

喻千林眼睛一转,猜想温书一定有什么难言之隐,不再追问,转而说道:“这还不简单!你就说这是你找的兼职,是同学介绍的。”

温书眸子一亮,顿时豁然开朗。

果然,温书回去和卢思宁一说,卢思宁欣然答应,感到心疼又欣慰,嘱咐她去要注意安全。

这次去的学员、老师等,大大小小加起来有六十来个人,温书被抓过来,主要是觉得女孩子可以照顾那些年纪较小的学员,保证他们的生活起居。

喻千林把低段的学员名单拿给温书:“这五个小孩,你照顾好就行,其余的你都不用管。”

温书诧异于喻千林突如其来的照顾,不由得多看了他一眼。

她接过名单,从随身的包里掏出笔,说:“这段时间是你在教他们吧,你把他们几个的性格习惯和我讲一下,我也好和他们尽快熟悉起来。”

喻千林依言和温书一一讲了这些小孩的特点,温书拿着纸笔听得一脸认真。

所有人集合好之后,喻千林特意又跑到温书这边,色厉内荏地吓唬道:“你们可不许欺负温姐姐!不然小心我揍你们。”

“嘿嘿,好。”小孩们稀稀拉拉地答着、笑着,模样十分可爱。

温书也跟着微微翘起嘴角,喻千林路过她时,小声提醒:“你千万不要掉以轻心,熊孩子可是最难招架的物种!”

温书侧头看他:“比你还熊?”

“你说谁熊?”

喻千林双拳陡然一紧。

怎么办,突然想揍人!

“哎,你俩磨磨蹭蹭的,绣花呢?”喻爷爷在不远处看到俩人叽叽歪歪的样子,不耐烦起来。不过他看这两个孩子因着武馆的关系,相互之间熟稔了不少,没了最开始剑拔弩张的气氛,不由得欣慰。

喻千林在心里默默记下一笔,不再纠缠,赶紧最后一次核对好参与的人员,准备出发。

三四个小时的车程之后,一行人到达了目的地——临市一个风景秀美的小村庄。

村支书是喻爷爷的故人,老远就领着村民出来迎接。

“老喻!哎呀,可把你给盼来了!”村支书热情地同喻爷爷打招呼,两位老人多年不见,一时间感慨万千。

“是啊,咱们有二十年不见了吧!”喻爷爷回应着村支书的拥抱,又回过头看着自己身后的孩子们说,“老陈,我们这次可得麻烦你了。”

陈支书哈哈大笑道:“你说这话可就太见外了,我们村里的年轻人都嚷嚷着要出去挣大钱,也不怎么回来,就剩我们这些走不动的老家伙还守着这儿。这不,上次接到你的电话我可高兴了,我就喜欢孩子。更何况这村子空着也是空着,让人住住多好,添点儿人气,省得发霉!”

喻爷爷点头称是,他转身对喻千林说道:“好了,你和温书还有其他老师先带着孩子们先去休息休息,等中午吃完饭后,我们全体去爬山。”

“好。”喻千林早在一开始就打量了整个村庄,古棕色的木质小屋比比皆是,淳朴但也破旧,他看着不远处的温书,有些担心,“爷爷,要不还是让温书回去吧,她一个女孩子,也不方便。”

“这事你别问我,问温书去。”喻爷爷不以为然,继续和老友聊着天。

“我没关系的。”温书就站在不远处,将对话听得清清楚楚,她喜欢这种古老宁静的感觉,很让人安心。

亲近土地、亲近自然,是难得的美好体验。

03

爬山本是件辛苦的事,也不知道温书用了什么法子,她负责的几个小孩到了山顶还活蹦乱跳的,一点也没喊累。

到了山顶,找到一块较大的空地,所有人席地而坐。

稍事休息之后,喻爷爷率先发声:“好了,各班注意!”所有人看向喻爷爷,“列队准备……开始!”

负责后勤的喻千林早在一旁待命,一收到指令,立马放音乐,架好相机开始录影。

“磨炼意志,强健体魄。披荆斩棘,奋勇拼搏……”

在大气激昂的背景音乐的衬托下,一声声口号格外振奋人心。

温书身为唯一的女孩子,站在队首,丝毫不显突兀。她用力出拳、利落抬腿,每一个动作都做到极致,一丝不苟。

她的身影出现在相机的屏幕上,让喻千林突然想到某一次她练武的场景。

喻爷爷强拉上他陪练,他抗议:“爷爷,需要这么认真?万一我把她伤着了,还不得又找我赔医药费,我才不去……”他嘟囔着就要走远,哪知喻爷爷手臂一伸,就把他拽回来,扔进练功房。

“爷爷!”他狂啸。

“废话那么多!”喻爷爷嫌弃地拍拍拎他的手掌,道,“行了,你俩先练着我去休息一会。”

温书停下动作,回了声“好”,并未搭理满腹牢骚的喻千林。

喻千林一屁股坐在地上,双手自然张开,搭在屈起的膝盖上,他没好气地说:“来吧,我先看看你的实力。”

闻言,温书居高临下地看了他一眼,倒也不啰唆,调整呼吸,重新开始动作。

哪知几乎每个动作喻千林都能挑出错处。

“手伸直!”

“腿抬高!”

“拳握紧!你是没吃饭吗?”

……

渐渐地,温书不耐烦起来,她赌气似的停下动作,冲到喻千林面前:“你这么厉害,那你来!”说着她就出拳袭向喻千林。

喻千林自然不把这点伎俩看在眼里,几乎是一瞬间,温书就被反捆双手,压制在地上,挣脱不得。她猛地回头怒视喻千林,却看到他眼里满是严肃和认真,并没有她以为的恶意。

温书一怔,停止了挣扎。

“就这点耐性?还学什么武,不如去多记几个单词!”喻千林曾见到温书扎马步的时候在小声背单词,那时候他已隐隐约约知道,温书学习似乎不大好。

温书冷不防被戳痛点,挣扎得更剧烈。

“温书,我不知道你为什么执意要来,但既然来了,就好好学,武术不是能随便对待的事!”喻千林说得认真,他感觉到温书的愤怒与不满,到底还是悄悄地卸了力气。

得以逃脱的温书,缓慢转动着酸胀的手腕,略不屑道:“要你说!师傅是让你来陪练,可不是来教训我的。”

“嘿,你怎么这么不知好歹?”喻千林被温书一刺,那点子痞劲又蹿了出来,“行!从现在开始,你没有后悔的机会!”

“来!”温书握拳躬身,正面迎战。

她像只不知疲倦的小兽,不断被击败,又不断往前冲。

“再来!”

“再来!”

温书的热情彻底感染了喻千林,他撇开心底仅剩的一丝顾忌,和温书认真对打。即使她的动作还很稚嫩,即使她打到最后手脚并用,忘记了章法,可她依旧是值得尊敬的对手。

喻爷爷眼看着孙子盯着相机屏幕神游天外,他走过去直接对着喻千林的小腿一踹,唤回了他的神志。

反应过来的喻千林躬下身揉擦自己遭殃的小腿,不满地控诉:“爷爷,咱能不那么暴力吗?”

“看什么呢?”喻爷爷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喻千林眼疾手快地挡住屏幕,“没什么,就想着要找个最佳的角度录影,回去了也好给家长们看。”

“那行,好好录。”喻爷爷半信半疑地回到原位。

喻千林的视线重新回到屏幕。

温书的脸已经被晒得微微发红,轻薄的衣衫已然湿透,包裹住少女青涩的躯体,可她全然不知。

喻千林又不由自主地想到,那一天陪练结束后,温书对自己说的那些话。

“我很庆幸能有机会让自己强大,所以我不会允许自己随意对待练功。”

那时的温书脸上是前所未有的满足和幸福,喻千林突然觉得心被什么扎了一下,酸涩不已。

越接触,喻千林就越能发现她与他的相似之处,也越想探知更多。一如现在,少女迎风而动,像踩着霞光而来的星辰,让人惊艳。

04

为期五天的活动,很快接近尾声,集合的时候大家都意犹未尽,直嚷嚷着以后还要再来,这可把陈支书乐坏了。

临出发前,喻千林最后一次清查人数,他心底暗暗感慨:“终于结束了,这几天他都快累得怀疑人生了。”

清查到温书班上的时候,喻千林意外地没见着温书。

他问其他孩子:“温姐姐呢?”

“我知道,我知道,温姐姐找跳跳去了!”跳跳是五个孩子里最调皮的。

“找跳跳?”喻千林不解。

“是的!跳跳说乡下好玩,不想回去。他一定是躲起来了!”

喻爷爷听到动静走过来,问:“怎么回事?”

“跳跳不见了,温书去找他还没回来。”喻千林语气沉重,他刚刚已经给温书打过电话,可不远处响起的手机铃声告诉他,温书没带手机。

喻爷爷眉头一拧,转身对陈支书说:“老陈啊,还得再麻烦你联系村民朋友们帮我找找孩子了。”

“没问题!”陈支书一听孩子不见了,心里也跟着一紧,如今谁家孩子不是个宝贝疙瘩,真要丢了对他也是个麻烦事,想到这,他不再耽搁赶紧转身招呼村民去找人。

接着喻爷爷又把喻千林和其他几个武师傅招呼过来,指了指旁边停着的大巴车说:“你们把孩子们送到车上去,再分头去找,这里有我看着,出不了乱子。”

众人纷纷依言行事,末了他又对喻千林说:“别忘了温书。”

喻千林肃然点头,脸上全没了戏谑的样子。他拿上温书的包,向村子深处走去。

原本吵吵嚷嚷的孩子们好像也被大人之间的紧张气氛传染,都停止吵闹,变得安安静静的。

这村子虽然不大,但有不少弯弯绕绕的小地方,容易让人迷路。

此刻的温书毫无章法地乱找了一通后,毫无收获,心下免不了有些焦躁。她准备拿手机通知众人,结果掏了空,懊丧地抬腿踹了一下旁边的石头,结果一个用力过猛,整个人从山坡上滑了下去,左脚脚腕处顿时传来钻心的疼痛。

不用想,一定是脚扭伤了。

坐在地上缓了好一会,她才撑着身子站起来,左脚根本没办法沾地,她随手捡了跟木棍,勉强撑着。

才走了没几步远,温书就听到了喻千林叫她的声音。

“喻千林!我在这里!”温书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大声喊道。

脚步声由远及近,没多久,喻千林就出现在了她的视线内。他几个快步冲上来,稳稳地托住温书的双臂,问:“怎么了?”

“还好,脚扭了一下。”虽然温书不想承认,但是,看到喻千林的那一瞬间,她的眼眶立马泛出了热意,她慌忙低下头,“我把跳跳弄丢了。”

声音低低的,夹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

喻千林呼吸一滞,他搀着温书往前走:“我和你一起找。”

时间很快过去了一小时,村子不大,大家很快把村子里里外外翻了个遍,连带着附近的小路也都找了找,可都一无所获。

得知这个消息的喻爷爷,眉头紧锁。气氛陷入了焦灼,大巴车司机也开始不耐烦地按喇叭催促,活动群里也开始有家长问:“什么时候可以接孩子?”

喻千林安顿好受伤的温书,对喻爷爷说:“爷爷,您带着大部队先走,路上联系一下当地警察,还有跳跳的父母,我留下和村民们一起继续找。”

喻爷爷盯着孙子坚毅的目光,叹息着点头。

不一会,大巴车引擎轰隆隆的声音把人的心情搅得更乱,现在所有人都希望跳跳只是躲在某个小角落。

喻千林目送众人走远,正打算去问村支书附近有没有比较不起眼又能藏人的地方时,听到身后传来温书沉静的声音:“喻千林,我和你一起去。”

喻千林立刻停下动作:“你怎么下车了!”

“我必须把跳跳找回来。”

“……”喻千林瞪着眼看她,温书却挪开视线,扶着木棍,一瘸一拐地往村里走。

喻千林看着她意志坚定的背影,默默叹了一口气,追上温书。

一路上俩人都没说话,问过陈支书之后,他们就把所有精力放在搜寻那些不起眼的地方。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俩人身上都升腾出汗意,也不知道是热的,还是急的。

喻千林仰头望向已然当头的烈日,看到温书额上、颈边像泉水般汩汩地冒着汗,终于提议:“休息一下吧。”

“嗯。”温书应了一声,刚坐下还没喘口气,老远就见着一个村民喘着粗气,向他们招手:“喻家小子……弄丢的娃娃找到了!”

“什么?咝……”温书猛地从地上弹起来,脚下一使劲,左脚便遭受了二次伤害。

“你可长点心吧!”喻千林眼疾手快地扶稳她,轻轻抱怨一句,又对村民说,“辛苦您了,跳跳在哪?我们现在就过去。”

“哎!”村民闻言深叹了一口气,“你说这娃娃也是不省心,躲在水缸里睡着了,醒来哇哇哭,才让人发现!”

“哪家水缸?”温书顾不上疼,急急发问。

“喏!往前走,再右拐,人多的那家。”

05

喻千林搀着温书以最快的速度找到了跳跳,跳跳此时正被一群人围在中间,狼吞虎咽地吃着东西。喻千林看到他毫发无损的样子,顿时松了那根紧绷的弦,转念想到这小子把所有人折腾得上蹿下跳的,就气不打一处来,他让温书站好,就冲到跳跳面前:“跳跳!”

跳跳被吼得身子一抖,半张着嘴望向喻千林。

“我知道你贪玩,但是你知不知道我们找不到你,都快急疯了。”说着喻千林又指着温书,“你看你温姐姐,为了找你,把脚也给扭伤了!”

跳跳看向温书,眼睛里有东西在闪烁,温书跟着心一紧,单腿跳过去,挡在跳跳面前:“行了,人找到就好。”

“你让开,今天我非得让他长点记性不可……”

“我看是谁要让我儿子长记性!”喻千林的话被一个西装革履的人打断,他身边还跟着一个妆容精致的女人,俩人直接几个大跨步走到跳跳面前,“跳跳,爸爸妈妈来接你回家。”

“不要!”跳跳突然大吼一声,又往温书身后躲了躲,小小的身子紧绷着。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所有人都短暂失神,喻千林回过神来,就阴着一张脸,走到跳跳爸爸面前:“跳跳爸爸您好,我是懿德武馆的负责人,您……”

“行了!我知道了。”喻千林的话再一次被厉声打断,“我说你们怎么回事,这么多人,带不好一个孩子!我看你们这武馆也别开了,反正带出来的也都是些废物!”跳跳爸说完,又和妻子去哄孩子,可不知道怎么回事,跳跳就是一个劲地躲着父母,嘴里一个劲地说着“不要”“走开”。

温书有些心疼跳跳,可又不好出言阻止。

“请您注意您的措辞!”喻千林听着这咄咄逼人的话,火气噌噌地往上冒。

“怎么,我难道说错了?连个能做主的人都没有,让一个小屁孩来应付我,这就是你们宣扬的武德?简直可笑!”

“你说什……”

“喻千林!”温书眼看着喻千林就要暴走,直接高声制止他。她跛着脚忍着痛,侧身恭恭敬敬地朝着跳跳父母鞠了一躬,“对不起,跳跳走丢,是我的错,跟武馆没有关系,二位要怪就怪我。”

温书抬起身子,不卑不亢地望着夫妻俩。

“你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跳跳妈嫌弃地打量了温书一眼,冷冷地说。

“哎哟,孩子爸妈,你们也不要怪这俩孩子了,他们为了你家孩子,可吃了不少苦头。”有村民看不过去,开口帮腔。

“就是!孩子都找到了,就别计较那么多了!”

“嘁!一群乡巴佬。”跳跳妈视线一转,重新回到跳跳身上,“来,跳跳跟妈妈回家。”

平白无故被骂的村民不干了:“嘿!是你家娃娃自己躲在缸里不出来,我们大伙都找一上午了,你们夫妻不感谢就算了,还骂人?城里人就了不起?”

“亏得他们穿得人模狗样的,不承想,瓤儿是黑的,真是世风日下啊!”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人家是城里来的,我可听我儿子说了,城里人都用鼻孔看人的。”

“哦哦,那鼻孔得长大点,才看得清吧!”

“哈哈哈……”

村民们顿时哄笑开来,直把夫妻俩笑得面红耳赤。像是发泄一般,跳跳爸又对喻千林说:“我家跳跳以后不去你们那个破武馆了,而且你们还得赔偿我们!”

“我要去!”躲了好一会的跳跳突然出声,眼角挂着泪珠,撑着小身板和父亲对峙,“是你们不好,我才不想回家的!”

跳跳妈一脸震惊,半蹲到跳跳面前就要去抱他,跳跳立刻格开她的手:“家里什么都没有,只有保姆一个人,你们都不回家,那我也不要回去!”

听到跳跳的童言稚语大家顿时明白了跳跳不愿意回家的原因。

“哦!难怪娃娃不愿意回去。”

“也真是狠心,居然把娃娃丢给保姆?”

……

温书适时出声:“跳跳在武馆虽然有点调皮,但他也是最积极最爱笑的那个,偶尔有个磕磕绊绊的,也从来不喊疼,今天我是第一次看见他的眼泪。”

温书恍然大悟的同时也感同身受,她深知被父母忽略的感觉是怎样的:“我记得有一次小朋友们互相说着最大的愿望是什么时,跳跳说他最想要和爸爸妈妈吃好吃的。那时我只以为他是贪吃,现在终于明白了。”

喻千林拿出手机,翻出跳跳参加活动的照片,给夫妻俩看。

面红耳赤的他们看着儿子挂着泪珠倔强的小模样,心就像是被灌了满满一杯的苦丁茶,苦涩难忍。

跳跳妈更是泣不成声地搂住儿子:“跳跳,是爸爸妈妈的错,妈妈向你保证,以后再也不把你丢给保姆了。”

“真的吗?”跳跳到底年纪小,眼里的惊喜藏也藏不住。

“真的。”跳跳爸也蹲下来,“是我们忽略了你,总以为给你最好的教育最好的吃穿就可以,现在才知道最重要的是好好陪着你。以后我们再也不会那样了,你想继续学武那就继续学,想做什么我们都答应你。”

照片里的跳跳,是他们几乎不曾见过的,他们这才悔悟,自己错过了儿子多少珍贵的瞬间。

“那拉钩。”跳跳破涕而笑,勾指提出要求。

“好。”一家三口手指紧紧钩在一起,就像原本四散的心终于聚拢在一起,勾勒出完美的形状。

真好,温书有些艳羡地看着这一幕。

06

事情虽有波折,但总算完美解决。为了表达歉意,跳跳父母顺路把温书和喻千林送回了武馆,最后还对着喻爷爷好言好语,拜托他多多照顾跳跳,弄得喻爷爷一头雾水,但好歹是见过世面的人,面上还是笑呵呵地应和着。

临走时跳跳向大家道歉:“对不起,我让大家担心了。”

喻千林蹲下身,拍拍跳跳的小脑袋,温和地说:“哥哥也和你道歉,今天凶你了。”

“嗯……”跳跳摇头,“我不怕,温姐姐会保护我!”

“淘气!”喻千林浅笑着看向温书,可哪里还有人!

他问:“爷爷,温书呢?”

“早走了!”喻爷爷往温书离开的方向看了一眼,沉声道,“这孩子心思太深了,又不让人靠近,以后还有的是苦头吃啊!”他停顿了片刻,又说,“走,进去吧,把路上你们发生的事给我讲讲。”

爷孙俩回到屋内,双双坐下,喻千林给爷爷讲完后,喻爷爷长长叹了一口气,说:“你不是一直很好奇温书即使和你不对盘,也执意要来学武的原因吗?我现在就告诉你。”

他给自己倒了杯水,嘬了一口,继续说:“你是不是觉得她特别能吃苦,超出了你的认知。”

喻千林点头。温书何止是能吃苦,简直是把自己当成机器,在武馆的每一分钟,都忘我投入。

“起初我也被这小姑娘吓到了,后来我了解到一些事情,也算是能明白了。”

“什么事?”

“我问过她,到底是为了什么来学武。”喻爷爷又喝了口水,停下来问喻千林,“你猜她怎么回答的?”

喻千林老实摇头,就是因为不知道,所以才好奇。

“‘为了保护我爱的人’,她当时是这么说的。”

闻言,喻千林像是被当头一棒,原本模糊的想法,瞬间明晰,他回问:“是不是和她家里人有关?”

喻爷爷点点头:“我曾经看到过,有一个女人在武馆门口偷偷目送她,却从没有出现在她面前过,我猜这就是原因。”说着喻爷爷又想起少女回答他时坚毅勇敢的模样。

简简单单的几个字,却蕴藏着无尽的苦难与辛酸。

想到这,喻爷爷拍拍孙子的肩膀:“其实,你也不用藏着自己的脆弱。”

喻千林呼吸一滞,他以为自己掩饰得很好,可撞上爷爷关切的目光,他沉默点头:“没事的爷爷,我一直都很好,因为有您。”

“臭小子!”喻爷爷宽慰一笑,像往常一样抬手拍向喻千林的后脑勺,却是重重拿起,轻轻放下,在他头顶安慰性地抚摸几下,又说,“千林啊,因为有你,爷爷也变得很好,很开心。”

喻千林看着窗外点点闪烁的星辰,温柔一笑。

岁月静好,便已足够。

温书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家时,刚准备掏钥匙开门,却看到门是半开着的,紧接着屋里传来卢思宁痛苦的哭喊声,温书一惊,立刻踢门进屋。

入眼便是满地破败的景象,温书朝传来声音的卧室跑去。

“说,钱在哪?”

“没有钱,没有钱,我都说了没有钱!”

酒气冲天的温延拽着卢思宁的头发使劲拉着她往后仰,卢思宁身体被迫折成一个诡异的弧度,温书想也没想,直接用尽全身的力气撞向温延。

温延猝不及防,趔趄着倒向一边,温书眼疾手快地把卢思宁解救出来,搀到一边坐好。

“你敢伤害我妈!”温书怒不可遏。

反应过来的温延,气红了一张脸。他双目欲裂,歪斜着站起身,走过来就要甩温书一巴掌,不料温书早有防备,她快速躲避,而温延因重心不稳,额头重重地磕在柜子上。

温书回身检查卢思宁的伤势,她温声说:“我们走。”

“你个小崽子,敢跟你爸动手!”温延不顾疼痛,咆哮着又向温书扑过来。

卢思宁惊呼:“小书!”

温书察觉到危险就要侧身躲避,可到底学艺尚浅,右肩还是重重挨了一下。

“叫你跟老子作对!”温延一击即中,得意扬扬。可他还觉得不够解恨,上前又要动手。

这次温书及时反应过来,将学到的防身术发挥得淋漓尽致,温延被温书踢中要害部位,顿时疼得龇牙咧嘴。

他捂着痛处,话都说不利索,却还在大骂温书。温书不发一言,死死地盯着他,一直盯着。

渐渐地,温延的声音越来越小,小到最后谁也听不见。

温书这才厉声开口:“你以后再动我妈一根汗毛试试,我一定会加倍奉还!我保证!”

“你敢!”温延气得胸口剧烈起伏,手不自觉地颤抖。

“温延!”卢思宁眼睁睁地看着女儿眼里生出浓烈的恨意,她的心突然就像把全身的骨头都折断再扎进去,连呼吸都能感到剧痛。她大呼一声,埋着头冲过去,将温延撞翻在地。

“你走!我再也不要看到你!”卢思宁一双眼染上猩红,全身都在颤抖。

温书立马撑住她:“妈,我带你去医院。”说罢,她撑住卢思宁,不再管地上骂骂咧咧的温延。

走到门口,卢思宁又回身看了一眼,面带犹豫,却也只是犹豫,她对温书说:“走吧。”声音带着心死后的坦然。

温书搀着卢思宁从医院出来的时候,已经是一小时后。

走着走着,她好像听到喻千林在叫自己,以为是幻听,可卢思宁在她身侧提醒:“小书,前面好像有人在叫你。”温书这才顺着卢思宁的视线看过去。

终于得到回应的喻千林高兴地挥挥手。他是出来给爷爷买酒的。老人家不仅贪杯,嘴还挑,喻千林出门前他还指定了特定的店家,害得他跑了老远才找到。

他提着酒晃晃悠悠地走在路上,却不承想遇到了温书。

温书不好再视而不见,便站在原地不动等他靠近。

等喻千林走近,看清母女俩的狼狈样,他暗吸一口凉气,不由得出声:“温书……”

“我没事!”温书冷声截断他的话,这个时候她不想听到任何的关心,也不想看到任何的怜悯。

喻千林一愣,眼神一闪,冲卢思宁说:“阿姨您好,我是温书的同学,我叫喻千林。”

卢思宁察觉到女儿的抗拒,只点头示意:“同学你好。”

“妈,我们走。”

“啊……好。”

眼看着母女俩就要离开,不知怎么的,喻千林觉得自己不能就这么让温书离开,他脱口而出:“等一下!”

“去武馆!”喻千林小跑几步,挡在温书面前,“去武馆,武馆有专治跌打损伤的药酒,现在附近的诊所都关门了,医院急诊也要排队,不如去武馆。”

“不要……”

“阿姨,我来扶你!”喻千林心知温书一定会拒绝,连忙小心翼翼地搀过卢思宁,“相信我,我家的药酒可是祖传的,绝不掺假,童叟无欺!”

原本冷凝的气氛,被喻千林一搅和,轻松了不少。

温书看着一身伤的卢思宁,想着温延也许还没走,便没再多说。她冲还在征求自己同意的卢思宁点点头,轻轻地说了声“谢谢”。

喻千林抿唇轻笑。

果然他的动作是对的!

到了武馆,见到边等酒边打着瞌睡的喻爷爷被吵醒,温书极不好意思地道歉:“师傅,不好意思,把您吵醒了。”

“老爷子您好,叨扰了。”路上,温书和卢思宁说了武馆的事,卢思宁只当作第一次听说这件事,自然地和喻爷爷打招呼。

“你这孩子,说这话就是和师傅见外了。”喻爷爷不以为然,又对卢思宁说,“我看时间也晚了,今天就在这住下,可不许嫌弃!老头子年纪大了,就不招呼你们了。”他边说边打哈欠,似乎马上就要睡着。

“师傅!”温书想也没想就要拒绝。来武馆疗伤已经足够让她缓解困境了,她不能贪得无厌。

“不许拒绝!”喻爷爷板着脸装成就要生气的样子。

“你快别说了,爷爷生气可是很可怕的。”喻千林自然赞同自家爷爷的提议,他生怕温书再次拒绝,催促道,“爷爷你快去休息吧,我会照顾好温书和阿姨的。”

“臭小子。”喻爷爷了然一笑,和卢思宁点头示意后,转身回了房间。

喻爷爷离开后,喻千林利索地拿出药酒还有洗漱用品来到温书母女面前,说道:“阿姨,事出突然,条件简陋了点,希望您不要介意,今晚您和温书只能将就着挤一间房了。”说着他又把药酒递给温书,“这个等阿姨洗漱完后再涂,直接用掌心揉开,有破皮的地方就别涂了。”

温书接过:“谢谢。”

“你自己的手臂也揉一下。”喻千林偏着头,有点不好意思。

经他这么一说,温书才想起自己也伤着了,她动了动胀痛的手臂,十分真诚地和喻千林道谢。

喻千林也没再多说,和母女俩各道晚安之后,就回了房。

深夜,母女俩背对着躺在一张床上,心思各异。

卢思宁只要一闭上眼睛,在家里发生的事情就闯进她的脑海。浑身怒气的温书、强势异常的温书、沉默冷静的温书,不断地在她眼前闪现。

父女俩剑拔弩张的对峙就像一把利刃剖开了她的心,血流如注。温书冷绝的话语,又像一道惊雷,让她彻底从虚假希望的泥泞中抽身出来。

那一刻,对温书的愧疚就像骤然崩塌的冰川,不遗余力地敲击着她的每一根神经,惩罚她以前的自私与愚昧。

她翻身唤道:“小书。”

温书不动不出声。

“小书,我知道你没睡。你既然不愿意说话,那就听妈妈说吧。”像是近乡情怯,话到嘴边,卢思宁又不知该如何开口。

她顿了好一会而,才重新说:“小书,这么些年,是妈妈亏欠了你。妈妈也没资格请求你的原谅,只是我想让你知道,为了你,我不会再软弱。妈妈,应该好好保护自己的孩子才对。”

温书浑身一震。

卢思宁说的每一个字都落在她的耳朵里,更砸在她的心上。卢思宁迟到已久的剖白,让温书既欣喜又害怕。这也许就是解渴的甘霖,又或许是致命的稻草。

她不敢确定,能不能相信卢思宁。

可久违的温情就像是烈性的眼药,灼伤了她的眼眶。眼泪,就这么不受控制地晕湿了她的心。

07

隔天一大早,卢思宁就醒了。她刚打开房门,就看到同样早起的喻爷爷。

“早,老爷子。”

“早。”喻爷爷往里间一瞧,又问道,“还没醒?”问的自然是温书。

“嗯,睡得挺熟的。”

“我家那臭小子也是,昨天俩孩子可是累得够呛。”

“是吗?”昨天温延这么一闹,卢思宁确实还没来得及关心温书昨天的情况。

“要不要和老头子一起去吃个早饭?”喻爷爷说着就往外走,卢思宁立即反应过来这是有话同自己说,赶紧跟上。

“我呢,也不兜圈子,就以长辈的身份劝诫你几句话。温书这孩子我挺喜欢,也挺心疼她。”喻爷爷带着卢思宁来到武馆不远处的早餐店,同热情的老板打完招呼,又继续说,“温书身上有股子韧劲,是个可塑之才,就是心事太重。”

老人平平淡淡的几句话,让卢思宁既诧异又内疚,她真的是太忽略温书了!

“这都是我做妈妈的错。”卢思宁忏悔。这些年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完全没有尽到做母亲的责任。

喻爷爷见状,叹了一口气:“虽然说你的家事我不好过问,但温书好歹叫我一声‘师傅’,于情于理,我都希望她能过得好,有一个正常的生活环境。”

“是我的错。”

“我叫你来,可不是让你来认错的。你知道温书为什么执意瞒着你学武吗?”

卢思宁摇头。

“这个傻孩子啊,是为了更好地保护你!”喻爷爷边说边摇头,语气里满是心疼。

“怎么会?”

“怎么不会!”

卢思宁直接愣住!可转念一想,这些年温书确实为了自己,从软乎乎的小姑娘变成了现在这副冷冰冰的模样,想到这,她心如刀割。

她深呼一口气,说:“事到如今,我也不怕告诉您。自打小书爸爸出事后,我就像失去了主心骨,变得越发软弱。她爸爸每次发酒疯,都是她护着我。我一直以来都心安理得地受着,却从没想过她面对丑恶的父亲和无能的母亲该有多难过……小书这段时间发生了不少变化,我其实是很开心的。昨天,她爸爸对她毫不留情的做法让我突然生出一股强烈的愿望,我想要换我来保护她,想要让她不要背负她不该背负的,开心地生活下去。”卢思宁回想起过往种种,只觉自己亏欠温书的太多,悔意如滔天洪水翻涌不停。

“你能想明白就好,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昨天我看你们俩可都受了伤。”

卢思宁语噎,面色赧然,明明刚刚还想着要好好对温书,可转眼又被难住。

喻爷爷几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说:“既然都来了,就先在武馆住下吧。”

“这会不会太麻烦?”

“你要觉得麻烦可以搬回去。”

卢思宁眼前瞬间闪过昨晚剑拔弩张的氛围,又看到喻爷爷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点头答应下来。

“行了,尝尝这里的云吞面,味道很是不错。待会再给两个小的打包回去,他们都可喜欢了!”

08

温书昨天几乎一晚没睡,直到东方泛白,才微微眯了会眼。

睁眼时没见到卢思宁,她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她揉着依旧发沉的脑袋,有些茫然,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这是武馆不是和卢思宁租的小房子。

刚想到这,卢思宁和喻爷爷就从门外进来。母女俩眼神不期而遇,都有点尴尬。喻爷爷暗暗一笑,说:“温书啊,我和你妈妈都说好了,今后你们就先住武馆。”

温书疑惑地看向卢思宁,后者轻笑着点头。

卢思宁走到餐桌旁,把手中的云吞面放下,对温书说:“去,把千林叫起来,面放久了就该坨了。”

“千林?我去叫他?”温书突然觉得自己脑子不够用,她妈什么时候这么自来熟了?

“有问题?”卢思宁并没意识到有什么问题。

温书晃晃手,揣着满肚子疑问离开。

为什么,她会觉得一晚过后,卢思宁眼中的神采完全不一样了?明明亮亮的,像一簇新火。

想着想着,温书已经走到了喻千林房间门口。

她乍然回神,伸手敲门,里面毫无反应。

继续敲,还是没有反应。

这人属猪?

温书看看窗外的太阳,确信时间不早了。她深吸一口气,抬手为掌拍在门上,重重拍了几下:“喻千林,起床了!”

“啊!”里面终于传来喻千林不满的怒吼,“别吵!”

喻千林睡得正香,冷不丁被人搅了眠,火气顿时往上冒。

“喻千林!”温书脾气也上来了,谁乐意大清早被吼。

你有起床气,我还有敲门气呢!

喻千林被温书充满冰碴儿的声音一吼,骤然醒了,他一想到温书立马就能见到自己没睡醒的邋遢模样就不淡定了。

他回吼:“干吗!”但显然底气不足。

“叫你起床吃早饭。”温书不耐烦了。可一想到昨天种种,还是压着声音说,“师傅打包了徐记的云吞面叫你快点去吃。”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喻千林舔舔嘴,这可是他的最爱。他伸手快速地扒拉两下头上的鸡窝,又擦了擦眼角,起身三步并作两步地开门,对温书说,“你,你先去,我马上来!”

喻千林突然开门,温书差点一巴掌拍在他身上,她收回手说:“那你快点。”

“行行行,我知道了!”喻千林没好气地说了一句,又扒拉了两下头发。

温书像是没看见他的小动作,指指嘴角的位置:“记得擦擦你的口水。”

喻千林大惊,几乎立时就把门“砰”地关上。他靠在门上,窘迫得不行,却还梗着脖子说:“你走,我暂时不想见你!”

“那也要我乐得见你。”温书发现自己认识喻千林之后,变得睚眦必报。

温书完成任务,不再停留,也懒得理会喻千林莫名其妙蹿出来的少爷脾气,转身离开。

确认温书离开后,喻千林松了一口气,伸手擦了擦嘴角,嫌弃了自己一把。然后火速洗漱,冲向还香气四溢的云吞面。

饭桌旁,喻爷爷冲喻千林说:“等会吃完,你记得把拍好的视频处理下,发到微信群。”

“嗯。”喻千林含混不清地发出一个单音节。

“要不?小书也去帮忙?”真正把心思投入到温书身上后,卢思宁希望她能接触更多的人和事,而不是整天一个人闷着。

“噗,喀,喀……”喻千林吃得正欢,冷不丁被卢思宁的话吓到,呛得咳嗽不止。

天知道他那天在视频里录了多少温书的特写!

“不……不用了,我一个人就好。”他好不容易缓过劲,赶紧拒绝道。

温书拧眉。

这人的嫌弃还可以表现得更明显一点吗?

卢思宁没料到喻千林会这么激动,顿时有点尴尬,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喻千林眼看好好的气氛被自己弄僵,赶紧想法子补救,他突然灵光一闪,说:“温书去做别的。”

“别的?”喻爷爷适时开口,给孙子台阶下。

“对!温书去帮忙写个文案吧,要显得咱们武馆这次活动特别厉害的那种,最好特能抓人眼球。”

“这个确实不错。”喻爷爷一琢磨,也觉得不错,就对温书说,“温书,拜托你了。”

“好吧。”温书犯了难,她从没写过这种文案。她剜了一眼罪魁祸首喻千林,后者缩缩脖子,埋头吃云吞。

几小时后,俩人各自完成任务。喻千林将温书费了老大劲写出来的文案整合,给她看了尝鲜版。

温书看的时候,喻千林全程一副“快膜拜我吧”的表情,让温书不得不将注意力分散一点到他身上。

“很不错。”她由衷夸赞。

“那是!”喻千林一听,高兴得就差手舞足蹈,熊孩子的气息扑面而来。

温书暗笑,大方地不打击他膨胀的自信。

恰好喻爷爷这时候走过来:“弄得怎么样了?”

“爷爷,都弄好了。”喻千林捧着电脑屁颠屁颠地端到爷爷面前,“你看看。”

哪知喻爷爷看了一眼,继而挪眼对温书说:“辛苦你了。”完全不顾喻千林在一旁为自己申诉不平。

“不辛苦。”温书忍笑。

温书看着祖孙俩的互动,眼含歆羡,随即又释然。

她看着不远处笑得欣慰的卢思宁想:她的生活也在慢慢变好,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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