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吴起与灵县令长左原一会,左原见吴麒虽年纪不长,出身富庶之户,却全然没有纨绔子弟那般玩世不恭的习气,而且甚有谋略之才,便有意将吴麒留为己用,加上本身吴宅主动为灵县捐刀币一万,左原便以捐政为名起任吴麒为灵县司马,掌管灵县马务。
吴麒欣然接受了这个官职,想到自己的年龄和处世经验都很稚嫩,便也什么都坦然了。
然而,灵县司马这个官职在灵县空置已久,并非善职。灵县虽在卫国地处偏北,但仍属于中原地区,由于自然因素制约,难以在灵县本地自产大片草料,因此不仅马匹需要从地处北胡的赵、燕两国购进,后期草料更是需要不断从北方源源不断地购进。每想到此,左原便感到灵县钱囊空空如也,为此一筹莫展。之前也并非无人上任,只可惜常人之法均无法解决此难题,每任司马后皆数月便愧而退之。
吴麒接到任命的第一件事,并不是立马入住县邸,而是带着难以抑制的大喜,一路飞奔回吴宅,拜倒在母亲面前,“母亲大人,子麒已如前番所言,资灵县以币,且蒙受左令长所识,受拜灵县司马。不多时日便将入住县邸,不能时刻侍奉在母亲身旁,还请母亲厚之身体。”
“如此自然甚好。”吴母虽亦为之喜,然而也对灵县司空之位难坐守有所耳闻,转而道,“卫处中原,灵县虽在其北,然雨丰日足,草木繁茂,难以供养良马。我闻此职难当,非常人能解也。”
吴麒对自己信心满满,自然不会把这放在心上,也不想母亲为自己再担忧,便宽慰母亲,“娘不必担心,麒儿自有办法。”
翌日,吴麒将自己日用衣物器具收拾了个清楚,带着手下兵卒将这些物品全搬上马车上,而后自骑一匹,挥手一扬鞭,长衣飘飘,意气风发,身后兵卒跟随,朝着县邸方向而去。
吴麒在此一瞬间,如沐春风,觉得自己将可以大展手脚,仕途就此而起。
路过县邸门口时,又是当初为自己通报的那两卫卒当值,远远见到吴麒佩剑着服跨马而来,毕恭毕敬地迎在那。
吴麒面无表情地下马,让一部分兵卒将马牵往马厩,吩咐另一部分兵卒将自己的物料运至自己住处,自己则前去拜见左令长。
“吴麒,司马一职于灵县,人人皆知不易。我将此位交于你,一来确因暂无闲位可与你;二来也是自认不会看走眼,以你的才能,日后必不会局限于区区灵县之地,唯有马务之事可任你发挥,你尽可去做,不必事事述之。”左原并不向吴麒施以压力,反之宽励起吴麒来。
吴麒自然也解左原难处,心知此人必是可深交之人,便道,“吴麒承蒙左公之厚遇,必当倾尽全力,解灵县马务之难。”
......
从左原处回来,吴麒来不及休息,便将手下马务兵卒全都召集起来。待众人聚齐之后,吴麒便深深行了一礼,“列位,吴麒年纪尚浅,涉世亦未深,对马务之事也一概不知。但承蒙左公抬爱,担此重任,心中惶恐。然在列众位都是吴麒前辈,对马之术识资深,吴麒后面还得全仰仗各位。”
众卒皆应声称可。
“小小年纪,乳臭未干,何德何能担此重任。无非就是仗着家中颇有财产,使了几刀铜臭罢了。你若为灵县司马,我第一个不服。”突然,人群中传来洪亮却不协调的声音。
循声而去,只见一满脸络腮的七尺大汉凛凛地坐在最边角处。
“此为何人?”吴麒平日虽对此类芒刺之人不甚在意,但是此刻若放任不管,恐对自己公务不利,于是便问道。
不待他人回答,那络腮一动,大汉不卑不亢答道,“我乃刘伯,为灵县马庶长,主管马匹调动,就算左令长需要马匹,也得我先同意。”
“原来是马庶长。吴麒自知年幼,论年纪和饲马养马,我尊你为前辈。但是刘公司职马数想来时日不短,不知刘公对于灵县维持战事所备马匹,弊空财政之事,可有高见?”
刘伯被突然一问,一时语塞,面色如肝。
吴麒见此,也不显声色,徐徐道,“既然公不服我,何不来个赌约?也当了却公的一桩心结。”
“什么赌?”刘伯一时间竟被吴麒弄得一脸茫然。
“我在半年之内解决马匹外引的症结,并且保证每年为灵县供马半百之数而不取县里财库半分。若半年之期至,吴麒未能达成约定之实,则再不踏入灵县府邸半步,公意下如何?”
“万万不可啊,公事岂可儿戏。吴公切莫要和粗鄙乡下汉计较。”众人忙劝道。
“好!赌就赌!半年为限,你若做不到,就别怪刘某人不给脸面,这么多人见证了啊。”
“善!”吴麒心里反倒一阵轻松,嘴角忽而微笑起来。
商量完毕,众人散去。
有时候就是需要这样的刺头,吴麒心里想着,也不着急处理公务,转头见天色已近黄昏,夕阳尚不肯落将下去,似是舍不得这片浩宇。
吴麒心里一阵豁然,许久没这么舒畅过,想看看外面灿烂晚景,便慢慢踱步到院中。吴麒看了一会,觉得院中一方天地太狭小,便又踱步到外街晚市,只见外面的天空夕阳变残阳,不舍的云霞在落日余辉中尽情燃烧,舍命惜别。
吴麒踱步了一阵,在市中买了些必用的小物件,便听到集市收市的打梆声,便转头欲归。
似是骄阳入寒冬,雨水滴落化成片片纯白如柳絮的白雪,直落凡人的心房,堆积成梨花之山,让人无法抵挡。只见一长发豆蔻女子,一袭白色长衣连裙,纤长的身形迎着落日一步步向前款款而行。
吴麒仿佛被神灵降罚,定在原地,心速如梭,万念皆空,只反复道,“窈窕淑女。”
许久,吴麒才缓过神来,轻轻地跟在那女子身后,走了一阵后,只见她走进了灵县府邸。
莫非,她也是住在灵县府邸之中?